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这样的身子骨儿,若是流了一次,恐怕就成了病根儿,往后别说不好怀,自然也不好生,会成习惯性的滑胎。
太医吓得脸色也不好,赶紧让人把武曌抬起来,小心的送到安全的房舍中。
那面土知府和衙内一听,娘娘怕是要滑胎,全都欣喜若狂,却装作如丧考妣,伏地大哭。
水溶听着心烦,将人全都轰出去,就留了太医在屋子里诊治。
其他人站在外面儿,永宁郡主的手臂和后背都受了伤,大胡子的手臂是骨折了,紫鹃和雪雁也多少被砸伤了一些,都很是狼狈,但是没心情包扎上药。
贾芸已经又带了太医过来,给众人包扎上药。
永宁郡主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太医给她处理手臂伤口,贾芸见她在哭,赶紧过来查看,说:“郡主,可是伤口太疼了?”
那头里永宁郡主也不说话,好像没听见一样,太医赶紧处理完了便走了,贾芸又唤了她几声,永宁郡主这才醒过神来,哭的则是更凶了,说:“如不是为了拉我,嫂子也不会有事儿……”
永宁郡主说着,眼里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别看她平日里活泼又跋扈的样子,其实还挺容易哭的,这些日子贾芸见识了好几次。
贾芸连忙说:“郡主不要多心,娘娘不会有事儿的。”
永宁郡主咬着嘴唇,哭的全身打飐儿,武曌身子那么弱,又怀着孩子,不知会出什么乱子,一想到这里,永宁郡主顿时自责不已,哭的更凶了。
贾芸见她哭的眼珠子通红,眼眶都肿了,实在不落忍,犹豫了两回,还是轻轻伸手,将人慢慢拦在怀中,安慰说:“郡主,没事儿的,娘娘绝不会有事儿的。”
那头里大胡子的手臂断了,太医给他稍微帮了一下,处理了伤口,正好屋子里正在叫太医过去会诊,太医赶紧就小跑过去。
紫鹃将大胡子的伤口还没处理完,就过来帮他处理一下,大胡子一直没说话,紫鹃则是说:“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若不是先生相救,恐怕娘娘此时……”
紫鹃说不出话来,毕竟武曌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大胡子声音有些沙哑,轻声说:“紫鹃姑娘放心,依照娘娘的秉性,老天爷也不敢为难娘娘的。”
水溶急的犹如困兽一般,根本闲不下来,脸上的伤口也不诊治,不让太医包扎,就一心让太医抢救武曌。
武曌模样虚弱,躺在床上仿佛一张纸似的,说不出来的憔悴。
武曌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自己很冷,很疼,但是耳边一直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武儿武儿的,不厌其烦,听得她都腻歪了,耳朵仿佛都要长茧子了。
武曌不知是不是被那声音喊得烦不胜烦,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她还很累,全身疲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水溶。
水溶脸上还有些血迹,血迹已经干涸了,还是没戴头冠,鬓发散了大半,看起来狼狈不堪,满脸都是焦急,看到武曌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却猛地欣喜若狂,说:“武儿?武儿你是醒了么?”
武曌虚弱极了,不过这会子肚子已经不疼了,便轻轻点了点头,水溶欢心坏了,连忙抓住武曌的手,狠狠亲了好几下,说:“太好了,你吓死我了,你这个小坏蛋。”
武曌说话很艰难,虚弱的说:“皇上,我的孩儿……”
水溶连忙说:“没事儿,已经没事儿了,不要着急,都没有事儿。”
武曌点了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说:“皇上快去处理一下伤口。”
水溶说:“一会子我就去,你先休息,我陪着你。”
武曌笑了笑,说:“溶溶这花容月貌,可别留了疤。”
水溶没好气的笑了一声,说:“快闭眼,太医说了,你要养神。”
武曌也是抵不过困倦,很快闭眼睡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水溶已经换过了衣裳,脸上的伤口也包扎了,坐在床边,手支着床牙子,似乎是睡着了,眼底全是乌青。
这些日子水溶在重灾区指挥,本就没怎么歇息,如今回来之后,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也没歇息,他眼底有乌青也是正常的。
武曌瞧着水溶的睡颜,不由伸起手来,摸了摸水溶的脸颊,瞧他眼睫颤抖了两下,那眼睫真的很长,又黑又长,不知羡煞多少美人儿,尤其是睡着的时候,水溶脸上没有平日里那么多算计和虚伪,更显得柔和。
在武曌眼里,简直是俊美到了极点。
不是武曌没见过世面儿,而是像水溶这么俊美的,还真没见过,尤其……这个人还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
武曌抚摸着水溶的脸颊,水溶立刻就醒了,睁眼一看,连忙说:“怎么样儿?还难受么?我去叫太医。”
武曌连忙抬手制止他,似乎要说什么话,不过很虚弱,水溶听不清楚,于是赶紧俯下身,直接单膝跪在床边,也不顾什么皇上的威严。
他低下头来,将耳朵附在武曌唇边,哪知道武曌根本不是要和他说话,立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说:“赏给溶溶的。”
水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说:“亲一下可不行,往后朕都会讨回来。”
水溶把太医叫过来,给武曌看了看情况,已经并无大碍,虽然武曌身子骨儿弱,但是用太医的话说,求生欲很强,胎儿不是很稳定,但是竟然没有掉。
永宁郡主听说武曌醒了,赶紧过来探病,武曌已经没什么大碍,水溶正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亲自给她喂着米粥。
永宁郡主一进来就哭,武曌顿时无奈的说:“怎么的?学会哭了?”
永宁郡主连忙住了声儿,却还是抽抽噎噎的,武曌无奈的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说:“好了,这也不是你的事儿。”
她说着,又说:“对了,救本宫的那个先生,如今在哪里?本宫还没来得及谢他。”
水溶听他提起大胡子,就说:“你先好好生歇息,明日身子好一些再去不迟。”
武曌点了点头,转头对贾芸说:“芸儿,你过来。”
贾芸连忙上前,跪下来说:“娘娘有何吩咐。”
武曌说:“你是工部侍郎,一会子去我之前下榻的房屋看看。”
她一说,众人就蹙起了眉头,水溶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阴霾的说:“你是说……”
武曌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查一查还是好的。”
贾芸立刻说:“是,芸儿领命!”
他说着,赶紧起身出门,亲自去查看了。
武曌在房间里养了一天伤,那面子土知府和衙内听说武曌的孩子抱住了,顿时都是痛心疾首,不过不敢表露出来,还是过来探病请安。
两个人从房舍中出来,衙内低声说:“爹,不会查到咱们头上罢?”
土知府说:“天灾罢了,雨水把她住的房屋冲坏了,我们能怎么办?不过是她倒霉,该着而已!”
武曌修养了一日,身子好了不少,只是稍微有些风寒,她想要出去走走,正好去感谢那个大胡子,如不是大胡子冲进来救人,怕是水溶后面进来,已经看不见武曌了。
水溶也是感激,就给武曌披了一件衣裳,将人搂在怀里,说:“朕跟你一起去。”
武曌和殊荣并着丫头们,来到马夫粗使住的地方儿,马夫们正在调笑着,拎着一个包袱,全都抖开,里面好些个木雕,那些木雕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武曌这会子正好走过去,就听那些马夫说:“快看啊,这些个木头还真是女人模样,哈哈!”
“不是说了么,没钱养媳妇,就弄了这些个!”
“活脱脱是个怪人!”
“咕噜噜”的,一个木雕滚过来,正好撞在武曌脚边,武曌低头一看,那木雕果然刻的是一个女子,妙龄年纪,眉眼很是清秀,还有些灵动,因着刻画的活灵活现,武曌一眼就看出来了。
何止是武曌,水溶也看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紫鹃,紫鹃有些迷茫,说:“怎……怎么了?奴婢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儿?”
武曌打谅了紫鹃两眼,就收回了目光,朝着那房舍走过去,那些马夫还在调笑,突然间有人进来,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皇上和娘娘,吓得赶紧跪下。
原来他们趁着那大胡子受罚不在,就乱翻别人东西消遣。
那大胡子前些日子受了伤,断了手臂,还没有恢复,不过因着得罪了衙内,被发配到马厩去清洗马匹,今儿不洗完了别想吃饭。
武曌一听,立刻就转身去了马厩,脸色十分难看。
水溶虽然心疼武曌身子,但是还是依着武曌,陪着她一并去了马厩。
马厩里果然看到了大胡子,大胡子正拿着刷子,清洗马匹,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愿意,或者受罚的模样。
众人走过去,那大胡子就看到了,想要给他们作礼,不过竟然被水溶亲自拦住了,说:“先生不必多礼了,若不是先生之前仗义援手,如今朕的夫人恐怕……”
水溶说到这里,脸色更是难看,充斥着一股阴霾,随即整顿了一下,笑着说:“还多多谢先生,先生大恩,朕没齿难忘,若有什么要求,请先生尽管提出来。”
那大胡子不只是伤了手臂,脸上还有些伤口,不过因着胡子太多,并没有处理,此时都有些发炎了,却只是笑笑,说:“小人谢过皇上与娘娘,只是小人胸无大志,也没什么爱见的东西,所以也不必了。”
武曌一笑,说:“哦?真的?”
她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胡子不知武曌让他去哪里,不过还是跟着走了,不一会子太医就来了,给大胡子清理脸上的伤口。
大胡子似乎有些迟疑,余光瞥了一眼紫鹃,不过最后还是让太医把自己脸上的胡子剃掉,然后清理伤口。
他脸上的胡子剃掉,露出了本来的面貌,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岁的人,果然如同武曌所说,剃了胡子,竟然是个“美人儿”!
并非水溶那种俊美无俦的美感,他的脸上棱角分明,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刚硬,却又透着一股文人的彬彬有礼,斯文与硬气交织结合,果然是恰到好处。
水溶一看,竟然还真是个美男子,剃了胡子便不一般了,侧头一看,他家夫人正细细打谅着在眼前这美男子,登时水溶心里不知喝了多少陈年老醋。
水溶立刻抬起手来,捂住武曌的眼睛,武曌瞬间什么也看不见,还听到水溶在他耳边低声说:“武儿,做什么看别人?”
武曌笑着说:“毕竟看多了皇上的花容月貌,偶尔换换口味儿。”
水溶当即就不乐意了,搂着武曌的腰,很是亲昵的样子,脸上保持着微笑,低声说:“诚心是罢?”
那头里大胡子剃掉了胡子,紫鹃顿时一脸惊讶,说:“公子?!”
武曌一听,笑眯眯的,说:“你们果然是识得的?”
紫鹃有些激动,说:“真……真的是公子?”
那面儿大胡子端端坐着,没有说话,不过似乎架不住紫鹃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武曌笑着说:“紫鹃,不给皇上和本宫引荐引荐么?”
紫鹃连忙说:“皇上,娘娘,这位是……是……”
她说着有些犹豫,也不知是不是不好说,话到口头儿,竟然又憋了回去。
大胡子见紫鹃犹豫,便走过来,跪在地上行礼,说:“罪臣郑长铭,叩见皇上,叩见娘娘。”
水溶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为何紫鹃吞吞吐吐。
郑长铭乃是前任的太仆寺卿,官居正三品,管理天下马政,别看太仆不过是弼马温,但其实至关重要,重大祭司的时候,太仆寺卿需要亲自为皇上赶车,一旦有兵荒马乱,都需要用的上战马,这个时候也是需要太仆的地方。
郑长铭是当时有名的太仆,就在几年前,郑家声名显赫,也是言情书网,郑长铭的父亲更是官居高位,一家子别说是衣食无忧了,在朝廷中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紫鹃本不是贾家的人,她从小就生在郑家,乃是郑家的家奴,可以说,郑长铭是看着紫鹃长大了,紫鹃长大了一些,就跟在郑长铭身边儿,一直给他做丫头,办事儿也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
后来郑长铭官居太仆寺卿,很多官宦之家来说亲,郑长铭年岁也到了,家里头给他相看了一个夫人,郑长铭起初不是很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家族之间的联姻。
少奶奶嫁进来之后,似乎很看不上紫鹃,紫鹃吃了不少苦,虽然有郑长铭维护,不过郑长铭越是维护,少奶奶越是讨厌紫鹃,后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趁着郑长铭跟着先皇去祭拜的时候,把紫鹃直接打发卖了。
郑长铭回来才发现,紫鹃被人卖给了贾家,当时郑家绝对是不能和贾家叫板的,郑长铭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紫鹃被卖掉之后,没有半年,谁知道竟然这么巧……
郑家得罪了当时的权贵,也就是前皇后一家子,被皇后和内阁大学士出手打压,按了几个罪名,令郑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紫鹃一直以为郑长铭已经死了,没成想郑长铭竟然还活着,而且流落到了这里。
武曌想了想,怪不得郑长铭能医好战马,而且那些战马仿佛认得他似的,原来郑长铭就是昔日里的太仆寺卿。
郑长铭如此有本事儿,以前是因着郑家得罪了前皇后,如今前皇后早就下台了,也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水溶又刚刚登基,周边小国都蠢蠢欲动,战马可是战争的根本,若是能把郑长铭重新挖回朝廷,何乐不为呢?
武曌这么一想,幽幽一笑,说:“郑先生为救本宫,坏了手臂,本宫心里过意不去,这些日子郑先生怕是很难自理,不如……本宫先将紫鹃借与先生几日。”
她说着,转头对紫鹃说:“紫鹃,既然是故人,又是本宫的恩公,你定要好生照料。”
紫鹃有些欣喜,连忙说:“是,娘娘!”
郑长铭似乎想要拒绝,不过还没开口,见紫鹃一副喜悦模样儿,竟然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拱手说:“谢娘娘。”
武曌饧着眼笑,说:“不必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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