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了得!
保不成楚棠背后有什么本事强大的人护着。傅姨娘腾起的盼头如同浇灌了一盆凉水,又灭了。
第二日便假作关心楚棠,前来海棠斋探望,却不料被告之楚棠尚未醒,墨随儿直接将傅姨娘轰了出来,楚二爷已死,她一个没有生下儿子的姨娘,着实没什么令人畏惧的地方,至今还留在二房,没有被打发到庄子里去,也是因着楚棠想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傅姨娘自己露出马脚,揪出她的姘头。这之后彻底将母女二人驱逐楚家才是她的目的。
墨随儿赶走了傅姨娘,就在院子里纳罕:“巧儿,小姐怎地还不醒?我方才探过小姐的身子了,没有大碍,睡的还挺……香?”
哪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还能呼呼大睡?
墨巧儿兀自保留了一个秘密,她当然不会告诉嘴巴没有把门的墨随儿,是霍重华一番好心,特意吩咐她点了安神香的作用。
“小姐既然睡着,那是好事,你大惊小怪什么!好比过醒来记着那些窝火的事好。”墨巧儿嘀咕。
这厢,楚云慕与楚湛大快人心,这二人昨夜还在商榷如何算计吴越,还想着雇了打手将他打残,到时候楚棠便不用下嫁了。没成想有人速度更快,直接要了他的命!还是以那种惨绝人寰的方式!
楚湛问:“二哥,你说会是谁做的?我派出去的小厮,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吴越身上的伤口还不止一种凶器所为。前前后后折磨了近两个时辰,真是老天有眼。”
楚云慕也说不准:“或许只是巧合,吴越活着的时候就没做过好事,害过不少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过,也不外乎是……”他欲言又止,到底是人命案,不能随意杜撰,以免让无辜的人受了牵连。
*
康王府朱门外,霍重华骑马自东而来,顾景航恰与他迎面相视。这阵子二人撞见的频率显然很频繁。
为此,霍重华皱眉,顾景航亦是不屑。
守门小厮给两位四爷收了缰绳,看着两道清风划过的高大背影,啧了一句:“这两位还真是赶巧了,王爷正要见他们。”
一场秋雨一场凉,京城的气候变得格外异常。
甬道两侧的金丝菊开的正狂放,风一吹,满鼻的菊香,叫人心旷神怡。而此刻,霍重华似乎眸中带火,与顾景航未言一语,二人先后入了康王的书房。
张口就道:
“王爷,我有一法子能在半月内除了楚居盛。”
“王爷,我有把握让太子半月内倒台!”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康王从书册中抬起头,他当然不会知道妇人圈中的事,楚棠险些被吴越霸占一事,他尚不可知,但十里坡的人命案却已经有所耳闻。
死了一个鸿儒之子,不是他所关心的,只是凶手的手段叫人心有余悸。
霍重华和顾景航一大早就来献计,而且不约而同,并且要表达的是一个意思,康王如果事先不知道他二人之间并不怎么和睦,还以为是已经商量好的。
“呵呵,这么快?半个月即可?太子背后可不仅是一个楚居盛,还有镇国公府萧家。”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比他还心急!搬倒太子,和百年世家的萧府没有周密的筹划是不行的,狗急了还会跳墙,萧家正要是反了,皇城必会流血一片。
“我手上已有确凿证据,指明太子所谓的替皇后操办六十大寿,实则是在筹集军资。从户部划走的数万两银子已被萧家接手,另外此番普陀山半个山头的木材是用来围城的,摘月楼乃子虚乌手。证据已逐一列好,只要王爷一句话,便可由廖御使呈交给陛下过目!”
“太子这些年骄纵奢靡,皆是楚居盛这个户部大员在买单,另外我这里还有楚居盛陷害忠良,伪造证据,试图将黄河绝提一事扣在王大人头上的人证。诸多劣迹非一日可言。王爷,现如今,我等最好能车热打铁,将太子一党彻底剿灭。否则他日就怕有变。至于镇国公府,自有定北侯压着。”霍重华说到这里,侧目看着顾景航:“对吧?顾四爷?!”
这二人此番几乎又是异口同声。
默契的超乎寻常。
要不是康王毅力坚定,耳力过人,恐怕还没法辨个所以然出来。
他从圆椅上站起,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时候了。只是狡兔三窟,这次若是让太子侥幸逃脱,再抓把柄就难了,而且萧家势必不会再等下去了。”
这个道理,霍重华和顾景航自然也懂,只是他二人都不是畏首畏脚之徒,既然要去做了,那做得狠,做得彻底!仿佛较上劲了。
从康王府出来,二人明显放慢了脚步,并肩而行,个头相当。一个卓然之姿,另一个将军之范。站在旁人的角度,从后面望去,竟可见一种诡异的协调感……
秋风萧萧,公子姣姣,大抵就是如此了。
“我昨夜在皇城巡逻,见一无根男子匍匐求救。待细看,却见此人身上刀口处处精细,堪称完美绝妙。入骨三分,损筋耗血,却不致命,按那个死法,估计今晨还活着。”顾景航幽幽道:“霍兄的刀工实在了得,这都割出花样出来了。”
霍重华虚心的接受了他的好评,道:“顾四爷的鞭子也不可小觑,我竟不知你那么喜欢多管闲事?怎么,把人挂在树下抽打,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我听闻顾四爷最擅严刑拷问,可惜了,那人死的太快了。顾四爷的鞭子还得勤加练习,技艺有待提高。”
顾景航唇角猛地一抽,笑时眸光带冰。
守门的小厮将缰绳恭敬的奉上,又见两位文武新秀有说有笑,一定是洽谈甚悦,单是看着二人同乘一马,渐渐远去,也不由得内心感叹一声:京城双四,皆英才啊。
*
吴家一时间无法将吴越的尸首从衙门里领回去,因着是人命案,又是发生在皇城,就连大理寺也惊动了。刑部另有绍狱的狱卒和仵作去了停尸房观摩刀口,对行凶之人,既怕又崇拜,这等绝妙的刀法,别说是用在人身上了,恐怕对着萝卜,都能刻出花出来,而且可令犯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让绍狱中的狱卒极为兴奋,恨不能也掌握了这等刀工。用以审问刁钻顽固的犯人再合适不过。
吴家上下悲彻占了三分,颜面尽失却是主要。
吴越的尸首在衙门里无疑,吴家已经派人去认过尸了,但子孙根却是下落不明。吴家也派了人出去找,就连几条猎犬也用上了,也是寻无踪迹,怎叫一个诗礼之家不为之丢脸?!
吴家私底下认为,和楚棠脱不了干系,吴越再怎么不济,也是吴家的子孙。吴老太爷一气就病下来,给了吴氏最后的期限,要是她查不出是谁对吴越下手,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吴家人哪里不知道此次吴越欲对楚棠图谋不轨,其实就是吴氏首肯的!
楚居盛忙于政务,从户部衙门回来,已是半夜,吴氏横在了他面前,逼问:“大爷,妾身且问您,吴越那件事,是不是就是楚云慕和楚湛干出来的好事?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言下之意,这天底下关心楚棠的人也只有楚湛和楚云慕了。
楚居盛无暇顾及这些,太子之事已经是焦头烂额,他现在看着早就容颜逝去的妻子,甚是不耐烦,“你少来污蔑旁人!你那个侄儿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欺压过的人何止是棠姐儿?你以为你背着我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我会不知道!让开!”楚居盛一臂抬起,狠狠将吴氏拂开。一句敷衍都懒的给她了。
吴氏十几岁嫁入楚家,她与楚居盛虽谈不上夫妻情深,但也从未当面给她难堪过,这算是头一次动手。
吴氏追上去又要问,楚居盛却突然止步,转过身,言辞狠戾:“我告诉你,眼下时局正当不稳,你最好别给我捅出什么篓子出来!否则……休怪我抬了阿媌为平妻!”这算是最为严厉的警告了。
张媌有三个儿子,她又是楚居盛的青梅竹马,她的筹码更大。而身为嫡长子的楚宏,已经不止一次落榜了,有没有天赋一目了然。楚居盛的重心已经不在长子身上。相反的,楚云慕更为谨慎谦虚,与他又长得相像,他更为器重。
吴氏待在了回廊下,夜风带着冰寒一次次让她清醒,却也让她跌入深渊。
明明是一步好棋,为什么会做到今天这一步?怎么会?现如今吴家那里交代不了,她又彻底在楚居盛面前失了宠,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屡步为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夜天变异象,九儿再次掐指一算,霍四的婚事估计要提前……
中午还有一更。
第85章 我娶你(中)
夜半孤月如钩,墙角的几簇多头菊在清风里针扎着摇曳,已经开到靡荼,再过几日就该凋零了。
秋后,天气凉的格外迅速,白天与黑夜之间的差距很大。
楚棠醒来时,透过微开的幔帐,可见烧成橘黄色炭火,幻如梦境。
说来也怪,她此刻通体舒畅,一夜好觉,再无诡谲的梦境,意识是在醒来后的一刻才开始清晰。
及笄,楚家大房,吴氏,吴越……这些事一一在她脑中呈现。
这就要嫁给那个登徒子了?还不如绞了发当姑子,余生还能落个安稳。
“小姐,您醒了?奴婢给您炖了红枣小米露,里面还添了百合,您现在可要用些?”墨巧儿小心翼翼撩开幔帐,问道。
楚棠揉了揉眼,的确是饿了。
墨随儿等人伺候楚棠净面,看着她吃完一整碗养胃的小粥,方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以防她受不住,会吐出来。
自然,那命根子之类的污秽之处,也用了可替代的说辞,这真是难为了识字不多的墨巧儿和墨随儿,恨不能打哑语了。
楚棠诧异,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我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无人叫我起来?吴家二公子死了?衙门里找到凶手了么?”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好像外面翻天覆地了。
墨巧儿并没有将她找过霍重华的事说了出来,说实话,她现在一想到霍重华,手脚都不住的发颤,大抵已经断定吴越的死就是霍重华所为,她丝毫也不同情吴越,只是霍重华的手段让她不能以常人的态度去看待。而且此人是朝廷官员,却做出来这等事出来,这将来位居权臣,还不得……墨巧儿牙关发寒。
“我睡着这段时间,二房如何?可还安稳?”楚棠最担心的莫过于此,至于她的闺中名声,还真是不怎么在意,嫁不出去更好。上辈子体会过为人妇的苦楚,实在没什么可期盼的。
墨随儿口无遮拦:“二公子在府上呢,有什么事有他出面。奴婢就是看不惯童妈妈,她一门心思想让您早早嫁出去,吴越一死,她还在抹泪了呢,说您今后就是……”墨随儿止住了话。
一碗小米粥下腹,楚棠胃里温热,人又慵懒起来了,靠在滚金边大引枕,低叹了一句:“湛哥儿如今也大了,身边不需要老妈子,明日找个信得过的小厮送童妈妈去庄子里荣养吧,她若不愿,就让她回金陵。”
楚棠对童妈妈的愚钝,已经彻底失语了,她是觉得吴越一死,连娶她的人也没有了吧。
那岂不更好!
她想起了回府之前,二哥哥一直在她身边宽慰,还说将来有他在,再也无人欺她。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但昨日那种情况下,楚云慕的存在给了她极大的安慰,总算是有人可依了。
吴越虽惨死,墨巧儿等人犹是不甘心,“这事还得怪大夫人!她敢说,不是她的主意!万一再有下次呢!?”墨巧儿说着就红了眼眶。
吴氏是楚家的宗妇,楚棠一个孤女,拿什么与她抗衡,她完全有那个资格和手段给楚棠指一户人家。
楚棠却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楚家覆灭之后,楚居盛被砍头,楚宏流徒三千里,若非是楚贵妃和吴家的缘故,吴氏和未出阁的楚莺二人恐怕要进教坊司,这一世……她在想,要不要落井下石一次?
不过,为何二哥哥没有被牵连?
楚棠上辈子没有看透,现如今还是想不通。楚云慕已经是入了族谱的嗣子,按理说不该赦免的。
疑心归疑心,但她知道楚云慕最后安然无恙,倒也放下了心。
三日后的一早,天际刚露出鱼肚白,旭日却迟迟没有露面,整个苍穹灰暗云卷,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
楚家的覆灭来的比预期的要早了几年。
上门抓人的竟不是刑部,而是北镇府司的人,可见是帝王亲自授意,而且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在翻案的,帝王让臣子去死,臣子没有能活下去的。
一日之间,京城之内闻风散胆,素来与楚家大房有私交的朝廷官员更是殚精竭虑,唯恐锦衣卫下一次登门就轮到他们了。
楚居盛是因为贪墨朝廷赈灾银两,污蔑朝廷命官的罪被当场抓捕。东宫顿时哗然,楚居盛于太子而言,是一颗有力的棋子,无异于是谋反策划的钱袋子,楚家的覆灭,会大大减缓太子和萧家背后的动作。
然,这只是一个开始。
楚居盛是朝廷三品大员,涉及贪墨数量惊人,且去路不明,锦衣卫在楚家并没有搜罗到大量金银财务。此案波及甚广,会有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司共审,另有锦衣卫监查,虽说判决一时半会下不来,但结局已经注定。
吴氏领着大房楚莺和长媳萧媛登门时,楚棠正在晒着菊花瓣。她还真没想到吴氏会这么快又找上门。
“棠姐儿!快拿银子出来,你大伯父现在极需银子打点,咱们楚家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在这两个月了!”吴氏往正厅一座,当即劈头盖脸就道。几日不见,她再无半分美人迟暮之态,已经惨老的面容枯槁。
楚棠觉得好笑,咱们楚家?
现在想起来她也是楚家人了?
“银子?真是不巧了,前阵子刚在大兴购了几处果园子,现如今手头还真是没有银子。”楚棠笑吟吟的,神情看起来心情大悦。
为此,吴氏更是看不惯她,又见她身着粉红折枝花卉褙子,胸口只是用针线缝了一块麻孝上去,似四月的花蝴蝶,忽闪着美丽的翅膀,正在向她示威。
吴氏腾的站了起来,“棠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大伯父出了事,你难道想袖手旁观,我可告诉你,没有大房,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不是,今后嫁人都难!老太太当初给你的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有多少数目,沈家不是富甲一方么?现在楚家正是用的着你的时候,我给你一日时间,你给我凑一万两出来!否则……别怪我今后不护着你!”
吴氏以为她能镇住楚棠。
楚棠不知为何突然做了一个耸肩摊手的‘委屈’姿势,似乎很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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