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晔看着就这么直愣愣地钻进圈套里还毫无察觉的轩儿主仆就这么轻易的被套出了话,也只得在心里好笑微叹。
轩儿眼看着陌琪阴沉下来的脸,慢慢的松开了拉着陌琪的手,紧张惶恐的后退到齐晔身边,忐忑不安的轻声开口为常礼求饶:“父亲、姑姑,常礼也是在为我分忧,姑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陌琪似笑非笑,冷言讥讽:“竟敢窜唆自己的主子窥视长辈,好一个为主分忧的忠心奴才啊。”常礼被陌琪锋利生冷的眼神压得全身颤抖,浑身发冷,陌琪语气倏然冰冷:“立刻将这个胆敢戏耍年幼主子的狗奴才给我扔到柴房去,待一切都安顿好后,再给我好好的惩治他。”
陌琪脸色苍白、浑身发虚,但她却丝毫不显,严厉勒令轩儿:“轩儿今儿下午便待在佛堂,在佛祖面前好好反省自己犯的错,接风宴开始前不得踏出佛堂一步,现在即刻就去,。”
看着被拖下去的常礼,轩儿低垂着头露出了一个奇特的表情,只他开口却依然乖巧:“轩儿谨记姑姑教诲。”
轩儿未让人看清自己的神情,躬身拱手行礼告退:“父亲、姑姑,轩儿告退,父亲万福、姑姑万福。”
陌琪胸口发闷、伤口发麻、四肢僵痛,她竭力隐忍。她看着轩儿慢慢走远,方回头与齐晔相对而视笑得清清爽爽:“四爷日夜兼程一路风尘,还是早些去休整,养好精神。陌琪身子有些乏了,想回院子休息,就此告退,还请四爷见谅。”
齐晔见陌琪脸色发白,颇为担忧:“轩儿姑姑,我已经派人去请秦大夫,你回院子好生休息,有什么事都交给下人去办,我也会好生照顾轩儿,你莫要太过操心了。”
陌琪倚着白云、白梅,闻言轻点点头,福身行礼告退:“那陌琪就先回去了,四爷万福。”
常福安排了四人抬了软轿等着陌琪,南嬷嬷、白雪上前几步帮着搀扶陌琪进了轿子,南嬷嬷后退两步转头吩咐抬轿的四个粗使婆子:“你们可要好生伺候好小姐,莫要颠着小姐,做好了有赏,倘若是伤着小姐,可仔细你们的皮。”
四人蹲下准备抬轿,齐声应和:“奴婢定好好伺候小姐。小姐可是坐稳了,一、二、三起轿。”
“慢着”坐在轿中稍缓过口气来的陌琪出言喝止,她掀开轿帘,抬眼看向齐晔,展颜淡笑:“四爷乃是一家之主,凡事自当以四爷为先,还请四爷先行。陌琪身子羸弱,就在此处恭送四爷吧,待陌琪身体缓过劲来,再来给四爷请安,万请四爷莫要介怀。”
齐晔直直看进陌琪清透明亮的眼中,并未开口,只是微微向她点点头,清凉的秋风将他的披风催动,而他却如利剑般挺立于天地之间岿然不动,那冷肃刚毅却将他映衬得越发的矜贵高洁、气势超然。
陌琪望着齐晔渐渐走远直至转身不见,方才令白云放下轿帘,而没人看见在慢慢落下的轿帘里,陌琪那灿如烟花的绝美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万福~~~~
第31章
轩儿脚步轻缓的慢慢走着, 常德心中很是惶恐,脚步渐渐就有些乱了, 轩儿不悦的停下脚步。
“奴才该死,万请小少爷息怒。”常德回神即刻跪下请罪。
“怎么啦, 魂都丢到哪去了?”轩儿清清冷冷的瞥了眼心神不宁的常德。
常德低头忐忑开口:“奴才惶恐,奴才因着常礼分心了, 奴才该死, 请主子责罚。”
轩儿闻言,轻飘飘的看了眼常德低垂的头顶, 随即就缓缓抬头看向明朗的天空, 露出了一个轻笑:“姑姑心地良善,不会对常礼如何的,你也不必如此担心。”
明安看着轩儿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意, 不知是不是秋风寒凉,他觉得天气似乎更冷了些。
常福将身体压得更低,叩首恭敬回话:“奴才该死,常礼不守规矩,小姐怎么惩治都是应当的,奴才万死不敢逾越, 是奴才孟浪了, 请主子责罚。”
轩儿闲闲的转身, 缓缓得往前迈着步子:“常礼若能有你一半的稳当,又何须担心。起来吧,我还得去思过呢。”
“是, 谢少爷。”常德心惊胆战的起身,与明安对视一眼,顺匀气息按下心思,一步一步稳稳的跟着轩儿往佛堂行去。
待轩儿踏进佛堂后,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向主院掠去。
“看来,这家中还真是要有个掌家的女人才行,这三言两语的就安排好了一应事宜。”李修明看了到底是没能憋住的孙戟一眼,孙戟转头与并肩的李修明相视一眼,不无惊叹道:“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我活了这么多年头,还真是从未见过这等奇……女子。”
齐晔步履矫健的跨步前行,对孙戟的调笑丝毫未放在心上。常福闻言却轻摇了摇头,不轻不重的紧跟着齐晔,不急不缓的开了口:“小姐锦心绣肠,孙少爷还是慎言的好。”
齐晔脚步顿了下,而后大步跨进院子。
“啧啧,这世上还能有让常总管夸赞心思玲珑的人,看来这个陌琪小姐真不是常人啊。”
李修明无奈摇头开口劝止孙戟:“衡远,你既然知道,就莫要再无礼揣测了。”
孙戟跟着踏进正堂,依然兴致盎然:“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当时轩少爷为何要特特开口向四爷解释陌琪小姐性情率直明朗,随性洒脱了,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明朗率性啊,恐怕这是前后百年都难以得见的吧。”
常福为齐晔褪去披风,闻言眉头极快的轻蹙了一瞬,齐晔回身坐在主位上,云淡风轻的开口:“百川军中好似还缺个伙夫吧?”
闻言孙戟打了个寒颤,立刻偃旗息鼓,悄声往李修明身后躲。李修明忍笑,一本正经躬身回话:“多谢四爷挂念,末将这里确实正缺着个精干多舌的伙夫呢。”
孙戟眉眼耷拉,心口呕血,却不敢再言语半句。齐晔端起茶杯,掀盖轻饮了一口,清清淡淡的瞥了鹌鹑孙戟一眼,而后不再理会他。
常福躬身回禀:“主子,热水都已备好,您看是不是先休整一番后再处理一应事宜。”
齐晔看向常福,见他满目担忧的神情,又想到那个“率直洒脱”的女子,心中倒是还真对自己的总管心疼了:“常福,这些日子还真是辛苦你了……”
常福顿了下,今日里主子连说了两次自己辛苦,却是不同的意义。他微圆的脸庞扬起笑容,将自己的身子躬得更低:“能为主子分忧,乃是奴才的福分,只要主子高兴,就是对奴才最大的赏赐,奴才不辛苦。”
李修明见齐晔眉宇间透出疲色,便与孙戟躬身告退:“末将满身尘土,还是先下去好好打理一番再来拜见四爷,末将告退,四爷万安。”
齐晔轻颔首,待得他们都退下后,常福躬身上前为齐晔添了热茶,恭谨回禀:“小姐与小少爷身边的贴身随侍是与我们在江州汇合的,人手宽裕些后,到底是能更好的照顾两位主子。小少爷自小姐苏醒后心情明朗,胃口安好、身体康健。小姐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待好生休养些时日,就能大好。如今小姐正与南嬷嬷学着规矩,小姐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学起规矩来是极快的。小姐平日里平和温婉,从不过问府中诸事,唯有对小少爷的事很是上心,与小少爷感情深厚,令人艳羡啊。”
齐晔有些讶异常福对陌琪的推崇,说实话,常福虽说是个奴才,但堂堂齐王府里的大总管,却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就可以驾驭的游刃有余的,更何况他还是大内总管王得福的干儿子。他是知道平日里常福是有些姿态的,一般人还真入不了他的眼,可此次回来,这个突然间就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轩儿姑姑,却能接二连三的将自己身边的人给臣服了,这倒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常福见齐晔眼中带着探究,便抬手轻打了下嘴笑着请罪:“奴才又多嘴了,真是该打。”
齐王见他如此,倒是乐呵了起来,笑着往卧房走去:“连你都变得跳脱了些,看来这轩儿姑姑倒还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哎哟,小姐天天夸奴才可是家里最稳重的,怎的到了主子面前就跳脱了呢,是奴才的不是,奴才惶恐啊。”常福一路紧跟着齐晔,乐呵呵的说些趣话为齐晔解闷。
到了耳房,齐晔任由常福伺候着解下|衣带,微眯着眼,品味着常福说的“家里”二字,直到只剩了里衣,方令常福退出去。他自小就不喜下人太过近身伺候,尤其到了自己领兵出征后,就更没有再让人伺候自己沐浴过。他将自己泡在温热舒适的水里,放松身体靠着浴桶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齐晔换了身舒适的常服,随意束好还带着水气的长发,刚踏进卧房外间,便见着陌琪身边的两个丫鬟恭谨立于明觉一侧,他挑了挑眉,步履慵懒地踏步至桌前坐好。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万福金安!”白云、白梅跪地请安。
“你们小姐可还安好?”
白云垂首敛目恭敬回话:“回四爷话,秦大夫已为小姐诊过脉,小姐因着过于疲累,须得好生休养,现下小姐已经睡下了。小姐说她怕是要睡得久些,身边留着白梨伺候就足以,如今家中人手不宽裕,故而吩咐奴婢们过来伺候四爷。”
明觉侧身一步急声呵斥:“放肆,在主子面前竟敢胡言乱语,是谁给你的胆子。”
白云悚然一惊拉着还有些懵懂的白梅俯身叩首请罪:“四爷息怒,奴婢该死,口无遮拦,万请四爷责罚。”
齐晔眉梢微动,语调漫不经心:“是你们小姐吩咐的?”
白云额前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强压下心中的惶恐:“小姐性情温婉,平日里对小少爷极为疼爱,却从不曾过问府中诸事,小姐规矩学的极好,却只留着这个习惯,这……”
白梅惊惶接口:“四爷,小姐平日里从来都是说家中如何、家里如何,却从不曾说过府里。南嬷嬷为着让小姐舒心养伤,就吩咐奴婢们都跟着小姐改口,待日后小姐适应了府里的生活,再想法子让小姐改过来。奴婢们万死不敢逾矩。”
赶着过来的常福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场景,他笑呵呵的开口:“主子,这是小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鸡汤面,这可是小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极为鲜美。小姐说了旅途劳顿之余,吃些清淡的最是舒心,主子您赶紧着尝尝。”
齐晔看着眼前几碟清爽小菜,一海碗鸡汤面,简单却舒服,心里也轻松了些,常福见齐晔眉眼舒缓,这才安下心来。
常福冷下眉眼,盯着跪伏在地的两个小丫鬟:“小姐是主子,她愿意说什么怎么说,是家中还是府里都是随她高兴,又如何是尔等贱奴能跟着说的。再者这是主子的家,又如何能是你们这等奴婢的家了,真是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平日里应和小姐便是了,如今竟然还敢在四爷面前放肆。若不是看在你们伺候小姐还算尽心的份上,今日里且不能饶过你们,还不滚下去到南嬷嬷那领罚。”
白云、白梅冷汗直流、颤声应和:“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告退,四爷万福金安。”
待白云、白梅战战兢兢地退下后,明觉躬身回禀:“四爷,小少爷一路安好,已入佛堂。”
齐晔不知想到什么,浅笑着摇了摇头,语调闲适:“这姑侄俩还真是挺像的。”
常福与明觉均是心中一震,又都面不改色的侍立一旁。
……
“爷,这里的海棠开得甚好,小少爷很是喜欢,小姐还未苏醒时,就时常推着小姐到这里赏花。”
齐晔放缓脚步,心中升起一丝兴味:“那轩儿姑姑可是喜欢?”
常福圆脸堆笑,欢快回话:“这世上哪有不喜花的女子,小姐自然是欢喜的。”
齐晔挑眉:“是吗?”
常福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开口:“爷,小姐对小少爷很是疼爱,难免就有些替小少爷委屈,对爷有些误解,奴才斗胆猜想,小姐到时怕是会因此与爷要个说法。”
齐晔看着海棠花丛随风飘舞,心情愉悦,那俊美容颜都染上了明艳的色彩:“她倒是操心的多。”
常福见齐晔神色平静温和,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若到时候小姐在爷面前又冒出什么越矩的言语冲撞,想来四爷心里该是会有所计量的。
齐晔踏进佛堂一眼就看见了轩儿小小的身影安静的跪坐在蒲团上,身形单薄,带着一丝孤寂,齐晔眉头微拢,随即又恢复平常。
“轩儿。”
“孩儿拜见父亲,父亲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姑姑只是让你要好生自省,并未要你跪着罚过。”
齐晔盘腿坐于轩儿旁边的蒲团上,轩儿见之也改为盘腿坐在蒲团上,他抬头对上齐晔温和深邃的眼睛,嘟了嘟嘴,轻声道:“父亲,孩儿只是有些事想不透。”
齐晔有些讶异:“何事想不透?”
轩儿咬了咬下嘴唇,低下头有些委屈:“轩儿只是想不透姑姑。”
齐晔无声叹气:“轩儿,你心中早已明了,这是你姑姑在为我们父子周全,你当是要领会姑姑的用心。”
轩儿猛地抬头,满怀祁望道:“父亲即是知晓姑姑的用心,也能明白姑姑待我的真心,轩儿别无他求,只求父亲能留下姑姑。”
齐晔看着轩儿唇角微翘,别有意味道:“我不是早已答应过你了吗,轩儿还在担心什么?”
“可姑姑已起了离心,这如何是好?”轩儿焦急不已。
齐晔伸手轻轻的为轩儿抚平袖口褶皱,语调漫不经心:“我们齐王府又岂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轩儿低头看着自己被抚平的袖口,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而齐晔却看着轩儿乌黑的发顶上那清雅润和的白玉带,温和浅笑。
轩儿犹豫着踌躇道:“父亲,轩儿当日曾说有三件事上禀,还剩一件事轩儿也只是猜测,只是这到底是牵涉了百姓安危的事,轩儿实在不知当不当说。”
“轩儿但说无妨。”齐晔轻轻拂去粘附在衣袖上的花瓣。
“我与姑姑曾在靖州凤阳城外碰到过平城逃难的百姓,他们在那里乞讨、卖儿卖女,说是与其留在父母身边饿死,不如卖身为奴还能让孩子有口饭吃,而且价格也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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