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女士捐助孤儿院也是突发奇想,但既然开了个头,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资产颇丰,子孙后代又争气,这点钱捏在手里不如造福社会。
“您把孩子们教的很好。”
院长苦笑:“不全是我的功劳。来这做义工的年轻人很多,他们才是孩子们的老师。我老了,也许再过十年,连给他们讲故事的力气都没了。”
秦女士想到自己的年龄,也不再说话。
谈好下一批物资的捐助问题,院长松了一口气,带着秦女士在孤儿院转了转。
但秦女士经过办公室书柜时,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目光。
“您也对这张照片感兴趣吗?是两个来自中国的善良孩子。”院长简单介绍了一遍事情经过,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突然问身边的老人,“对了,冒昧问一句,您是哪个国家的移民呢?”
院长只知道这两位是东方人,却不知她们是哪国人。
秦女士看着照片里笑起来有着单侧酒窝的女孩,伸出手去摸了摸,压抑着情绪吐出两个字:“中国。”
院长诧异,语气带着兴奋:“那可真是缘分。”她果然和中国有缘。
秦女士笑了:“是缘分。”
“对了,可以告诉我,那位奥兰多的联系方式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第49章
转眼又到了十一月。
戚茹穿着去年过年时买的棉袄将自己裹成团,在外头小花园里背单词。
上辈子她还在二中念高三时,班上来了个北方的转学生。原以为北方来的同学更抗冻,没想到他一个男孩子来了南方,三天两头受冻生病,还传染了周围同学。
据他说,北方人过冬靠暖气,南方人靠一身正气。若是在他老家,十一月初便能实现全市供暖,而南方人还在抖腿驱寒。
戚茹以前不以为然,越长大越觉得上辈子那位同学说得对。小孩常出去疯跑还不觉得,长大了不爱动弹,便觉得湿冷的气息一阵一阵往骨子里钻。
在临安,冬季的室温比室外更低,更多人选择出门而不是呆在家里。电暖扇越烤越冷,不如晒太阳。
老街那头的房子面积小,房间多,在卧室里不觉冷,碧桂园这边的房屋面积大,家里又没有大件家具,看起来便冷清得很。外头花园好歹有些绿意,时不时还能缓解眼部疲劳。
“cabinet,camellia……”戚茹背着背着停了下来。
茶花,戚家院子里正好有两盆。
小黄期末考进步大,来找戚茹庆祝时发现戚家院内空空,他之前带去学校那些根本养不活,索性从自家花圃里让园丁移了两株。一时得意忘形忘了告诉他爹,气的他老子给他停了一个月生活费。
一盆白宝珠一盆粉玲珑,都挂上了花苞,预计十二月底便能开花。她想起小黄小绿越来越浅的发色,忍不住笑起来。
刚开始笑,戚奶奶便和师父一块回来了。
“小七,怎么坐在外头?傻笑什么呢,冻木了?我那厨房煲了羊肉汤,暖暖胃去。”
戚茹一张小脸埋在陆妙送的围巾里越发显瘦,白倒是白,可惜没什么血色。徐宏见天给她补气血,就是不见长肉。
戚奶奶见孙女翻书的手指冻的通红,方才排练广场舞的兴奋劲也低了下来。
“你也出门活动活动。要不和奶奶一块跳舞去吧,活动中心也有小姑娘在那,多动动才壮实。”碧桂园内部的公共设施很多,比如专门的老年人活动中心和健身房,住户只要缴纳很小一笔费用便能享受。
“奶奶,壮实能用来形容女孩子嘛!”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因为上辈子过于肥胖,戚茹内心一直渴望自己成为骨感美人。没有刻意控制饮食,身体却总会传达出她已经吃饱的信号。
她这么一说,戚奶奶就开始抹眼角,“你看看你,一双手没二两肉,这骨头都突出来跟鸡爪子似的。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饭,叫我下去了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呢?”
和老年中心那帮老头老太太们呆久了,戚奶奶也学来不少新鲜招数,总能让戚茹心软。
“行行行,我今天吃两碗米饭,师父的羊肉汤我保证一个人喝光。”她没反驳奶奶,也没告诉她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她这样的。
微博上的手控党不少,见到她骨节分明的白皙双手,常嗷嗷叫喊着要偷回家养起来。何况她除了瘦点,身体却不差。一直坚持瑜伽和跑步锻炼,每年的学校体检结果显示各项指标正常。
“都给你喝,师父喝酒就成。”徐宏倒是乐呵,端着砂锅来戚家做饭。
明天便是全国英语能力竞赛初赛,考场就在一中,两位老人倒是不担心戚茹的成绩,主要是怕学校太冷,考一场试会冻坏学生。考试时间太长,中途又不让休息,若是题目太难,连搓手哈气跺脚都是一种奢侈。
“妙妙考试应该快结束了,我们等她一会吧。”
初中和高中的初赛时间不一样,地点却相同。陆妙参加初中部的竞赛,就近来戚茹家作客。
十一点半左右,戚家迎来了客人。
“冷死了冷死了,戴着无指手套都冻得慌。幸好鞋底垫了暖宝宝,要不我就在考场上回不来了。”
“呸呸呸,哪有咒自己的。烤烤火,奶奶给你们做饭去。”随着陆妙来戚家的次数增多,戚奶奶也把陆妙当做孙女疼,多少抛去了对大户人家的成见。
两位老人厨房做饭,陆妙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从书包里摸出一本试卷让戚茹给她批改。
“试题越来越难,今年的作文题不是写信也不是描述爬山旅游之类,我还是第一次写这种辩论类题目。善意的谎言好还是一切说真话好,我可是从没撒过谎,我怎么知道?”陆妙指着最后的作文题皱眉。
戚茹用蓝色的水笔把自己的答案写在一边,她不能保证客观题全对,只是给陆妙做个参考。
“客观题错的不多,听力我没看,是你拿手项我就不管。作文即便偏题,进决赛也不成问题。”戚茹给她分析了几个显而易见的错题之后大概估分,和陆妙预想的没有太大差别。
“小七姐,初中组的题目变难,高中组应该也是。你要多注意作文,说不定也是从来没见过的题目。”
陆妙好心提醒。
戚茹知道自己的水平,并不担心,摸了摸她冰冷的手笑了。
第二天,陈霜在一楼理科班教室门口等戚茹。
考试要求提前二十分钟进考场,时间充裕,即便忘了准考证,戚茹都能跑回家取。因为刚从家里出来,戚茹身上还带着暖呼呼的热气,嘴边还有一小圈白渍。
因为她一直长不高,戚奶奶硬要她每天早上喝牛奶,冬天必须喝热的。
陈霜忍不住往戚茹身上靠了靠,“你身上好暖和。住得近就是这点好,我的腿都冻坏了。我妈说反正不是上课,打算让我穿棉拖来着,亏她想的出来。”
和一直住校的方芽不同,陈霜周末是要回家的。大老远从北市区赶来,哪怕坐汽车也赶不走寒意。
戚茹没忍住,伸出腿给她看。
“不是吧,你真穿棉拖鞋啊!不过你这双怪好看的。”
这是陆妙给戚茹的建议,她昨天考试就穿的居家棉拖,一到教室就给自己换上了,身体重要,哪管旁人异样的眼光。戚奶奶一听,二话不说去市场买了双新棉拖,类似虎头鞋全包脚踝的那种。
方芽来的最晚,她直接从宿舍来,要不了几分钟。
“你们来的好早,考场都没开门。”方芽搓着手,把笔袋放在窗台,双手合十往手心不断哈气。
戚茹就带了一只水笔一只铅笔塞在口袋里,连橡皮都没带。她做题认真,速度分配平均,一套试题做完离交卷一般也只剩五分钟,所以一向不检查。
陈霜看她穿的少,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一节手腕,‘啊’一声收回了手,“天哪,太冰了。外套短了里面就穿件长的,哪能把手露在外头受冻。”
哈气搓手的动作就像慢镜头播放,越来越慢,直到停止。方芽嘴角一翘,垂下眼皮,“嗯,我知道的。早上起得太急,忘了。”
戚茹心里叹了一句。
戚茹初中没有申请贫困生补助原因有二,一是戚奶奶不允许,二是因为那点补助杯水车薪,戚家暂时没有大困难,不如留给更加需要的人。
一年八百的补助,在九年义务教育时期也许够用,不用学杂费,但是高中学费一年两千,外加食宿,连学费都不够。一中的奖学金倒是丰厚,但一般都是理科生拿,文科生只有年级前三才有,方芽不在此列。
方爷爷不如戚奶奶,卧病在床算不上劳动力,一家人过的愈发艰难。也许这身装扮,已经是方芽能穿上的最好的了。
“忘了就忘了吧,改天记得穿。要不然戴手套也行,听说现在商店里有专门卖给学生的连着手腕的长手套,还是无指的,十块钱左右就能买到。考完试你可以去逛逛,小商品市场的东西更便宜,就是有点远。”
方芽点头,垂着眼皮踢脚尖。余光瞄了瞄戚茹脚上的黑色长耳兔棉鞋,没有作声。
陈霜正想说她妈妈整理了一批旧衣服要捐去红十,她可以拿出几件给方芽。她妈妈的衣服都是好料子,款式虽老,保暖不成问题。
被戚茹拉住,让她暂时别说。
也许其他贫困生会因为陈霜的帮助而欣喜,但方芽生性敏感,也许会认为这是施舍,而不是帮助。她曾拒绝过班主任妻子送来的鞋,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们只能在学业上多指点一下,偶尔一起分食零食,别的不能多做。
考试很快开始,三人不在一个考场,各自散去。陆景行和她也不在一起。
听力,客观题,作文,戚茹一样一样细心做下来,涂完答题卡正好听见监考老师报时间。
“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没填答题卡的同学赶紧先填答题卡,做不出来的题目不要纠结了。检查名字和考号有没有写错,别把成绩算给别人了。”
戚茹停了笔,撑着脑袋看外面的风景。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不能检查改答案。
——改过之后的永远是错的。
和去年一样,初赛过后便是民乐考级,考级之后再是英语决赛。戚茹已经把业余十级考完,这一次去省会的只有陆景行一人。
但他一回来就带来一个消息。
“电视台举办民乐之星,要去报名吗?”
第50章
“民乐之星?”
好直白的名字。
陆景行点头,“我去锦川大学逛了一圈,发现他们宣告栏里贴了报名海报。主办方是G省电视台,承办方是锦川大学音乐学院,海选在各个县市的文化宫。因为不是全国范围内,分的组别不多,只有少年组和青年组,有年龄限制。”
因为有心让戚茹参加,陆景行记下了很多东西,甚至特意开口找大学生问过了一些注意事项。
戚茹有些心动。她的目标是中央民族乐团,是让更多的人了解民乐,让更多人喜欢上民乐,演奏经验必不可少。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私底下练习,除了考级就是校乐队的演奏,场合小,观众少,演奏的曲目也不难,于她而言较为简单。但电视台不一样,因为是官方节目,请来的评委一定是专业级的,事后会给出专业的点评和指导,不像考级,连问话都没有直接给过。
海选时观众肯定不多,甚至有些是请来的托,但若是她有能力晋级决赛,面对的便是整个省的观众,甚至于全国的观众。她不求能像当初阿炳一样,一首曲子感动万人,只要有一半人认为她的水平还不错,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会改变对二胡的刻板印象,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去报名。”她的身份首先是学生,如果参加一项比赛需要占用她原本用来学习的大量时间,她不会去的。
“海选有三天,每周的周末在各个县市,临安的在一月。一时说不清,具体资料在网上也有,我一会搜给你看。”
戚茹见他难得说这么多话,问道:“你去吗?”要不然为什么了解的怎么仔细。
出乎意料的,陆景行摇了摇头。
“我不去。”
戚茹本想追问,但想到陆家的琴房,了然点头。
虽然竹笛和钢琴双管齐下,但明显的,陆景行的钢琴水平比起竹笛来又要好上许多。他的民乐有林启光教导,起步就比旁人高,可他从四岁开始在美国学钢琴,第一任老师是孟肯的弟子,第二任老师则是得过奥斯卡最佳配乐奖的一位女钢琴家。
别看他一直和戚茹切磋练习,可不在林宅的时间里,他会呆在琴房练钢琴,他第一首自编曲是用钢琴谱写的,而非传统民乐。
“行吧,我和师父商量看看。”电视台里有徐宏的朋友,他应该更清楚自己该不该去参加这场比赛。如果作秀成分大,办节目是为了捧内定的人,想必徐宏不会让自己去参加。
参加比赛的事情暂时按下不表,初赛的成绩在一个雪天公布出来了。
陆妙说的没错,初中部的试题难度加大,出题人对高中部也一视同仁,又刷下去一部分基础不牢,不懂变通的同学。
但优生班和普通班学的东西不一样,教学资料也不同,平时练习的试题各科老师精编,专为优生班学子编出的高难度试题,练的多了,各种竞赛也不在话下。
文科女生似乎天然就比理科生英语要好,程余班上五十九人,有三十九个参加了竞赛,三十人进入决赛,是年级里独一份。
所以他进教室宣布消息时,怀里抱着一个大箱子,说是给同学们的奖励。
“这次竞赛的难度很大,但同学们的成绩超乎预料,原以为要有二十多人被刷下第一关,你们给了我惊喜,也让我意识到,也许我的教学能力不太差?”
同学们都笑起来。考试失利的那几个同学也没有气馁,毕竟是实力不够,怪不得别人。
“考的不好我不罚,考的好我有奖。”程余停顿了一会,暗自观察完同学们脸上欣喜的表情之后,咳了两句,“那,一会班长把这箱试卷发下去,参加决赛的同学每人一本,好好做呦。”
原本兴冲冲打算领礼物的学生们都张大了嘴,不能接受箱子里是试卷的事实。程余对学生顶好,常送学生们一些好东西。比如秋天晒干的新疆大枣,冬天补气血的茯苓夹饼,夏天的冰棒,可从来没送过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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