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对酒店没好感,她上网上的多,时不时能看见有人爆出酒店不干净,睡觉有老鼠,门铃反装以及卫生间安装摄像头拍摄住客裸|体的新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戚茹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会伤心的。
此话一出,戚茹和陆景行俱是心头一震。
男女授受不亲,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现代的男女大防不严,可也没有高中生男女合宿的概念。初中时她和楚格去参加英语竞赛,即便凑不齐人一块住,也没有男女住同一间房的事情。
她不知戚茹的心理活动,还从钥匙串上把省会那套房子的钥匙卸了下来,塞进戚茹手里:“喏,钥匙给你。不用客气,家里住真的挺方便。”
知道陆妙是好意,可戚茹总觉得和陆景行同住有些别扭,于是把钥匙还给她,语重心长道:“妙妙啊,我是女生,你哥是男生,不好住在一块的。万一……”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陆景行幽幽地看她一眼,斩钉截铁丢出三个字:“我不会。”
“噗。”陆妙笑出了声,“你们两在说什么啊,房间那么多,又没说让你们睡一张床。房门一反锁,不是和睡酒店差不多嘛。当然,你们要是想睡一起,我也没有意见啊。”
陆外婆就坐在一旁看电视,一只耳朵分出神来听他们几人对话,正好听到陆妙最后一句,作势锤了她一下,嘴里嗔道:“瞎说什么呢,你哥和小七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两人更尴尬了。戚茹脸皮厚,毕竟内里装着成年人的芯子,可陆景行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人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暧昧的话语,脸色涨红,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可低头的前一秒却给了戚茹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他确实是一个正人君子。
火车毕竟不方便,酒店也确实没有家里好,陆景行决定和戚茹一块搭私家车,住陆妙家。送他们去省会的还是当初那个司机,将两人送达目的地之后,让他们自己搭电梯通往高层。
“要出去逛逛吗?”陆景行对待戚茹的态度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戚茹在学校的疏远而做出特别的举动。
“师兄,外头在下雪……”大冬天冒雪赏风景,不怕得风寒影响明天的考级状态吗。
陆景行打开窗通风,寒气夹裹着雪花飘进屋内,将两人冻了个激灵。
“开暖气吧。妙妙说上周阿姨来打扫过,你要不要泡个澡驱寒气?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泡浴缸这么奢侈的事情她重生回来还没有做过,上一次和陆妙一块来的时候没遇上下雪,两人又是同睡一个被窝,不需要驱寒。但这次来得早,时间充裕,奢侈一把并无不可。
既然两人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戚茹也不再矫情,把陆景行当做哥哥来看待。
陆景行做不出和师妹抢浴缸的行为,谦让道:“你去吧。”男子汉大丈夫泡什么浴缸,感觉娘里娘气。
可戚茹真去了浴室,他又觉得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很是寂寞。酒店房间小,没觉得一个人不自在。
估计戚茹要大半个小时才能出来,陆景行拿出笛子,吹了两曲静心。他小时候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陆妙才一点点大,刚学会说话,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就已经担起了当哥哥的责任。
母亲忙着复健,父亲忙着实验,两人都无暇分心照顾他。年仅四岁的陆景行在美国住了一年后又像一颗皮球一样被踢回了中国,与小姨一家住在一起。这栋房子里不仅有陆妙的童年回忆,还有他的。
只是半年后,陆母凭着惊人的毅力复健成功,回了游泳队,又把他丢回了美国,让他和父亲住在一块。
陆景行望着客厅里陆妙一家的全家福出神,没察觉背后多了一个人。
“想家了?”戚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壁,“似乎一直没有听师兄你提起过你的父母。”她隐约知道一点,但不全面。
陆景行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生活,小孩不是束缚他们的枷锁,他们的家庭是典型的西式家庭,不以亲子关系为纽带,而是以夫妻关系为主。
十六年,他早就习惯了。
戚茹擦了擦头发,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两人相对无言,她则一直擦拭着自己的短发,以此减弱空气中尴尬的氛围。
陆景行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吹风机在哪,我给你吹头发吧。”
三角插座年久失修,插头有些不稳,需要用一只手按着。陆景行见她不方便,主动接过了替她吹头发的任务。
手心里的发丝柔软,这是一个脾气好的,温柔的女孩。陆景行这样想到。
“谢谢你。别多想,热点牛奶喝,养好精神应对明天的考级。晚安。”
戚茹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一头干发回了客卧。
陆景行手里攥着两根乌黑的发丝,轻轻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一句:“晚安。”
第36章
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惧怕一场小小的考试。
业余考级顾名思义,只有业余的人才来考的级别,陆景行想必根本不放在眼里。要不是林老说她们两有个伴,恐怕他也不会跟来。
戚茹原以为陆景行第二天的状态会很好,但次日一早见到眼下挂着一丝青黑的男生,诧异道:“你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太紧张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陆景行西洋乐和民乐双修,国外钢琴同样要考级,英皇考级的严格和国内才发展十来年的考级制度不可同日而语,这点场面说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么想着,她的思绪又转到了昨晚,许是想念父母也未可知。
“我没事,走吧。”陆景行不愿多说。
知道戚茹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室内有她呼出的气体,睡前能听见她道晚安,对于陆景行这个十六岁的少男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夏令营他参加过不少,和金发碧眼的外国女生也合宿过,可都没有这次让他感受到愉悦。
最初陆景行愿意和戚茹接触只是因为见识过她的表演,想要和她切磋乐理。可戚茹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秘密,他们可以谈时事,可以用英文对话,可以讨论乐理,可以互相包容对方身上的文化差异,越是和她接触,越是被她吸引。
“那你给司机打个电话吧,我们去路口等他。”戚茹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
两人拿着各自的乐器走向小区外,边走边聊,但两人毕竟对小区不熟悉,走着走着偏离了原来的道路。拐角处,戚茹撞上了一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路。”戚茹紧紧攥着琴盒背带,生怕二胡摔倒地上,陆景行在一旁虚扶一把,定定看着被她撞上的男生。
“没关系。”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男人笑着说,“又见面了。”
戚茹抬头,这才发现他身后同样背着琴盒,只是比自己的大上不少,看上去像是琵琶。
被她撞到的人是江潮生。
“江先生好,您也住这里?”戚茹对这个人很有好感,至今没能忘记卢伟乔的乐团来表演时他那令人惊艳的表现。都是同行,戚茹不免对他亲近了几分。
“刚搬来不久。你们也出门,那正好顺路,一块走吧。 ”
陆景行沉默寡言,一向不与人寒暄,只是陆妙和江潮生相识,按理陆景行对他应该也不陌生,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戚茹也随他去,和江潮生聊起天来。
“我记得你家在临安?原来在省会也有住处吗?那倒是方便不少。”
“不是,借住在朋友家而已。如果有住处的话,当初也不至于麻烦卢老师。不过江先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也不住这块?”
江潮生脸色不变,将琴换了个肩膀背,答道:“年纪大了,搬出来清净。现在房价涨得厉害,权当投资了。”他才二十出头,家里就开始逼婚,七大姑八大姨忙着给他介绍对象,让他烦不胜烦。
听到房价两个字,戚茹忽然不说话了。她当初买了刘家的房便是因为拆迁,算算时间,大约就是年后,届时她还要腾出手来和拆迁方打交道,选新房。
最初的她没什么大愿望,有安身之所,有立命之能便足够,可现在……戚茹摸了摸身后的琴盒,笑了笑。
第三次来到文化宫的考场 ,戚茹并不犯怵。她的考试时间比陆景行晚,便在休息室安心等人,却不料有人小声喊了她一句。
“请问,你是戚茹吗?”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怯生生坐在隔她一个位置的地方,头发稀稀疏疏,皮肤蜡黄,脸颊两侧却红彤彤,皮肤上有几丝开裂的痕迹。戚茹看了看她的穿着,外头飘着小雪,她只着一件单薄的夹袄,脚上一双黑色帆布鞋,想必是冻的狠了。
去年之前的戚茹和她一样,她一时起了怜惜之心,温柔地笑笑,往旁边移了一个座位,多少传了点暖气过去。
“我是,你认识我?”
那女生笑起来,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我也是一中的,叫方芽,高一五班,看过你入学典礼的表演。你真厉害。”
“谢谢。你也是来考级吧,学的什么?”
能在省会遇上同年级的同学,戚茹有些意外。可这边是考民乐的地方,若是这个女生也是学民乐的,当初为什么没在乐队见到。
女生抿了抿嘴,有些不太好意思,低声道:“葫芦丝……”声音很低,若非戚茹坐的近,根本就听不清。
“葫芦丝啊……”怪不得没见到,乐队没有用到葫芦丝的地方 ,戚茹继续说,“葫芦丝也挺好的,声音和笛子还有些像。听说葫芦丝是傣族的乐器,适合山歌,记得好像在电视某个节目中看到过,泼水节划龙舟都有伴奏。双管的葫芦丝和三管……”
一说起乐器,戚茹这个被林启光调|教过的学生便开始滔滔不绝,那架势似乎在答题。乐器没有高下之分,大家都学民乐,只要技术过硬,不会有谁看不起谁的情况。
方芽却有些羞愧,她并不知道葫芦丝是哪里的乐器,只是葫芦丝是她接触过的最简单好学,也最便宜的,尴尬道:“你懂的真多。”
戚茹看她闪烁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多话了,毕竟她不是学葫芦丝的,恐有卖弄之嫌,连忙住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方芽为人怯懦,见戚茹忽然又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偷偷瞄了她两眼,“那个,你要考多少级了?”
“九级。”少说少错,她还是安静点好。
“一样,真巧。”方芽露出一点笑,觉得两人有缘。
戚茹正想再说点什么,面前就笼罩一片阴影。陆景行身材高大,站在戚茹面前都比她高了两个头,戚茹此时坐着,更有压迫感。
“结束了?坐下休息会,对了,你的水。”戚茹还贴心地给陆景行拧开了瓶盖。
方芽见到陌生人,原本探出一点的脖子又缩了回去,垂着头不再往戚茹的方向看。她当初看戚茹坐在最前排才注意到她,并不知道陆景行也站在舞台上。
陆景行没问她身边坐着谁,一脸面无表情接过水,道谢也显得没有诚意。但眼神骗不了人,他眼里写着轻松,还对戚茹说了句加油。
他刚坐下没多久,就轮到了戚茹进考场。一回生二回熟,戚茹坦然跟着叫号的助理,回头朝陆景行挥了挥手。
休息区人不多,方芽和陆景行坐在同一排,觉得身上有些冷。她跺了跺脚,两手合拢往手心哈了一口气。跺脚的声音有些响,前排的一位同学诧异回头瞥她一眼,方芽回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她便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是不是吵到你了?你也是戚茹的同学吗?”刚才两人虽然没有说几句话,可一个伸手一个递水,动作默契自然,关系匪浅。
陆景行似乎没听见,专心致志玩着手机。
方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羡慕地看了一眼他手中价值不菲的电子产品,直到她被叫去考试,再没说过一句话。
休息室的小插曲并未在两人心中留下多少痕迹,回了临安之后便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学习中去。班长牵头,全体同学斗志高昂,课间十分钟都不出教室,恨不得吃饭都捧着习题。
虽然班主任说期末考会是史无前例的简单,不代表同学们可以放松。上次班会上,班长代表全班同学表了决心,若是更简单的试卷都考不上好成绩,他也没脸。
所以三班门口出现一个非主流黄毛时,班长心里是气愤的,对着他没好脸,知道他找谁之后更是剜了黄毛一眼:“少来打扰我们学习。”
可他还是把戚茹叫了出去,万一这个黄毛有急事,他担不起责任。
戚茹听人告诉他门口有人找时还诧异了几秒。周怡和陆景行都在三班,还有谁会来找她?
当她看到走廊上等人的小黄时,疑惑的眼神终于解开,冲着小黄露出一口白牙:“好久不见,最近学的怎么样?”
小黄和小绿是听从了她的哭诉和蛊惑才决定考来一中,但三人之间的差距注定不会被分在一起,戚茹学业繁忙,除了开学见过一面,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两个了。
小黄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斜着眼睛看她:“贵人事忙,把我们升斗小民忘在脑后可以理解。”
戚茹不接这个茬,惊讶道:“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中果然养人。”以前小黄说话总把脏字带在嘴边,现在学会了挤兑人,可谓巨大的进步。
小黄被噎了一下,转移话题道:“你想好以后学什么科了吗?”
分科后高一栋教学楼就不是按现在这个班级排了,前十四个班是理科,后面是文科,且理科占下层,文科往楼上走。说白了就是看中理科生,给他们节约上下学的时间。
“还没完全定,不过大概是文科吧。”她文科比理科好,并没有去理科和一帮智力超群的男生竞争的想法。她的优势在英语和数学,文科就是她的天堂。
小黄得了她的答案有些烦恼,他此前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期末考之后就要把分班意向表上交,他却还没定下。家里不拘着他学文学理,他能自己做主,却偏偏没主见,只好来向戚茹求助 。
“我两边成绩都差不多,想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他根本没有目标,每日发愁的不过是要向家里伸手拿多少钱,如何逃过班主任的眼睛去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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