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由点头,便让宫女领着方熏下去沐浴。
曲相国侧目看了一眼舒清音,见她一脸从容淡定,也不知是故意这样说,还是纯粹嫌弃脏兮兮的方熏。他有些懊恼,早知应该在方熏脸上划几刀,可是眼下说什么都迟了。
过了好一会,宫女领着方熏前来见驾。经过沐浴梳洗,身着一身白色云纹锦缎的方熏已经大变样了。已经脱去刚才的泥垢,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
她太瘦小了,一看就知道这一路来受了不少苦,指不定饭也没给吃。舒清音这才知道,什么是可怜。
皇帝叫方熏走近些,又让她抬起头来。
方熏抬起头,看见眼前这个让人憎恨的皇帝,不由抿紧嘴唇,又握紧了拳头。
“请皇上明察,梁尚书是被诬陷的。”方熏跪在地上说道。
皇帝没有听她说什么,只是起了身,用手又将她的头抬起三分。
“像,眉眼处真像!”皇帝不由感叹道。
曲相国又看了看方熏,眉眼处像谁?他仔仔细细的看,看出一头薄汗。原来,原来这眉眼处像极了荣亲皇后。
曲相国后悔了,他应该杀了她才是。
“你,从今天起,就是朕的昭仪。”皇帝指着方熏说道。
“皇上,梁…”方熏又说道,却被舒清音打断了话。
“还不快谢恩,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方熏扭着头看向她,低下了头去,弱弱说道:“谢皇上隆恩。”
方熏摇身一变,由阶下囚变成三品昭仪,谁也不敢相信。舒清音这才知道,原来早先听宫女说的梁尚书一事,现在看来都是曲相国一手安排的。
“昭仪,你等等。”舒清音追了上去,连忙喊道。
方熏回头一看,不正是刚刚现在那个狗皇帝身旁的妃嫔吗,也是她打断了自己向狗皇帝求饶的话。
“有事吗?”方熏冷眼相对,语气也十分冷淡。
舒清音直接禀退了两人身边的宫女,看着她的眼神,显得十分真诚。
“梁尚书的事,应该怪罪于曲相国和曲贵妃。”
方熏清冷一笑,对她说道:“你说这话,不怕我告诉曲相国曲贵妃?”
舒清音镇定回答道:“那么请便,我不拦着。”
舒清音显得十分真诚,在她面前也是自称我,而不是像曲贵妃一样对谁都是自称本宫。
方熏冷哼:“我可没那么无聊。”
舒清音见她态度稍微和缓一些,又趁热打铁道:“你想不想报仇?”
舒清音问这话,自然是断定她心有不甘。若是她够决绝,刚刚在皇帝面前也不会谢恩,而是一番激进抹脖子了。
方熏看着她,不知她是不是在下套,于是回答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舒清音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唐突,让她心生质疑,于是近到她身侧,小声说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可以帮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说罢,舒清音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有诸多不顺心,皆因曲相国和曲贵妃。
方熏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女子尚且年轻,她应该大她十来岁,可是不想她却如此惆怅。莫非,她也是被曲相国设计陷害,逼作这后宫妃嫔?
“你?你怎么了?”方熏问道。
舒清音听她如此问,不由放心了。刚刚在皇帝那她就心生一计,若是能联合这个昭仪共同对付曲贵妃,胜算就会大很多。
昨日她得到消息,才知道这曲相国两番讹诈,可又有什么办法,她已经步入他们的局了。如今之计,唯有釜底抽薪。
“我本是这通州一介奴隶商民之女,俞知府是我外祖父。若不是曲相国把我献给皇上,我又怎么会进入这后宫来。”舒清音说着说着,眼中起了氤氲。
方熏同情的看着她,面前这个人,应该不满二十,竟然进入这后宫,做了妃嫔,真是可怜。她刚刚还对她如此不客气,不禁有些愧疚。
“别难过。”方熏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这样说道。她都身陷囹圄,以后就要困在这后宫之中,她尚且不能自保,真不知又该如何安慰她。
舒清音眼中有星火,燃起了希望,她不禁拉住方熏的手:“一人之力,当然是以卵击石。若是我们共同联手,必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你有夫仇要报,我也有怨恨要平。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将他们扳倒。”
方熏被她说得心动,她自然是想报仇,否则刚才在皇帝面前早已以死明志。她在等,如此接近皇上的机会,必然可以将他毙命。
“谈何容易?”方熏叹气道。
舒清音握住她手的力量又重了一分,又说道:“谋事在人!”
方熏看她如此肯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有盟友总比自己单枪匹马的好。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该来的总会来
舒无虞靠在廊院下的柱子旁,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媒婆往院子里来,她们身后自然跟着俞氏。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这舒老爷和二夫人叶氏也来了。
舒无虞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她起身整理了衣衫,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宋氏扶着刘老夫人在亭内坐下,今日的老夫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全无几日前那般中毒模样。
也不知温大夫查的怎么样了,已经好几日了,全无消息。
舒无虞向他们走了过去,见舒庭兮也在,不禁离她远一些。有些事,她还真是挺记仇。
“都在都在,那就请各位介绍介绍吧。”俞氏笑呵呵的说道。
舒无虞撇开眼睛,全当俞氏在自说自话。不用想也知道,俞氏今日请的媒婆指不定又要胡乱说些人家。
一个穿紫红色衣裙的妇人笑着将手中的字画推开,上面画着一位翩翩潇洒的公子。舒无虞认得他,正是宴宁。她有些奇怪,怎么这宴宁公子的字画会出现在媒婆手中。
刘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嗯,这个公子看着就不错,你们看,这相貌和体态,都挺好…挺好!”
那媒婆笑着说:“老夫人真是慧眼,这位公子可是平阳王府上的侍卫宴宁宴公子,很得王爷的器重。以后啊,必然飞黄腾达。”
“哼…”舒庭兮冷哼一声,颇有意见:“这话就不对了,平阳王被贬到通州来,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容不得这位王爷。在他身边,又怎么会飞黄腾达。何况这宴公子家中父母亡故,也没什么亲人。这样不吉的背景,媒婆怕是在说笑。”
舒无虞看着舒庭兮那副十足嫌弃的样子,心中便有些不悦。父母亡故必然是遭受什么变故,又怎么能让她这样置喙。平阳王虽然没落,可这反而能看出宴宁的品行。人都知道往高处走,何况宴宁公子一身本事,但他还愿意待在平阳王身边,足以见他并非是一般人。
舒无虞心里暗自为宴宁辩驳着,可是嘴上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舒庭兮这番话,也招来大忌。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叶氏赶忙扯了扯舒庭兮的衣袖,心里也不禁好奇,这平日里稳重胆小的女儿今日怎么这般口无遮拦,居然敢说平阳王的不是。
叶氏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各位媒婆,又笑着脸说道:“小女不懂事,勿怪勿怪,也请不要说出去。”
那说亲的媒婆虽然脸上现出些许尴尬,可转眼间笑着将银子手下,又说道:“呵…二夫人严重了,二小姐只是心直口快…不打紧不打紧…”
舒庭兮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居然将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不禁有些后悔。
刘老夫人皱着眉,嘴里说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家道变故,双亲就不在了呢。唉…算了,有缘无分。”
刘老夫人素来注重家庭和孝,听舒庭兮这样说,当即表示不同意。
舒无虞看了看舒庭兮那副懊恼的样子,可仿佛又不甚在意。这都火烧眉毛了,她却如此淡定,真是奇怪。
媒婆收了银子自然乐呵呵,见老夫人这样说,也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个身穿暗红色衣裙的媒婆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往众人面前一展示,又颇为得意的笑了笑:“哎呀,我要介绍的这位公子可就厉害了。他乃是城东私塾的教书先生刘公子,今年也就二十出头,已经是个举人了。家中啊父母健在,这刘公子又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来,大家看一看,这就是刘公子写的书。”
舒老爷拿起那本书来,只是稍微翻了两下,便啧啧称道:“字迹工整,辞藻华丽,确实是个人才。”
刘老夫人接过舒老爷递过来的书,也只是微微的翻了两页,不禁点头说道:“这孩子真不错,倒是以再看看。”
舒无虞想起馥赏大会上作了一首诗就被抓了的秦海若秦公子,不由拿过这本书来。
也只是微微翻了两页,舒无虞心中不免失望。虽然全篇对仗工整,辞藻华丽,可偏偏就是太过华丽。全篇歌颂皇帝,暗喻其为尧舜禹。舒无虞叹了口气,此人不过是个马屁精,又哪里是人才。
“怎么,三妹不满意吗?”舒庭兮问道,眼中狡邪让人一览无遗。
舒无虞转念一想,不由说道:“我满不满意无所谓,二姐满意就好。”
舒庭兮想要说些什么,又听那媒婆抢先一句:“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刘公子长的又是一表人才,赶上凑的姑娘多的是,老夫人,舒老爷,你们可得抓紧才是。”
舒无虞看媒婆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这教书的刘公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有好些姑娘想要挤到他家去一样。越是急,越说明有问题。虽然她不了解这个刘公子,可心底确实瞧不起这样的马屁精。
“这个自然,书先放这,先把蔚儿的婚事定下来再说。”刘老夫人笑容满面的说着。
那些个媒婆面面相觑,这舒府二公子的婚事,她们可是跑了好多户人家,一听二公子身体有恙,给多少钱人家都不愿意。
一个身穿玫红色衣裙的媒婆走上前一步,双手向刘老夫人递上三张画纸,纸上均画着一位姑娘。
媒婆指着画说:“老夫人您看看,这是郊县猎户家的女儿木小姐,样子虽然丑了些,可是性格好啊,吃苦耐劳,能伺候人。这个是城北王屠户的女儿,虽然年纪比二公子大,可你看看这腰,准是个能生养的,老夫人你就等着抱重孙吧。哈哈…老夫人你再看看这个,这是城外赵农户的女儿,性子特别温柔,平日里话不多就会本分做事,嫁过来啊可是您舒府的福气。”
刘老夫人将这三张画像看了又看,这三个女儿家虽然相貌丑了些,可好歹是正经人家,看起来确实还行。于是老夫人将这画交到叶氏手中,又说道:“你来看看,看哪个姑娘合适,好让岱岩上门提亲。我说一句,蔚儿现在这情况,就不要太挑剔了,是个好人家就行了。早点给你生个孙子,你也好享齐人之福不是?”
叶氏接过画卷,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不由皱着眉头,这三位姑娘,还不如府上丫鬟生的俊俏。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泪痣
舒庭兮也往叶氏跟前凑过去,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三位画中女子,一个脸上一块黑痣,一个腰粗身肥,唯有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可看起来却傻乎乎的。这样的人别说是二哥那挑剔的眼光看不下去,就连自己也容忍不了有这样的嫂嫂。与大嫂程絮絮比起来,简直是天和地的区别。
“娘,您不能同意。”舒庭兮悄悄的和叶氏说道,要是娘同意了,按照哥哥的脾气,还不得直接从床上站起来,装病的事还不得立马露馅。
叶氏朝她点点头,自然是同意她的说法。
“母亲,这…实在是…”叶氏委婉说道,看起来十分为难。
刘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眼下舒蔚重病在身,哪家姑娘会嫁过来。若是这舒蔚身子好但也罢了,还可以挑个好姑娘,可眼下…唉!
那媒婆面色一黑,鼻口朝天讽刺道:“嫌弃什么,都躺床上不能动弹了,还有这心思挑三拣四。”
舒无虞感叹流言蜚语的可怕,之前传的是生场小病不久就痊愈,之后是大病一场需要调养数月,如今已经传成重病在身难以起床了。若是舒蔚在场,定要一蹦三尺高,将这些嚼舌头的人吓一大跳。
刘老夫人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这媒婆如此说,让她不由生气,阴沉着脸看着舒老爷。
舒老爷也皱着眉盯着那乱说的媒婆,嘴上也怒气道:“你若是这样说,我舒府请不得你,请你自便。”
不容人置喙的逐客令,那媒婆本一副嫌弃的样子,脸色立刻难堪起来,看着俞氏一脸窘迫。
俞氏打着哈哈:“老爷别动怒,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舒岱岩的儿子,就算是起不来了,也不需要别人说三道四,我舒府不欢迎你这样的人。”舒老爷厉声说道,一身怒气让人难以近身。
俞氏自知让老爷生气了,这媒婆算是踩到老爷的忌讳上了,于是朝那媒婆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赶紧离开。
那媒婆一看没戏,又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神气的。”这才踩着大步,灰头土脸的往府外而去。
舒无虞看着媒婆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父亲的一脸愠色,不由感叹:即便儿子千万个不是,父亲也会维护到底。可若是女儿有一千种牺牲的办法,他也会毫不犹豫随意选择其中一种死法。这便是人世间的温情吗?还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楚,带着偏见的眼光看着世俗。
舒无虞沉默不语,不论今天发生什么,她都准备安静下去。只要心死,其他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又一媒婆走上前,笑嘻嘻的拿出几张人物丹青来,铺在石桌上。
舒无虞踮起脚望了一眼,比刚才的好多了。
那媒婆指着第一位画中女子说:“老夫人,舒老爷,这位是姚老爷府上的五闺女,你们看,这模样就俊俏多了,与二公子就很匹配。”
舒无虞知道,这姚老爷正是通州有名的字画商人,平日里也附庸风雅吟吟诗描个画。身家倒是很清白,只不过他怎么会舍得嫁闺女给二哥,舒无虞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好,你们看,唇红齿白的,这姑娘不错,我很喜欢。”老夫人不由夸道。
舒老爷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连一旁的叶氏和舒庭兮也没有说什么,仿佛获得一致同意。
37/69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