“你们没听过有句话说得好么?叫做法不责众?若是舅舅们将表哥、表弟全打了,明儿来了客人怎么办?楚家除了舅舅们,可就没一个出得了门的男丁了。再说,你们打得是皇子,我猜一会儿,舅舅们肯定会将你们绑了,送给皇上治罪。”
哥七个一听,觉得柳元卿说得很有道理。
唐时郭子仪六子郭暖娶升平公主,夫妻两个吵嘴,竟然如乡间夫妇,动起手来。
升平公主也如一般妇人一般,跑回娘家。
郭子仪也是将郭暖绑了入宫,交给皇帝处置。
经柳元卿一说,无论是楚家兄弟,还是柳家兄弟一下子便就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来。
他们对柳元卿,均是由心里的服气。
想道,不亏得皇上、皇后宠着她,她也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226 查着
结果还真让柳元卿说对了。
还没等柳元卿离开,楚衍文果然让人绑着五个子侄,加上两上外甥,拿着牌子,进宫向皇上请罪去了。
黎丰舒瞅着齐齐跟在地上的一排,面上看不出喜怒来。
他让那哥仨个跪到楚家门口的时候,他就是想看看,楚家人的骨气还在没在。
楚衍文身体躬得跟个大虾似的,连声地说道:
“臣罪该万死,治家不严,教子无方,让他们冲撞的皇子,请皇上恕罪。”
再看五花大绑的七个人,倒是一脸愤慨,半分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与楚衍文,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丰舒与楚衍文自幼认只,也算得是发小了。
时间易逝,那个意气风发的楚家大公子,一转眼间,便就成了眼前这个,对着他只会鞠躬的老头子。
黎丰舒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似乎时光回转,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不过是住在皇子府上的,并不受宠的皇子。
那时候,他虽然贵为皇子,但与楚衍文相交,却也算得上是高攀了。
毕竟当时的楚老太爷子,便就是太傅了。
楚衍文受楚老太爷的影响,少与皇子们来往。
就怕被卷进立储风波中去。
可是楚衍文却与他,成了知己好友。
他们包下了京城的飞城楼,也学着江湖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也就是那一次,黎丰舒酒酣耳热之际,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对未来的憧憬。
那是他第一次说出,他想争夺大位,他不想一直碌碌无为,最终成为一个闲散王爷。
黎丰舒清楚的记得,他说完之后,便就后悔了。
可是楚衍文听了之后,却并没有笑话他。
也没当成酒后戏言,听完一笑置之。
而是拍着胸脯表示,会帮他。
然后楚衍文也做到了。
被皇上封为嘉兴王、谋纳萧贵妃、周淑妃,表面上没楚家什么事。
其实都是楚衍文在帮他。
楚衍文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黎丰舒眯了眯眼睛,细细地回想着。
他刚登基那会,由于朝中不稳,那时候,他和着楚衍文,也是整日的谋划。
是了,黎丰舒慢慢地想了起来,当他在朝中站稳脚根之后。
黎丰舒也曾担心过,楚衍文会恃宠而骄。
可是没有,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楚衍文给他出谋划策就少了。
那时他还曾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觉得这样正好,也曾对于楚家的识相,投桃报李。
可是真的好吗?
黎丰舒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抚了楚衍文几句,然后不但没有对楚家、柳家兄弟降罪,还给了许多的赏赐。
算是变相地安抚楚衍文,让他放心。
将楚家小哥五个,还有柳家哥两个打发了,又去让楚衍文去见皇后楚润娘。
待楚衍文出去之后,望着案子上那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坐在他的龙座上,颇有些累地揉了揉眼睛。
黎丰舒几乎想不起来,他有多久没与人畅快地说话了。
无论他说什么,所有人都会说好。
这张龙座,多少人想坐?
以为坐上他的位置,但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又有几个人,可曾想到过,坐在这个位置上之后,压在肩上的责任?
就在这时候,程旷悄声地进来,跪到地上说道:
“皇上,奴婢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
黎丰舒睁开眼,抬起头来,瞅着程旷问道:
“有事?”
一般他这样闭会眼睛的话,多年侍候他的人,都会明白,他这是不想让人打扰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程旷过来,不说十分紧急的事,应该也差不太多。
就见程旷说道:
“奴婢回皇上话,那件事,有了一些眉目,不敢隐瞒,特来向皇上报告一声。”
黎丰舒一听,一下子就精神了。
虽然程旷说得比较隐晦,但黎丰舒却一下子听出来,程旷所说的是什么事。
不由得,黎丰舒有些激动。
皇天不负苦心人,二十多年了,他查了二十多年,终于还是有了线索?
“快说,查到什么了?”
黎丰舒急忙忙地问,再没有平日里,皇帝该有的处变不惊。
程旷也不敢怠慢,急忙说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派出去的人在那林子里,寻到了一个捉山参的老头,据老头说,二十多年前,他的山屋里,曾被人住过。那老头也不知道那伙人是谁,那些人本想将老头杀了灭口,但老头警觉,跑了。”
黎丰舒道:
“那怎么能确定,其中有那个人?”
程旷说道:
“听那老头说,他们一共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受了重伤。他们出现的时候,也太巧了,地点又十分的近。奴婢觉得,应该就是那人没错。”
想了想,程旷又说道:
“派去的人拿了画像给老头认,老头也说像,说那个受了重伤的人,一脸的贵气逼人。说话也是京城口音。”
查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线索,黎丰舒多疑的心却又犯了,不由得问道:
“那地方派过去多少人,怎么以前没碰上过?”
黎丰舒怕是有心人误导。
程旷解释道:
“回皇上话,派去的人也怀疑,不过老头当年跑了之后,怕那些人会回去害他。所以,他多少年都不再去哪儿了。这也是年头多了,老头见天下太平,觉得应该没有事了,这才又重回去。老头长年在山上采参,倒也算得上萍踪难定,所以一直没有碰到过。但老头的茅草屋,倒是一直都在。”
黎丰舒这才放下心来,对程旷说道:
“让他们继续查,若真查出什么来,朕有重赏。”
程旷答应着,退了出去。
黎丰舒从龙椅上起来,在屋内来回地踱步。
他没有死,他果然没有死!
可是他藏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想干什么?
已经许多年了,黎丰舒的心,没有像今天这样,跳得这样快过。
楚衍文到千秋宫的时候,楚润娘补眠刚好起来。
宫女们正侍候着她洗漱。
听闻自己的大弟来了之后,楚润娘并没有开心多少,反倒是将眉皱了皱。
楚润娘似乎预感到,这次会面,不会太愉快。
☆、227 女儿
由于担心杨太夫人,所以喝着粥,就让人将楚衍文传了进来。
楚衍文进到室内,给楚润娘行大礼:
“臣弟见过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千岁。”
楚润娘让他起来,并让宫人搬了椅子来,让楚衍文坐了,才有些急切的问道:
“母亲怎么样了?”
楚衍文欲站起来,楚润娘示意他坐下说,即使这样,楚衍文仍是欠了欠身,才说道:
“劳皇后娘娘挂心,太夫人已经好多了。不过是冷不丁听闻了楚暖的事,一时急火攻心所致,已经大好了。”
楚润娘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说道:
“这次的事,他们做得很对,你回去别罚他们。若是让我知道了,别说我派了去,当着他们的面骂你。”
楚衍文面上的表情一滞,然后连声称“不敢”。
楚润娘抬头瞅了眼楚衍文,又继续低头喝粥,并不问楚衍文所来何事。
楚衍文耐心地笑着楚润娘吃过了饭之后,才冲着楚润娘拱手说道:
“臣弟有事想与娘娘商量,可否请他们暂先回避一下?”
楚润娘像是探究地瞅着楚衍文出神,好半天,才轻声地让跟前的太监、宫女、嬷嬷都出去了。
接下来,仍是瞅着楚衍文,却并没有问楚衍文,要说什么话。
其实也不用问,楚润娘几乎就能猜着,楚衍文的来意了。
然而,就是楚衍文张嘴,话音还未出口的那一刻,楚润娘突然却又不想听了。
他的大弟弟能说出什么来?
楚家、楚家。
她是楚家的女儿,当然也要以楚家为大。
而她这个皇后,不是靠着帝宠,而是要靠着楚家,才能长久。
楚润娘突然说道:
“大弟今年也有五十了吧?”
楚衍文生生将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笑道:
“劳娘娘记着,可不正五十了。”
楚润娘嘴角略有些嘲讽地说道:
“孔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依着我看,大弟这天命似乎知得不多呢。”
楚衍文没想到自己的大姐,突然之间,说出这样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来。
要说生气那哥几个打了皇子,又不像。
倒像是在跟他置气。
楚衍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哪里错了。
笑了笑,楚衍文说道:
“臣弟过年上了年岁,时常的犯糊涂,不知娘娘肯话何意,还请明示。”
楚润娘拿着手里的茶杯,来因的晃荡,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大弟来,是跟本宫提过继嫡子的事,本宫劝大弟趁早闭嘴。说句不中听的市井之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来弟妹们进了咱们楚家门,也是一心为楚家,没得弟弟们能容得下媳妇,一心向着娘家?”
楚衍文听得心惊,连忙解释道:
“臣弟是有私心,却也是一心为了娘娘着想。”
“啪!”
楚润娘将茶杯放到了桌上,冷冷地说道:
“本宫过继便就是立嫡立储,父亲的话,大弟这么些年,看样子是忘了。”
楚衍文毕竟浸淫官场多年,暗忖着楚润娘今天心情不好,不宜提过继的事,于是话锋一转,连忙站了起来,冲着楚润娘一躬身,笑道:
“娘娘多虑了,臣弟此次来,是因为那七个小子闯了祸,来向娘娘讨个主意。毕竟那三个,可是皇子。即使现在降为了郡王,也是圣上的亲生儿子。”
虽然楚衍文临时改口,但楚润娘却没多少轻松。
思来想去,原来唯一对她好,一心为她的,就只有养在身边的柳元卿。
生恩养恩。
她的两个儿子已经没了,幸好还有元卿!
楚润娘在这一刻,对于自己的膝下荒芜,突然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然后,楚润娘在心下突然下了决定,她要过继了柳元卿,无论怎么样,她都要求着皇上答应了。这样的话,那些皇子,最起码在伦常上,便就是柳元卿的亲哥哥了。
那些皇子,哪一个也别想再打柳元卿的主意。
这样想着的时候,楚润娘的眼前,黎昊却是越发的清晰起来。
楚润娘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黎丰舒封黎昊为安庆亲王的事,楚润娘自然知道。
怎么,觉得对不住他,所以想要补偿他?
她的元卿!
楚润娘轻哼:她的元卿,可不是礼物,随便送人。
即使是皇上,她也决不准许。
楚衍文不知道楚润娘在想什么,半天等不到楚润娘回话,忍不住又说道:
“娘娘,臣弟求娘娘拿个主意。”
楚润娘回神,笑瞅着楚衍文,慢声说道:
“今天元卿去了你哪儿,大概她与你说了什么,你才来本宫这儿讨主意的吧?其实说是让本宫拿主意,哪一次,你们不都已经决定好了?不过是知会我一声,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若是元卿说的,你们就安心去做吧。反正……”
此时,楚润娘的眼神有些飘渺虚无,又说道:
“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现在所有的,不过就是柳元卿而已。
楚衍文没想到楚润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抬头,去看楚润娘。
今天的皇后,让楚衍文心下发慌。
楚润娘重又拿起了茶杯,说道:
“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本宫有些累了。”
楚衍文没敢再多说什么,没停留地告辞出来。
而从楚家出来的柳元卿,却没有再回宫里,而是让十一娘去传信,她去了上次的店里,等黎昊。
她心里在算计着,好好的,绿纹怎么就会不见了?
坐在包间里,柳元卿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除非有外人插手。
如果没有呢?
绿纹怎么会无故不见了?
韩王、楚王还有齐王现在,也算得上是待罪之身。
萧家、周家还有苏家,最近也都要收敛着。
柳元卿要赶在这几家有动静之前,将绿纹给找出来。
若不然,那三家动了,再找绿纹,可就难了。
由于没有头绪,柳元卿试想着,不是有她不知道的人,插手了此事。
她将自己想像成绿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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