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太医闻言眉尾微挑,慢悠悠的问白雪:“这说起来,老夫既是知道了,身为医者,是不是也该去看看,毕竟,救人治病乃是医者本分嘛。”
白雪闻言巧笑倩兮:“秦老可是无聊了,若得了兴致,不如顺便去看看解解闷也是好的。”
那伙计目瞪口呆的看着旁若无人将几乎让青州变了天的生死悠关的大事聊得稀松平常的两人,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老爷,门外来了位老先生,说是能救治少夫人,奴才见他眉目慈善,颇有风骨,不敢妄下决断,老爷可是要请他入府问话?”
俞知府看着老管家言辞谨慎的模样,心中微凝,自家人自家知,怕是这来人真有些机窍,否则在这府里多事之际,办事向来颇有章程的老管家如何会如此作态。
俞知府一路思量赶到花厅,看着那笑得慈眉善目的秦太医,心中一惊,这秦太医可是跟在齐王殿下身边的,如今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那是不是说……
不知是否深秋寒凉,俞知府只觉得后背冰凉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第55章 糖 猫 儿
俞夫人手捻念珠, 心下戚戚:“佛祖慈悲,若非碰巧赶上这秦太医途经五平县, 怕是儿媳和小孙儿就要这么去了。老爷,妾身这就亲自去备份重礼, 明儿老爷递上拜贴,亲自过府好生谢谢秦太医。待寻回了涵哥儿, 妾身还要给宁妃娘娘去信, 跟娘娘上请呈情。”
俞知府看着因焦急忧心一天一夜神色疲累的夫人总算是松了半口气,心思却越发沉重。
今日早些时候县衙那传来消息, 一名拐子被扔进县衙投案自首, 得了口供,涵哥儿许是被一富贵人家救走了。今儿午后夫人身边得力嬷嬷又在南街遇上随主子路过青州的两个丫头议论涵哥儿之事。与此同时,府里却迎来了因途经五平县主动上门的秦太医出手保下了濒死的长媳及其腹中幼孙,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太巧了……
俞知府双目发沉,紧紧盯着正安抚着俞夫人的嬷嬷,声色暗沉:“王嬷嬷再将那两个丫头的话与我说一遍。”
俞夫人与王嬷嬷见俞知府眉眼沉冷,心下一抖,俞夫人神色焦灼:“老爷, 可是有哪里不妥。昨儿丢失的孩子中, 唯有涵哥儿名中带涵, 难道说……老爷,老爷可莫要吓妾身啊。”
俞知府紧蹙眉头,面色冷肃:“说。”
王嬷嬷惊得当即跪倒在地, 慌声回道:“那两个丫头说是要采买幼儿衣裳……,年长的丫头还说了若遇上主家高势的,怕是会以为她们居心叵测,欲对主家图谋不轨。故而要先看顾好小少爷再做打算。”
俞知府闻言重重的闭上双眼,神色紧绷,俞夫人提心吊胆的看着俞知府,心中忐忑不安:“老爷,无缘无故的救了个不明身世的孩子,有所顾虑也是应当的。只要我们诚心致谢,若能接回涵哥儿,无论他们有何要求,俱都应承下来便是。老爷,妾身愚钝,这其中可是有何内里干系……”
俞知府缓缓睁眼,沉沉的叹了口气:“夫人,涵哥儿年方三岁,正是该不错眼的紧紧看顾着的年岁,便是时时抱着都是该当的,身边伺候的人也向来机敏稳妥,又如何会被拐子得了机会掳走?”
俞夫人双目圆睁,双手猛地握紧圈椅扶手,心中发冷,眼中带狠,这一日一夜兵荒马乱的只顾着问医救人、满城寻找孩子。现下好生思量,自当是要好好查清楚缘由的,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向她的宝贝孙儿伸手,简直就是活腻歪了。只是如今最要紧的当是寻回孩子,待她抽出身来,就别怪她发狠了。
俞夫人心中有了章程,心下稍定:“老爷,此事妾身心中有数,自会安排妥当,只如今当是先接回涵哥儿才是正经。妾身只要想到涵哥儿被下了药就心神不安,生怕他有个好歹。若碰上的那户人家心思不明,伤着了咱们的涵哥儿可如何是好。”
俞知府自嘲的冷哼一声:“夫人前边说的再好听,还是担着这样的心思,便怪不得人家要如此步步为营了。夫人,便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涵哥儿如今好得很,定是不会受苦的。”
俞夫人满心疑惑,倾身伸手抓着俞知府急急问道:“老爷何以知道涵哥儿无事。”略作思虑又难掩激动:“可是得了消息会送涵哥儿回来?”
俞知府侧头看向俞夫人,神色疲惫:“夫人,昨儿夜里涵哥儿丢失,儿媳惊胎昏厥,当时便已传遍全城。夫人以为,为何方才秦太医才上门来替儿媳诊治。堂堂太医若非得了旨意或是上方授意,如何能自主为朝臣家眷看诊,夫人莫不是忙昏头给忘了吧。”
俞夫人惊得双手一松,愣愣道:“老爷的意思是,秦太医他……”
俞知府轻扶了把俞夫人,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神色肃然:“若是涵哥儿有个什么不妥,儿媳那口气定然也就散了,那么青州知府嫡长子便会得了个家破人亡的结果,我儿还是朝廷命官,届时夫人会如何看待救了涵哥儿的那人家。寻常人家也定是会受迁怒的。若是那位呢,又待如何?”
俞夫人听到家破人亡时浑身发冷,心口发闷,神色冷厉:“妾身定会上京告御状,齐王殿下狼子野心谋害朝廷命官、皇妃亲族,其心可诛。”
俞知府定了定神,哀叹道:“这便是了,即便是涵哥儿无恙,只要是在那位手中,娘娘恐怕也是要做一番文章的。故而,此次夫人若是没能将涵哥儿之事妥当处理,我们恐怕是不能轻易接回涵哥儿了。”
俞知府眸色深邃,神色不明:“对他而言,若是涵哥儿不妥,结果已定,儿媳生死于他何干,无论是死几个结果都是一样。只如今,涵哥儿无恙,再顺手将儿媳救回,便让我们连带着九皇子与宁妃娘娘都欠下了天大的恩情,日后总是要受他掣肘的。只是,如今要将杂草拔干净,不能让他有任何牵扯,方能更加周全啊。”
俞夫人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微微半瞌眼帘,叹道:“怎么偏偏就碰上了齐王殿下呢。这日后又当如何……,妾身也管不了了,只要能将涵哥儿好生接回来,妾身也顾不上其他了……”
俞知府起身向书房行去,嘱咐俞夫人:“齐王殿下此次应是接王世子回京,途经五平县。我这就去写拜贴,既然知道了,就定要做好一应安排,亲王与王世子入城,乃是国之大事,稍有不慎,俞家满门皆危啊。”
俞夫人急急起身,跟着往后院行去:“妾身也会着手处置,定要将涵哥儿早日接回来。在那位手上,妾身到底是……”
俞知府抬手撑撑额角,吩咐侍从:“去给我准备醒神茶……”
陌琪朝着前方走得欢快的轩儿喊着:“轩儿慢慢走,别着急啊。”
陌琪回头看着那连绵起伏的山脉,感叹道:“这飘云山倒是名副其实,风景秀丽,那山顶云海波澜壮阔如缥缈仙境,难怪世人都对此推崇备至心之向往。”
齐晔看了眼手中火红的枫叶,好似有些不满,便随手扔了,语调悠闲:“青州资源丰厚,百姓富庶,是个好地方。”
陌琪跟着齐晔慢慢踱着步子,很是感慨:“听闻九皇子很得圣上宠爱,如今看来并非传闻。”
齐晔眼中思绪沉浮,面色平淡:“宁妃出身与先皇后相仿,九弟与父皇少时模样性情极为相像,很是得父皇疼爱。”
陌琪轻笑了声,音色清凉:“荣妃因相貌受宠,宁妃因出身受宠,圣上待先皇后真是情深意重啊。”
齐晔神色冷清,看向漂浮于山脉之间的云层,眸色深沉。
当年天承帝在云阳长公主的赏花宴上与先皇后一见倾心,因天承帝当年出身不高,想娶的女子出身也寻常,故而婚事并未有何波澜。只是后来夺嫡之争却将本没有任何机会的天承帝卷入其中,暗杀陷害下毒无所不用其极,那掩藏在尊荣华贵之下的腥风血雨,致使尚是王妃的先皇后早产,太子身子孱弱。
天承帝没有什么太大的倚靠,朝臣又对其出身的指摘尤甚。风声鹤唳之际,只得谋划借机令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对其倾心以待。坊间传闻,当年天承帝以亲王身份上门求娶三次,方才抱得美人归,便都以为乃是天承帝对皇贵妃一往情深,实则却是当年的皇贵妃非他不嫁。否则,堂堂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不受宠的亲王便是做正妃都是放低身份了,更何况是侧妃,只是皇贵妃性情坚韧,最终得以嫁给天承帝。
安国公府受天下文人尊崇敬仰,天承帝至此开始展露隐而不发的雷霆手段,次年登顶帝位。登基大典之日,皇贵妃产下四皇子,皇太后大喜,天承帝以晔为名,以国号封王,是所有皇子中出身最高,最早确定封号的皇子,恩宠无限。
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齐王身上,却不知,天承帝因着出身不高,向来备受其他出身高贵的皇子欺辱,又自小备受冷落指点,更因皇后太子因此受创,心中最是不喜出身高贵之人。齐王自小未曾得过天承帝一丝疼爱,那满身荣宠不过是为太子遮挡风雨罢了。
齐晔迈开脚步往前走着,忆起过往唇角带笑:“当年父皇登基,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母妃忙着伺候父皇,也对我无暇理会。六岁的太子对我很是疼爱,算起来,太子与华安长公主却是陪同我最多的。母妃教导我,父皇最是爱重太子,便是谁都越不过去的,令我要勤学上进,日后当要好好辅佐太子,莫要有太多心思。”
陌琪极为讶异的看了齐晔一眼,迟疑道:“皇贵妃娘娘这是……?”
齐晔神色如常,语调平静无波:“我母妃自始至终眼里心里都只有父皇一个人。”
陌琪看着齐晔心口刺痛,心中对天承帝很是不虞,因自己出身不高利用了出身高门的皇贵妃上位,却不仅瞧不上还将前仇旧恨迁怒在出身高贵的皇贵妃与齐王身上,又让齐王出战边疆以命相搏为自己出身不高的太子安稳天下。看起来,好似对先皇后多么情深意重,纳的妃子多少都跟先皇后有些相似之处,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真是如此情深不寿,可以不纳妃啊。
皇贵妃娘娘到底是齐王母妃,是轩儿祖妃,却是……,陌琪沉沉叹口气,不再多想。
陌琪抿了抿唇,看着夕阳余晖微眯起双眼,神色苍凉:“情之一字,世人各色,最是难解。”
齐晔闻言挑眉,看了眼面色怅然的陌琪,心中微异。
常福从前方快步迎来,躬身呈禀:“青州知府俞大人已到驿馆等候,遵了小殿下令,只他自己,未带其他官员。”
陌琪闻言唇角轻挑:“涵哥儿母亲如何了?”
常福恭谨回话:“这两日里,照着那日秦太医的方子调理,府上又精心养护,今儿已好多了,说起来,少夫人也是有福气的。”
陌琪又问:“这次青州知府的府里定然是人仰马翻的,如今可是各处都安置好了?”
常福圆脸带笑:“可不是,说是妯娌不睦,兄弟不合,好生闹腾了一番,倒是查出来竟是自个人将这小公子给弄丢的。哎呦,听说府里内外都给清理了一遍,俞夫人又气又急还挂念着小公子都给病倒了,唉……”
齐晔向前看了眼轩儿:“将轩儿唤回来。”
陌琪冲着轩儿走过去,给轩儿理了理披风,笑着牵起轩儿:“走吧,咱们完璧归赵去。”
轩儿抬头笑着与陌琪撒娇:“姑姑,一会回去路上轩儿要吃糖猫儿。”
陌琪哼哼两声:“那只许吃一个。”
轩儿搂紧陌琪,童声脆萌:“噢,糖猫儿,明安,记得给我买糖猫儿。”
齐晔侧头问常福:“常福,本王可是吃过这糖人儿?”
常福笑着回忆:“主子九岁那年,在云京城的安国公府吃过一回。”
“嗯?”齐晔眸中带笑:“是小舅父给我的吧。”
常福笑言:“是,主子也还记着呢。”
齐晔歪着头带着些兴味:“都不记得什么味了,一会子你也去买些来,不许令陌琪与轩儿知晓。”
常福难得看到主子如此模样,笑得眯了眼:“奴才遵命,奴才觍颜也跟主子讨个巧,求主子也赏一份给奴才尝个鲜。”
齐晔心里舒爽了,睨了他一眼:“好,赏你了。”
常福笑着躬身谢恩:“奴才谢主子赏。”
俞知府心中忐忑,他呈了拜贴,齐王未回话,却是齐王世子回的帖,不要任何仪仗,只说是不愿烦扰青州官员,低调行事便好。这齐王世子极少现于人前,只知性情矜傲,不知到底一会见了面会是什么情形。
轻缓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又停在门前,俞知府即刻低眉垂眼跪拜叩首:“臣青州知府俞起林叩见齐王世子殿下,殿下金安。”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声一声轻轻敲打在俞知府的耳中,落在了他的心里,越过他的身旁。他喉头微动,身后传来清脆童声,冷淡傲然:“俞大人免礼。”
俞知府跪行转身向着主位又是一拜:“臣不知世子殿下驾临青州,未曾恭迎,令世子殿下不便,实乃大罪。臣已自书请罪折,上呈天听,等候圣上降责,万请世子殿下息怒,臣叩请殿下恩训。”
轩儿面色清淡,看着恭谨跪拜的俞知府,眸色沉沉:“皇祖父教导,宗室出行,不可奢华过甚,当简行低调,莫要太过惊扰当地官府百姓。如今令俞大人烦忧,倒是本世子的不是了。”
俞知府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亲王与朝臣不可私从过密,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前来,一则不知这齐王与王世子是何章程有何目的,二来也为了防止令人抓了自己与齐王私交的把柄,三来也是为了向齐王与王世子以示尊敬,就自己先上了请罪折,弄的人尽皆知,以为如此便能安然无虞。只不想却真是世子殿下一个人来,齐王未曾出现,便也就不会令人诟病。只是世子不欲令人知晓行程,还搬出了圣上教诲。如今,自己反而弄巧成拙了,这可如何是好?
俞知府战战兢兢恭敬回话:“臣知错,恳请殿下示训。”
轩儿眼含深意,唇色沁凉:“我不过是路过五平县罢了,不必那么麻烦,若非正好碰上赏秋会,恐是早已离开。今儿唤俞大人过来,也是为着一件私事要劳烦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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