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悦道:“我又不是回去打架的。”
至于要拿什么东西,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好拿的,毕竟她连自己的房间都没了不是么?
只是有些事情,该说明白的,总归还是要说明白。
从悦顿了顿,道:“今年过年要给你和叔叔阿姨添麻烦了,对不起。”
“说什么见外话!”卓书颜不高兴,“你把我家当自己家就好了,我家人本来就少,每年吃年夜饭就我和我爸妈三个人,你来了热闹才好!”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卓家,周嘉起帮忙把行李拎进去,从悦和两位长辈寒暄说了会儿话,下午很快就过半。
到了该回从家的时候,周嘉起开车送从悦到从家附近的路口,卓书颜和他在车上等着,目送她一个人进去。
看着看着,卓书颜没忍住,愤懑眉间溢出一丝难过:“回个家活生生弄得像赴刑场,谁家像这样!”
……
一踏进家门,从盛的斥责就劈头盖脸落下:“你还知道回来!”
从悦不慌不忙,笑道:“嗯,我回来拿东西。”
端着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的张宜一见她,愣了一刹,很快扬起笑招呼:“悦悦回来了?快来吃水果!你妹妹今天还在念叨你呢,我去叫她。娇娇——”
一嗓子把窝在屋里玩手机的从娇喊了出来。
“干嘛?”
粉色兔耳棉拖出现在客厅入口,从娇看见她脚步一顿,脸登时变了,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瑟缩。下一秒她想起这是在家,底气足了,眼刀子朝从悦一剜,愤愤扭开头。
从老太捧着一杯枸杞水慢悠悠踱步而来,冷哼:“叫我娇娇干什么,没得受气!谁不知道那些黑了心肝的白眼狼,满肚子里都是坏水。”
自大从盛和从悦的母亲离婚后,从老太就十分厌恶从悦,不为别的,她始终觉得女人家离婚再嫁是不安分的表现,何况从悦的生母二婚嫁的家庭比她儿子还好。
从悦不为所动地笑着,对从盛道:“我先进去拿东西。”
“你回家就是这样一副态度?进门不叫人,对你妹妹也没有半点歉意,你阿姨给你端茶倒水你连句谢谢也没有!”从盛猛地一拍桌,吼道:“你回来干什么?!这么了不起你有本事别踏进这个家门!”
“我也不想踏进来,拿完东西我就走。”
“拿什么拿!”从老太接话,“这个家有什么是你的?”
从悦静静看向从盛,轻声问:“爸,你也是这么想的?”
从盛还在气头上,沉着脸不回答。
“我知道了。”她笑了,“那我不拿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在家里,那几件旧衣服,还有以前高中用的书之类的,你们看着处理吧。”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回这个家。”她说,“以后我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从盛愣了愣,怒极:“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跟大人说话!翅膀硬了以为自己很有本事是不是?”
从悦情绪很平静,“我没本事啊,有本事也不至于像这样,你说是不是。你气也好,骂也好,我回来这趟,要说的就是这些。”
“好!好的很!你翅膀硬了,学人家跟你老子断绝父女关系?!”
“对。”从悦坦然应了,没有一丝犹豫,“以后我过的好过或不好,都与你们无关,我不会要你一分一厘,不会再踏进这个家门,不会再吃你们一口饭。你的事,从家的事,再也与我无关。”
整个客厅都安静了,张宜和从老太沉浸在惊诧中,满脸愕然。
从悦直视从盛那双被她气到发红的眼睛,说:“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我也不会再承认你是我爸爸。谢谢你给我饭吃让我长大,没让我饿死……”
从盛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她砸去,狠狠砸在她手臂上,而后落到地上猛然碎裂。
他把沙发上、茶几上能扔的东西全扔到她身上。
“你长本事了!好啊!你想和从家撇清关系,和我撇清关系,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还有从家的血肉从家的姓,你倒是还!还干净了我就让你走出这个门——”
“以后你死了,我不会给你端骨灰送葬,你就当从家没有我这么一个人。我祝你们全家幸福,和和美美。”从悦站着任他砸,眉头没有皱一下,冷静又淡漠。
“悦悦!”张宜回过神来,状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太没大没小了,还不快跟你爸道歉!你即使和你妹妹有误会,心里对这个家有气,也不能这样和你爸爸说话,他……”
“张宜你闭嘴。”从悦看都没看她,直呼姓名,让张宜一愣。从悦压根不想理她,对从盛道:“从今天起,我姓从,是我从悦的从,和你再无瓜葛。祝你们新年快乐。”
在从盛气到捂胸口的动作中,她转身朝大门走。身后一片吵嚷,从盛似是被她气到背过气,脸涨得通红向后摔。
从老太和张宜惊叫着冲过去扶他,其间夹杂着从娇受惊喊爸爸的声音。
全都与她无关了。
从悦走出从家大门,一步都没停。
……
这个寒假,清静又安宁。
从家的人试图给她打过电话,统统被从悦拉进黑名单里。如果没有必要,她不打算再见他们,过完这个春节回盛城读书,毕业以后选一个喜欢的宜居城市工作生活,明年开始或许就不回来过寒假了。
日子难得闲适。
卓妈妈煮菜很有一手,尤其是炖汤,味道更是一绝。虽然卓书颜老是夸她煮汤手艺好,但真要和卓妈妈比起,她还是差得太远。
几乎每天,卓妈妈都会熬汤给她们俩喝,一天一个花样不带重复的,喝得从悦连连感叹:“这就是胖了也心甘情愿,这是幸福肥啊!”
越是临近除夕,春节的气氛越浓。许多在外求学工作的人都陆续返回家乡,大街小巷热闹非常。
借着大家都回来过节的好时机,以前的那帮高中同学纷纷开始办聚会。倒没有规定必须同一个班的才能聚,当初在年级里很吃得开的那些人大多互相认识,就算不是一个亲密圈子的偶尔也会玩在一起,这类人每个班都有。
天气晴好的一个下午,由某位男生组局,一帮人约着喝下午茶、打麻将。周嘉起应邀去玩,卓书颜陪他一起,从悦自然也被拉着作伴。
快到聚会地点,卓书颜突然跟从悦说:“今天江也也来。原本他说不来的,不知道怎么今天又跟周嘉起说会来。”
她意有所指,从悦不好接话,咳了声。
回来后从悦还没见过江也,这段时间她一直窝在卓书颜家养膘,日子悠哉,美得找不着北。江也试探地给她发过几次消息问她有没有出门,她都回复说:“懒得出去。”
周嘉起在奶茶店旁停好车,三人一起进门,包厢在第三层。
推门进去一看,屋里坐了十一二个人,男生们纷纷起身寒暄,女生们扭头看来,端坐着打招呼。
从悦被卓书颜挽着手臂,跟在周嘉起背后。
一道炽热视线落在身上,她下意识看去,和坐在沙发侧边的江也四目相对。
他穿着一身灰毛衣,修长双腿微微敞开,懒散靠在沙发靠垫上。光从窗外斜斜照来,落在他身上,不知是不是柔和光线的缘故,他看起来竟格外温润。
这是回来后他们第一次见。
江也冲她挑了挑眉。
没等从悦有反应,组局的男生招呼他们坐下,从悦被卓书颜拉着在另一个沙发上落座。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问是否需要加单,从悦要了一杯热饮,卓书颜和周嘉起各点了些东西,在座众人说起话来。
“我记得你们几个都在盛城对吧?而且都是盛大的。”
周嘉起道:“对。”
“我记得你和卓书颜还有从悦以前高中就玩的很好……哎去年聚会从悦怎么没来?”说话的人不等周嘉起回答,又道,“我记得还有谁是盛大的?哦对,江也也是吧?我们学校老师经常拿你们盛大举例子……”
这人纯粹是闲聊瞎扯,听得出话里并无恶意,从悦唇边安然挂着笑,听周嘉起和他谈天。
正说着,敲门声响。
“又有人来了!我看看谁……”
说话的人话音未落,下一秒门被推开,两个女生在众人注视下走进来。一个清秀,另一个却是实打实能称得上漂亮。那一副甜美的长相褪了稚气,多了几分柔媚,眼睛还是那么大,水灵水灵。
在座的人都是高中同一级的,他们这一级的人,不管是玩得开还是朋友多的,只要是活跃分子,没有谁不认识她。
大名鼎鼎的级花,袁柳——和江也谈过的那位。
第25章 比如你
袁柳和她的闺蜜余雪被众人迎进来,旧同学们热情十足,几个坐得靠外的招呼:
“来来来快坐!”
“喝什么?我叫服务生——”
……
在座的人开始挪位置,折腾了小半会才纷纷坐定。
袁柳和余雪细声细气商量点东西,余雪犹豫不决,光是在抹茶口味和朱古力口味之间就挑了半个小时。旁边三四个男生没有不耐烦,说说笑笑陪着她们挑。
待点完后,袁柳和大家寒暄起来。
从悦和卓书颜跟袁柳那圈朋友不是一路,高中时交集不多。卓书颜对他们的寒暄没兴趣,点开手机相册给从悦看她保存的图片。她想做美甲,存了很多不同款式的美甲图,两人有商有量,音量也轻,不会打扰到别人。
她们正说着,那边聊起感情问题。
“大学快两年,转眼都毕业这么久了,袁柳你找男朋友了没?我听说京市男生个子普遍都很高,长得好看的也很多。”
袁柳笑答:“没有,我没谈恋爱。”
“啊?为什么不谈?”
她笑得矜持,眼角余光似有若无瞥过角落,“没有遇到喜欢的,所以没谈。”
一帮人一听,不知想到什么,纷纷内涵地笑了。
都知道江也和她谈过,虽然时间很短,一个月多几天的样子就告终,但好歹也是谈过不是?江也高中可没交过女朋友,袁柳这是唯一的一份。
这么久没有遇上喜欢的,现在又旧情人见面……
有好事的八卦者道:“也是也是。说起高和帅,京市的男生未必就是最好的。”
另一人接话,话题忽然一转扯上江也,“哎,我记得那天组局确定人数的时候,咱们江也说不来对吧,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从悦听他们聊到这里,抬头就见一帮人暧昧的眼神在江也和袁柳之间来回。
江也早就习惯被人看着,他处在焦点之中,缓缓抬头,视线和从悦对上。
“原本是不打算来。”他回着话,眼睛却看着从悦,“想来见朋友,叙叙旧,就来了。”
某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嘴快:“见什么朋友,我看是见老相好才……”
忽然意识到江也的脾气,猛地打住,差点咬到舌头。
“是想见。”江也竟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大大方方的认了,“确实也这么想。”
众人俱都愣了愣,谁也弄不懂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不管哪种,搁他身上都有种莫名的惊悚。过后,内涵满满的眼神在他和袁柳身上来回打量。
袁柳面上亦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后很快矜持地露出一个笑,享受着和江也之间涌动的“暧昧暗流”。
“难得江也出来一次,大家伙好久没见,袁柳也忙,平时过节回来都不一定见得到,今……”
那厢活跃气氛的人正说着,置身事外的江也站起来,几步行至从悦身旁。他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从善如流地坐下。
在盛城时,每回和朋友聚餐,只要周嘉起叫上从悦,江也基本都坐在她旁边,早就习惯成自然。
“明天那场电影真的不去吗?我看过影评了,你应该会喜欢。”他看着从悦说。
从悦稍稍往卓书颜的方向倾,顿了下,道:“不去,我懒得出门。”
“那今天怎么想出来?”
“陪书颜。”被一屋子的人看着,从悦略觉别扭,皱眉,小声说:“你干嘛?”
“没干嘛。坐那边太远了没法和你讲话。”江也态度和往常一样,没有刻意拉开距离,也没有刻意亲昵,但他和从悦这般说话的语气,已经足够耐心足够温和。
一帮老同学看傻了,仿佛面前的不是江也而是个怪物,不然性子怎么会转变这么大?!
有人记起他们都是一个学校的,脑海中自发为眼下情景找出“合理”解释,越想越觉得对,便开口:“你们几个同在盛大,难得老同学读一个学校,平时应该挺常见面?”
卓书颜答:“没有,专业不同,平时不常见。”
“是有点不方便。”江也在她之后开口,说着话,看的却不是卓书颜而是从悦,“不过也不算太不方便。”
不能时刻见到很麻烦,然而真的想见,怎么样都不嫌麻烦。
从江也换位置开始,袁柳平和的脸色就有所变化。她旁边的余雪性子冲,觉得江也前面故意把话说的那么含糊暧昧,主动牵扯袁柳,说完却跑去对从悦献殷勤,实在过分。
她按捺不住:“江也倒是比以前话多了。不过不是说要叙旧么,旧‘朋友’在这坐了半天,也没看你说句话。”
故意咬重“朋友”两个字,意味明显。
她脾气躁,卓书颜更躁,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当即接口:“江也在叙旧呢呀,你当他干嘛呢,又不是只有一个‘旧朋友’。”
这句话暗示含义明显,却又让人不敢确定。
“从悦,和江,江也谈过——?”不知谁问的一句,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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