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一番之后,姚祺年决定先去苏州。
对于宋医生父女两来说,苏州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城市,知道宋明好小时候在那儿长大,去苏州前,姚祺年问她想不想一块去看看。
一提苏州,宋明好就想到她妈了,猛不迭摇头:“我不去,没什么好看的。”
知道宋明好还在记恨她亲妈,姚祺年也不逼她:“好了宋小好,不让你去,在家等我,我去几天就回来。”
泾河县离苏州不算远,夜里坐上火车,天不亮就能到。
林师傅打听到的皮革厂原先是街道办的工厂,头两年被私人承包下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承包下来之后,皮革厂的效益并不好,据林师傅所说,这个厂就快要倒闭了。
果不然,姚祺年找到时,就见不算大的工厂里空荡荡没什么人,门卫见姚祺年在工厂门口徘徊,出来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有什么事?”
姚祺年道:“我找厂长,谈买卖。”
门卫一听有买卖,半点没耽搁,立马就领姚祺年进去找厂长。
令姚祺年感到意外的是,皮革厂的厂长竟然是个女同志,面庞清瘦,梳着齐耳短发,瞧着四十多岁的模样。
倒不是他歧视女同志,而是这年头女同志真正能顶半边天的很少,旁的不提,就说他们村委的干部,除了妇女主任是女同志,其他可全是大老爷们儿。
单凭这点,姚祺年就对这女厂长佩服上了,能当厂长的女同志,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思及此,姚祺年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正色跟女厂长握手,言简意赅道明来意:“我来是想跟您谈笔买卖,您厂里有多少货我都全要了。”
第40章
女厂长姓魏,叫魏芳芝,听姚祺年道明来意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知不知道我仓库里积压了多少存货?”
姚祺年笑摇头:“我不知道。”
魏芳芝刷了搪瓷缸,还算客气的给姚祺年泡了杯茶:“小伙子,喝完这杯茶,你再去别的地方问问,我没空和你开玩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姚祺年正了色,直言道:“魏厂长,我现在急着向满洲里发两千四百吨皮革。”
他话音才落,魏芳芝靠椅里直起了身,也随之正色起来:“两千四百吨?送去满洲里做什么?”
姚祺年避而不答,只是道:“我诚心要你货,卖不卖看你。”
顿了顿,姚祺年又补充了句:“货款至少要等一个月之后才能到。”
说实话,姚祺年这种赊账要货的做法实在胆大,要是换成别人,十有八九要轰他出去,可魏芳芝却认真考虑了起来。
能让魏芳芝认真考虑的原因,不外乎是手头缺钱,她工厂的资金链条豁了个大口,眼下急需填补,如果填补不上,工厂随时要面临倒闭。
姚祺年也正是捏准了她这个弱点。
“你说货款一个月之后到,我怎么信你?”魏芳芝迟疑开口:“到时你拿了货消失无影,我去找谁?”
姚祺年想了想,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带你去我老家认门,再看看我的电器店,然后咱们再谈买卖的事。”
魏芳芝以前不是没遇见过赊账的小买主,为了做成买卖,她也时常跟货去买主那边看看,所以眼下听姚祺年这么说,她几乎没作犹豫,就道:“行,我跟你过去!”
事情急,魏芳芝没作耽搁,简单收拾几件行李之后,就跟姚祺年一块坐上去往泾河县的火车,奔波一路抵达县城。
姚祺年先安顿魏芳芝在招待所住下来,转天才带她去看电器店。
随后,姚祺年借自行车回了趟乡下,他打算把老丈人和媳妇儿都接过来。
魏芳芝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姚祺年让老丈人出面,一来是作陪,二来也有做担保的意思。
宋医生还怪难为情:“我一个老鳏夫,合适不?”
姚祺年哟了声:“叔,老鳏夫怎么了?魏厂长还离异女同志呢!”
来泾河县的路上,姚祺年跟魏芳芝闲聊时,得知魏芳芝不到三十岁就跟她男人离了婚,之后一直在皮革厂做工,也没再找男人,前两年看准时机把皮革厂承包下来,硬头皮撑到现在。
虽说头些年已经提倡男女平等,但真正推广起来还是困难,像魏芳芝这样能和一帮大老爷们坐下谈正事的女同志还是极少。
好在宋医生和宋明好算是她老乡,大家伙儿有说有聊,也不冷场。
“老宋,这些年你没想过再回去呐。”魏芳芝问。
宋医生摆摆手,笑呵呵道:“老家没人了,还回去干什么,在这过也挺好。”
说着,又指指闺女女婿:“我闺女都嫁人生娃了,咱们父女两也算在这落地生根了!”
魏芳芝笑起来,没再多问,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宋医生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边两人说得热火朝天,一旁姚祺年和宋明好倒插不上话了。
姚祺年也不急提发货的事,专注的给宋明好挑鱼刺,叮嘱道:“多吃点鱼,鱼能补脑,我听说一孕三年傻,以后可别让我带三个傻子。”
宋明好没听明白:“哪来的三傻子?”
“你看你,说你傻还不高兴,你一个,咱们儿子一个,还有排队等着出生的闺女,可不就是三个小傻子么!”姚祺年掰手指数给她听。
“你才傻呢!”宋明好可不乐意了,说她傻成,可不能说儿子闺女傻。
“不许你这么说咱们儿子闺女。”她嘀咕。
姚祺年啧了声:“瞧这妈妈当的,真像样!”
宋明好白他眼,扭开头不搭理,转听她爸和魏芳芝说话。
听着听着,宋明好叹口气,小声跟姚祺年道:“要是我爸能再找个伴儿,给我生个兄弟就好了。”
姚祺年一听,乐了:“那感情好,以后咱们儿子还能把他舅舅带大。”
宋明好想想那场面,笑得肩膀止不住发颤。
“你两说什么呢?”宋医生奇怪瞧眼两人,又道:“年娃子,魏厂长刚问你满洲里怎么走,你俩商量商量,到底怎么送货。”
姚祺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也收了脸的笑,转说正事。
他跟跟魏芳芝商定,先把仓库所有积压的皮革全部发往满洲里。
“我仓库里还有近两百吨存货。”魏芳芝道:“你要两千四百吨,肯定不够。”
姚祺年到底是个人精,听出魏芳芝还有下文,没急着回声。
果不然,魏芳芝接着就道:“你看这样,剩下的货我给你备齐全,你给我一万七千块一吨的价。”
要搁在平时,一吨皮革的出厂价最多一万四,人不嫌钱烫手,魏芳芝是生意人,自然想从中分杯羹。
姚祺年搁心里快速盘算了番,一万七千块一吨,两千四百吨货就是四千零八十万,事成之后,魏芳芝能捞八十万油水,八十万还在姚祺年接受范围内。
思及此,姚祺年爽快应声:“成,不过送货的卡车都由你安排。”
魏芳芝毕竟干了有些年头,和本省及外省的好些皮革厂都有联系,不出半月,魏芳芝就从全国各地给姚祺年凑到两千四百吨货,分批送往满洲里。
满洲里那边见货交货,告诉姚祺年军机能随时弄走。
至于怎么把军机弄到深圳,还是个问题。
姚祺年还没厉害到能开飞机,思来想去,他给刘红军拍了通电报,让刘红军来想办法。
电报发出去一周,刘红军就带了人过来,说来也巧,苏联方面在接到两千四百吨皮革之后,就很快安排将货物装机运回国,安扎在一零八工厂的工人也随之撤离,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当地工人摸不清状况。
也正因为这样,姚祺年顺利的糊弄住刘红军,让刘红军始终以为他是一零八工厂的职工,并且凑足了钱给姚祺年。
分文不少,八千万!
八千万前脚到手,姚祺年后脚就把皮革工厂的钱全部结清,结清之后,他手里还剩下近四千万的纯盈利!
饶是咱们年娃子见惯大世面的人,揣着四千万也时不时生出种飘飘然的虚幻感。
不过好在姚祺年是个自我调节能力极强的人,在最初的兴奋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有钱可以,太有钱却没背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眼下这种环境。
夜里,小两口靠在床头,说着近来发生的事。
宋明好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声道:“咱们要不要跟大伯大娘他们说?”
告诉姚四海和王乃云,就意味着姚祺田和贡付姐也会知道,之后不难想象,整个大圩村乃至公社的人都会知道他倒腾飞机,转手就是四千万。
“先不说。”姚祺年道:“咱们心里有个数就行。”
第41章
“先不说,咱们心里有个数就行。”
宋明好点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今天大嫂还问我呢,说你天天不着家,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姚祺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你怎么说?”
宋明好道:“我没和她提,就说你在倒腾电子手表。”
事实上,村里大多数乡亲也都以为姚祺年是在倒卖电子表,眼红归眼红,倒也没谁多事去举报。
到底是政策放宽了,举报之后没人管不说,搞不好还会跟姚家结下梁子。
今时非同往日,姚家日子眼看着好起来,尤其是姚祺年,买卖做的有声有色,旁人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下次大嫂再问,你别管,我来说。”姚祺年摇摇头:“你们娘们啊,就爱碎嘴。”
瞧这话说的,宋明好可不爱听了:“我没碎嘴过。”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姚祺年及时补救:“你不算娘们。”
宋明好抬眼看他:“那我算什么?”
姚祺年捏捏她脸,理所当然道:“我姑娘啊。”
他这样,宋明好有气都发不出了,嘀咕道:“都要当爸的人了,怎么还没点正形呢。”
姚祺年咧嘴笑起来,低眉瞧着怀里的媳妇儿,舔舔唇,先凑近亲了口,然后小声道:“宋小好,我想和你修仙。”
“……”
见她不吱声,姚祺年搁被窝里的手捅了捅她。
宋明好有点为难,低声道:“我怀娃了,大娘说不能由着你来……”
算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在一块了,得亏姚祺年事多,平常没功夫想歪主意,要不他年轻气盛,又跟宋明好结婚时间不长,水灵灵的媳妇儿摆在那只能看不能吃,指定要急得天天想日墙。
“宋小好,疼疼你男人呗,你男人快难受死了。”
生怕宋明好不相信,姚祺年在被窝里一阵骚动,没片刻就把裤衩扔出了被窝,往宋明好直凑过来,嘴里还胡言乱语。
“热死了,烫死了,胀死了!”
“要不我去端盆凉水先给你洗洗?”热胀冷缩这个道理,宋明好还算懂。
“你就故意的,憋坏我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姚祺年撑胳膊在她上方,就瞪眼看她。
见他这样,宋明好放轻了声,哄道:“再忍忍好不好,等我生了再说……”
姚祺年一听她这样说,立马就不干了,当他是傻子吧,明明过了头三个月就可以!
“宋小好,小好,小好妹妹,乖宝儿,小心肝……”
她不应,他就变着法的喊,没喊多久,宋明好就心软了,其实她也挺想的……
夜深人静,屋里传来姚祺年放纵不羁的声音。
“对,宋小好,就是这么叫的,再大声点儿。”
“不行不行了,哥好爽,想高歌一曲。”
“大河向东流啊,tomato啊potato啊!哎唉嘿potato啊!”
“……”
唱了半夜的大河向东流,第二天,宋明好起床去学校的时候,姚祺年还在蒙头大睡,宋明好没喊他,洗漱好之后先去学校上课。
等她中午下课回来了,姚祺年才优哉游哉的从被窝里爬起,跟宋明好一块去老家吃饭。
眼下已经进了三月份,春暖花开,雨水也多了起来,也到了拔草除虫的时候,外边正下着毛毛细雨,庄稼人们没半点不自在,顶草帽扛锄头从田里回来,碰上姚祺年小两口,都纷纷打招呼。
“年娃子,闲着呐!”
“年娃子啥时候回来的?
“瘦了,在外头没少遭罪吧?”
姚祺年笑嘻嘻的跟乡里乡亲招呼,有问必答,一路嘴就没闲着,进了老家门才算松口气。
宋明好揶揄他:“行啊,姚祺年同志,成咱们村响当当的名人了!”
“敢笑话哥,找打!”姚祺年作势要拔她毛。
可惜手还没抬起来,倒先挨了一扫帚疙瘩。
打人的是王乃云,就瞧不惯小儿子浪里浪荡的样儿,没好声道:“你媳妇几个月了,不清楚呐,还没轻没重!”
宋明好乐不可支,忙躲到她婆婆身后藏着。
姚祺年悻悻摸鼻,扭头四看,问道:“爸呢,大哥大嫂呢?”
“都下地去了。”王乃云道。
姚祺田和贡付姐两口子干十几亩田,几乎天天起早贪黑,姚四海也帮着他们干,早上天不亮下地,晚上擦黑才回,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就让王乃云给他们送。
时间长了,王乃云难免不满,搁宋明好面前嘀咕贡付姐事多。
“七斤我帮他们带,家里活也是我干,现在还让我下地给他们送饭,分明把我当老牛使唤!”
宋明好只笑不说话,半句不提贡付姐的坏处。
王乃云还想说,被姚祺年给拦住了:“好了妈,你再磨叽,太阳都要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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