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听一听父亲怎么说吧,未必就是阮直,毕竟他只是一个商人,又不会武功,哪里会杀人呢?而且苏明诚身边还有几个小厮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苏承芳是在傍晚才回来的,一到家就看到苏沅的身影。
“沅沅。”苏承芳问,“你在等为父吗?”
“是啊,爹爹!”苏沅提着裙角跑过来,“我听说堂叔的事情了……”她拉住苏承芳的衣袖,低声道,“爹爹,是不是堂叔下得毒?”
这孩子怎么那么多的心思?
苏承芳打量她一眼,想到阮珍上次不舒服,就是苏沅发现了木雕,忍不住摇摇头,也许多虑也有多虑的好处,且这孩子对这件事儿太过执着,要是不告诉她,只怕也不得安生。他唔了一声:“是他。”
真是他!
苏明诚居然这般的坏,要毒害母亲,真是没有想到!他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嫉妒父亲?苏赡每次来家里都会夸赞父亲,可轮到苏明诚,苏赡便是一脸厌弃……为这个,他竟然要害母亲吗?苏沅大为震惊,可也大大松了口气,她这辈子终于找到害死母亲的凶手了,以后母亲定会平平安安的,父亲也是,她问道:“那杀死堂叔的人抓到没有?”
“没有,不过听被打晕的轿夫所说,好像是有几个人。”苏承芳暗自奇怪,是不是苏明诚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惹来杀身之祸?难道是江湖人士?且这也不像“影子”的作风,影子专杀贪官,苏明诚可是还没有入仕的,这桩案子看样子许是会成为无头公案。
苏沅想要答案,追着问:“爹爹,就算堂叔是坏人,可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罢,总要给堂婶,文惠姐一个交代!”
“这件事自有官府去查,你就不要多想了。”苏承芳敷衍。
看样子,爹爹根本没有头绪,如此说来,应该不会是阮直的。
不过想到苏文惠没有父亲了,苏沅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她还要守孝呢,三年,到时候苏文惠可要十八岁了。但想到苏明诚的恶毒,不管前世今生,竟然都要加害母亲,苏沅就觉得还是死了好,凭着苏文惠的容貌品性,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她告别父亲回了卧房。
“宝绿……”苏沅合衣躺在床上喃喃道,“我终于可以歇息了。”
宝绿听不明白,以为她困了,笑道:“姑娘,您昨日没睡多久,是该睡个好觉了!”
是该睡个好觉了。
是啊,苏沅心想,等到再醒来,她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再不用担惊受怕的了,母亲已经是父亲的妻子,凶手也死了,她从此后,再不用做噩梦。
苏沅嘴角含笑,慢慢睡着了。
苏明诚没了之后,苏赡家愁云惨雾笼罩,老夫人未免怜悯,两家堂亲,老爷子去苏州养病之后,苏赡他们总是过来探望,这苏明诚性子出乎意料的毒,可不管是苏赡,还是罗尚柔等人,却不曾有这种坏心。
“可怜尚柔,还有五个孩子了。”老夫人与苏承芳道,“你往后要多多帮助他们,哎,还有文惠,本该要议亲的,现在倒好,要为明诚守孝,这等到除服,得几岁了?尚柔又是这种性子,以后苏家的事情都要落到你堂叔身上,他都一大把年纪了。”
苏承芳宽慰道:“路到桥头自然直,您不要杞人忧天,上次去吊唁您也看见了,文润已经有大人的样子,过不了几年就能独当一面。”
那是苏赡家的嫡长孙,生得眉目清秀,个性也开朗,老夫人长叹口气:“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你得空便指点指点他,等考上举人就好了。”
苏承芳答应。
两人正说着,拂雪禀告老夫人道:“程夫人来拜见。”
听说是甄筠,苏承芳眸光略微的一沉。
老夫人最近一直没有心情,且上回甄家指使夫人们来挑拨关系,她也很是不悦,摆摆手道:“她是来看锦儿的罢,你让她去罢,我这里还有事与承芳说。”
拂雪便去通报。
甄筠非常的惊讶,这是老夫人第一次不见她,隐隐有种不好的直觉,勉强笑道:“那我下回再来叨扰了,我先去三姑娘那里。”
冬日寒冷,临近春节,越发是冷得厉害了,苏锦晓得老夫人为堂叔家担忧,故而请过安之后就回到了房里,此时正坐在铺着皮毛的美人榻上绣花。绣一对护腿给老夫人,她想早点修复好跟祖母的关系,弥补曾经带给老夫人的失望。
听说甄筠来,她一晃神,差点把针戳到自己的手指上。
“她来了吗?”苏锦面色冰冷。
冬葵很惊讶,因为每回程夫人来,姑娘都是很高兴的,绝不会像现在,眸中竟然藏着痛恨,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是,是的,姑娘。”
“好,请她进来,你们都出去。”苏锦吩咐。
见奴婢们一股脑的退出来,甄筠奇怪,走进去道:“锦儿,怎么了,她们是去忙什么大事儿?”
“是我叫她们出去的。”苏锦从美人榻上起来,弯腰穿上鞋子,朝甄筠行礼一笑,“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我听说父亲成婚那日,外祖母家一个人都没有来。”
“怎么来呢,我们甄家真是丢尽了脸面!”甄筠叹口气,无奈的样子,“原本甄佩可以嫁过来,可姐夫宁愿娶个姨娘都不要我们甄家的人,父亲母亲自然是很失望的,”她顿一顿,“阮姨娘待你可好?她一直是很良善的人,知晓你自小没有母亲,而今应是日日对你嘘寒问暖罢?”
一个有身孕的人,能有这种精力吗?要是往常,苏锦只怕会顺着甄筠的心又对阮珍恼上了,可她现在微微一笑:“姨母,你是来教我怎么对付阮姨娘的吗?我跟您说,上回我想请个女道士,可被父亲发现了,您说,我还能用什么法子?您一定知道,该怎么置阮姨娘于死地的!”
甄筠脸色一变。
“你,你说什么?”
“怎么,姨母没有办法了吗?您总说三妹克死我娘,又说紫云宫的女道士最擅长处理此事……”苏锦盯着甄筠,“比起我,你不是更想要阮姨娘的命吗?”
甄筠差点跌坐在椅子上。
那种被人戳穿的狼狈一览无遗,苏锦心头难受,没想到自己一直信赖的人这般阴险,可恶!甄筠喜欢父亲,讨厌阮珍,便借着她的手与阮珍作对,嘴上劝解,实则是火上浇油,可怜自己被她耍弄在掌中,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走吧。”苏锦再不想看到她了,背过身去。
“锦儿!”甄筠扑上来,“锦儿,你是不是被谁挑拨了,怎么会这样看待我?我从来都是为你好……”
苏锦冷笑:“我不是傻子了,姨母,看在你以前常来探望我的份上,我最后叫你一句,你还是走吧,别让我叫婆子来赶你走!”
那声音非常的无情,再也没有以前的亲昵了,甄筠慢慢缩回手,走了出去。
她真是不明白,苏锦怎么会突然知道了她的心意?明明她藏得那么深,她是喜欢苏承芳,可这件事她只跟甄雯说过,谁也不知。甄雯不让,她便是假装放弃了,因知道甄雯也活不长,可苏承芳却不想娶她。
苏承芳后来喜欢上了阮珍,那个商户的女儿!
甄筠的指甲刺入了掌心。
胡思乱想间,一方袍角映入眼帘,抬起头,她看见苏承芳。
男人清俊无双,一双桃花眼却勾人,笑起来时,好似藏了四季的春意,但苏承芳现在的脸是沉静的,不,甚至是冰冷的。
“那天你来过之后,锦儿便去请女道士,我想此事与你不无关系吧?”苏承芳一字一顿道,“我就不在母亲面前拆穿你了,你往后不要再来苏家。”
甄筠脑中轰得一声,身子忍不住摇晃了起来。
“姐夫……”
“我再不是你姐夫了。”苏承芳淡淡道,“我与甄家已是一刀两断,你若是不听再上门,便别怪我去拜见甄家二老,到时候恐怕你这个姑奶奶的名声不好听。”
“姐夫,你怎么也这样看我?不是我,不是我啊!”甄筠忍不住流下泪来。
苏承芳却没有耐心同她说话:“不管你承不承认,便算真不是你,苏家也不再欢迎你了。”他吩咐六安,“往后程夫人若再上门,一律打出去!”
他拂袖离开。
那厌恶的眼神却留在了甄筠的心里,以后她再也看不见这个男人了,以前只能偷偷看一眼解相思的男人,她再也不能走近一步了,甄筠身子晃了晃,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差点晕倒在地上,勉强由奴婢扶着回去。
第41章
甄筠后来就生病了,再也没有好起来,请了大夫来看,也是浑浑噩噩。
但这些与苏锦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根本连一丝探望的心都没有,她要准备好好的过春节了,好好的练字,来年等及笄了,嫁个好人家。
她没有母亲,可她自己会成为一个母亲的,给倾心的男人生个孩子。
苏锦在刘燕知那里学得格外认真,苏沅瞧着忍不住咋舌,心想苏锦这一世真是刻苦,她该不会是想着韩如遇罢?
这个男人……
苏沅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苏锦说!
拿笔杆敲一敲额,她发起呆来。
突然,一朵花砸了过来,正击在她脑袋上,苏沅哎呀一声。
刘燕知忙问:“三姑娘,出什么事了?”
“有人打我!”苏沅看向窗口,不知何时,那里竟然站着两位少年,一个是陆嵘,一个是陆策,后者手里正执着一支金梅,苏沅低头一看,就是砸自己的那个。
鬼使神差捡起来,很轻,很香,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用这种东西投掷的?她顶多扔一尺远罢?想着摇摇头,她在做什么呢,她应该对陆策兴师问罪!
“二表哥……”她刚想问,陆嵘却打断了,看着苏锦道,“二表妹,祖母叫我们请你跟三表妹一起出去玩呢,我们打算去城外狩猎,妹妹,二妹,三妹都去,还有韩表哥!”
苏锦经历过蜕变,听到陆静英的名字实在是打不起兴趣,可韩如遇却令她的眸中焕发出光彩,她忙与刘燕知道:“先生,既然是姨祖母相请,我们不好推辞。”
苏沅一点儿不想去。
听到韩如遇的名字就丧失了动力,更别说还有陆静英,那什么狩猎她去了也是陪衬,她又不会骑马,再说了,外面太冷,如果他们都去玩了,她就去母亲那里陪母亲说话,听母亲弹琴,不知道多惬意呢。想着,苏沅就做出疲累的样子:“二姐你去好了,我怕冷,就留在家里了!”
这种时候竟然不去?苏锦虽然打算与苏沅化干戈为玉帛,可男人她是不会相让的,她得看看苏沅与韩如遇到底是什么情况!
“怕什么冷,都是坐马车去的,再说,姨祖母都已经叫两位表哥来请了,你还推三阻四的,这不是不领姨祖母的情吗?走,我们一起去。”
居然挽住了苏沅的胳膊,苏沅诧异的看着苏锦。
“你不是想同我做姐妹吗,那就做出姐妹的样子。”苏锦眉一挑。
苏沅头疼。
两人同刘燕知告辞。
出来后,苏沅瞄一眼陆策:“二表哥,你为什么拿花扔我?”
“疼了吗?”陆策问。
这倒没有,毕竟是花么,苏沅摸摸头。
陆策挑眉笑:“给你提个神,我看你在发呆。”来的时候,瞧见苏沅在拿笔杆敲自己的额头,嘴巴一努一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非常可笑。
苏沅一头汗,他们两个人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了?而且,陆策一向跟陆嵘不合的,怎么会一起过来呢,她实在想不明白,眼见陆嵘去缠着苏锦说话,低声道:“你真的要一起去狩猎吗?”
他是不想去,奈何祖母一番苦心,觉得他从桐州回来了,应该跟家里人缓和下关系,跟兄弟姐妹和好,这不催着他去吗,正好又不当值,陆策只好答应了。
“说实话我不想。”
苏沅哈的笑了,低声道:“我也不想。”
陆策莞尔。
老夫人听说是陆太夫人的意思,便是道:“你们趁着还年轻便出去玩玩罢,要是打到什么野味,一定别在外面吃光了,记得带回来给我解解馋。”
“这还用您说吗,祖母,我会亲手给你射一只兔子!”苏锦撒娇。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能射箭?”老夫人哈哈笑,最近苏锦变得很乖巧,她非常欣慰,拉着她的小手,“记得多穿点儿,”也不忘苏沅,“才刚刚下过雪,猎物多,可人怕是要冷了,不过学骑马的话身子就暖,你们都穿着骑射服去,女儿家要是学会了也有好处的,不似那么柔弱。”
两个小姑娘答应,回去换衣服。
原先的苏沅对陆静英充满敌意,一早想越过她,学骑射功夫,故而骑射服是早就做好了的,苏沅穿上同苏锦出去坐车。
陆策两兄弟骑着马。
行到威远侯府,就见到陆静英与陆静妍也是一身的骑射服,骑在马上英姿煞爽,而陆静姝却没有,慢条斯理坐到她们车上,笑道:“我是不想骑马,不管她们怎么说,我反正都不学,哪怕说我胆小鬼我也认了。”
引得姐妹两个一阵笑。
车外传来陆嵘的声音:“表弟,你最近是很忙碌吗,我每回去找你,都见不到人影,不过我现在也是副指挥使了,”他非常得意,“下回就算你有空了,也未必见得到我呢。”
听他说这种话,韩如遇都不知道怎么答好。
他本来也不想来,奈何母亲说他最近与陆家太过疏远了,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该有的交情还是要保持的,便是让他一起来打猎。
韩如遇道:“这是好事儿。”
陆嵘性格单纯,听了摸着头笑:“以后聚得时间越来越少了,我们今天好好玩玩,我等会儿打一只鹿,我们吃烤鹿肉!”
一行人前往城外。
韩如遇也骑着马在车外随行,苏锦心头砰砰直跳,有心想掀开车帘看一看,只见苏沅浑不在意,与陆静姝谈笑风生,她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她虽说是个姑娘家,情窦初开,倾心韩如遇,可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女子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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