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南面山里有村子遭灾了,该不是这村子里也遇上什么事儿了吧。”
“不会吧,上回我路过没听说啊。”
“开春的山里也不保险,要不咱们问问?要真有啥,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声音。”
“咱们那么点事儿能影响啥?”
“就是,我反正是来问辣椒的,想弄点种子自家种,啥事儿都影响不到。”
“别瞎猜了,去问问就是了,看,那是齐老头,问他。”
好吗,这不过是个给孩子寻媳妇的寻常事儿,愣是搞出大新闻了,连着上下游的商户都知道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所谓有来有往,人交流的多了,很多事儿靠着人脉就能变得简单了。比如这请先生的事儿就是如此。
第119章 外室子,先生
这些客商给介绍的先生,老肖从一开始就有心里准备,必定是城里难混的那种,水平也未必高,甚至有可能有什么残缺或者麻烦。不然不可能会被这些人精子认为,会愿意到这边的小山村来。同样,人品上应该不错,最起码人际交往上不错,不然这些人一样也不会多事儿,毕竟要是弄砸了,作为生意上有往来的合作方,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可不想这被介绍的人,身世居然如此的出人意料。居然是一个大家族的外室子,还是个亲爹已经没了的外室子。
托小说的福,老肖倒是大致知道在封建,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时代里,嫡庶尊卑划分的十分严苛,甚至在同样的庶出中,贵妾,良妾和奴婢升上来的贱妾三者生下的孩子也有等级划分,讲究些的人家,贱妾所出的孩子,比一般的奴仆也高不到哪里去。
可到了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即使是庶出,哪怕是贱妾所出,好歹也是属于被家族承认的,具有一定的家产可以继承权的。在当家的老爷过世之后,哪怕是只给点银子打发了呢,那也是一种认可,可以上族谱的家族中的一员。比如方言的爹,其实就是这样,若非栽赃了个罪名,那老方家的当家老太太,是没有理由驱逐的。甚至还要分他财产。也因为是有名分,所以即使遭了这样的大难,还有族人愿意帮一帮,比如方队正。
而在这之外,还有两种孩子,处境更是不堪和艰难,那就是外室子和私生子,这两种身份除非这一家子实在是没有了后人,不得不接回来继承血脉,不然基本都是随便他们自生自灭的。当然了,外室子比私生子好些,因为私生子基本没什么活路,倒是外室子,若是当娘的稍微有点手段,在受宠的时候存下点积蓄,那在靠山没了之后,也未必活不下去,再怎么苦,总能过上寻常人家的日子。
而这两个客商介绍的这一家子其实就是如此。当爹的已经没了,原本的房子因为那当爹的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家产继承的问题,所以一早就将他们住的两进小院过到了儿子的身上,当娘的也陆陆续续的,从生活费中俭省下一二百两的银钱,若是加上些首饰,爹给儿子的一些佩饰,笔墨书籍等,家底真算起来还是可以的,比老肖也未必差了,最起码顺顺当当的过上五六年没问题。那孩子也成人了,若是能有个挣钱的出息,总能支撑起一个家,养得活老娘的。
更有利的是,那当爹的还曾送儿子去上过学,打点过关系,让他顺利的去科考,而孩子也争气,在十六岁那年就考过了童生。有了这么一个功名,以后哪怕是没了当爹的打点,日子艰难些,慢慢的考上去,熬下去,其实日子还是挺有希望的。
可偏偏这爹妈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家里的媳妇对这个外室的不满程度,在这当爹的死了之后,居然愣是找了娘家人,把这孩子上进的路给堵了,愣是说他出身不明,不让考了。甚至连着这孩子刚娶亲没多久的丈人家,也被敲打,愣是不敢出头不说,还差点断了关系,简直就是要置他们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最后还是那几个同父兄弟,因为从小被爹带着见过几次,相对熟悉些,看着有些不忍。偷偷的来通知这孩子,让他想法子搬出城里,只要不在城里,那这当家主母的手自然也就伸不到了。
还劝那孩子,等着过上几年,事儿淡了再回来,只要他们兄弟还在,到底是自家兄弟,总能出个人给作证明,让这孩子继续科考。说到底,这毕竟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兄弟,做的太绝没必要。能结下一份善缘,万一这兄弟真出息了,他们也能与有荣焉。
至于这两个客商?其中一个就是那家某个良妾的兄弟,那孩子三哥的亲舅舅。这关系还真是复杂。
“既然没什么利益纠葛,何必这样揪着不放呢,权当不知道这么个人不就成了?那家主母也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哪里是想不通啊,要我说,也是那孩子自己做岔了,一个外室子,本就该安生些,可他倒是好,愣是在城里混了个才子的名头,将家里的嫡出大哥都快比下去了。关键是,他大哥考中童生那年都十七了,他比他大哥还本事,你说那主母心里能舒坦?就是才学再好,哪怕是再多忍两年呢,也比如今这样强啊。”
“啥,还有这缘故?老宋,你可从没说过。”
“这事儿能说?全是肚子里的官司,再说了,当初我那姐夫在的时候,那太太一脸的贤淑大度,我要是说了,还不得给自己套个小人之心的名头?那样我家外甥可就要倒霉。就是这么小心呢,这次分家,我家外甥也没得什么好。愣是只分了一个两进的院子,还有一千两银子,两箱子他们原本屋子里的摆设东西和首饰,凑一起还不到三千两的东西,其他的一概没有。你说说,这都吝啬成什么样了?这是当家的一死,立马就扯破了脸皮啊,那可是几十万的家产啊,就分这么些,也不怕族里训斥。若非人家娘家出了个八品县丞的官宦,这会儿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好在那嫡子还不错,到底是个秀才,也要名声,临了每个兄弟又给了点东西,贵妾出的兄弟多给了个铺子,我外甥那样的,多给了50亩近郊中田。还让这些庶出的,可以带走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东西和下人,这样一算,倒是也合适了,家具这些值钱好木头的东西加上,怎么都能有四五千两了。”
“你到是好打发,这么些就满足了?你不说有几十万家产嘛?怎么不多谋划些?哪怕是多要点银子也好啊。”
“谋划什么啊,胳膊拧不过大腿,谁让咱们没有撑腰的本事呢,能说得过去就成了。再说了,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分七成,其他的分三成,这是老规矩了,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嫡子,庶出到是一堆,在怎么折腾,也未必能多多少,还不如留着这情分的好。到底是官宦人家,人脉多些,那家老大也算是有点读书的本事,若非守孝,只怕举人也能得了。关系处的好,以后万一有事儿,也能有脸找上门去不是。再说了,我那妹子也看的远,早就有成算,早年就筹措下了五十亩地,那带出来的银子,还能再买一百亩,这样一来,足足有二百亩田地了,就是收租子,这以后母子两个也能过的不错。再说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家还有贱妾出的庶女更倒霉,因为没了娘,没人给做主,又是个鹌鹑性子,愣是让那主母直接送到了官宦人家当妾。连着嫁妆都只给了四个箱子,比小户人家都不如。这心狠的,看着都让人发憷啊。”
老肖这八卦听得,瞪着眼睛,张着嘴,差点没给惊着。活脱脱的一出伦理剧不说,这里头愣是还能被发现出好来,也真是绝了。他们这都是怎么算的?几十万的三成是多少?就是这庶出有十个,好像按照他们这说的,分的也不到五万吧。这样,那嫡长子居然还属于人不错的了?
好吧,这是人家的家事儿,听着还你情我愿的,没他说嘴的份,接着说那先生的事儿。
“那,那个孩子如今多大?真愿意过来?”
“那孩子今年18了,刚成亲一年多,也是他爹心里有成算,估计是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了,大的到了年纪的基本全给急匆匆的办了喜事儿。不然只怕连新媳妇的进门红包都没得领,呵呵,不说这个,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孩子也是个有心的,这一次的事儿,估计心下也知道,背着这么个身份,以后即使真考上去了,这出息也有限,未必能进的了官场。所以啊,一早就和他大哥说了,考到秀才就不考了,就想当个普通人,靠着这秀才功名免去点税赋什么的。只是希望将来他孩子能有个清白出身,能有出息。不然你以为,他大哥就真那么放心,将来愿意给他作保,让他进考场什么的?我一个小商户都知道,做官不简单,人脉关系能不简单,这才是最大的遗产。”
说到这里,那客商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显然他对于那嫡子秀才的装模作样也心里清楚,可他更知道,能愿意装模作样已经很不错了,若是真不要脸了,半点不给的赶出来,你还能怎么样?身份不占优,半点办法都没有啊。官民的差距在这摆着,可没什么人愿意给他们断家产官司。
“看看我,又扯远了。”
那是你心里也觉得不公平,不然能这么一会儿一扯?也是,连着老肖都能算计清楚,这当人舅舅的能不知道自己外甥吃了多大的亏?哑巴吃黄连之下,除了到这偏远之地唠叨几句,吐吐苦水,还能怎么办呢。
“那小子我熟悉的很,前些日子就在问我,搬到哪儿合适,他家那宅子位置不错,到时候正好能借出去,挣点房租钱。连着房钱他都问好了,听说一年能有三十两。还有那些存银,正好用到新地方买地什么的,哪怕是偏远些,只要能凑出二十亩来,这两下里的出息加起来,他们一家子也足够过日子了。”
这客商对着老肖那是半点不隐瞒,连着人家的打算都说的清清楚楚的,这很明显,他也是担心这外室子的身份让这些人看不上,所以尽力说的详细点,让这些山里人知道,那是个有成算的人,家境也还成,不会拖累村子,更不用担心手脚不干净,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账,不会教坏孩子。
不过在这么解说,这客商就是没说这个童生的娘的身份,也是,愿意当外室,还不能接到家里的,估计出身什么的,不会清白,估计是那些青楼出身吧。
想到这些,老肖索性也不多嘴问了,人家儿子都快二十了,在怎么找后账也没到底翻二十年前的旧账。所以老肖说到:
“若是学问没问题,那咱们这儿倒是不讲究这些个什么嫡出庶出的,说来咱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人家对吧。至于过来后,我那山下有个房子,暂时能借给他们住,当个学堂也成,就是条件艰苦了些。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要是想在村子里建房子买地,这个就有点难了,房子好说,总能寻摸出地方来,只是地,这里是山沟沟,土地实在是少了些,除非开荒,可开荒的话,那就不能算是什么好地了,多半连着中田都不到。”
人家有诚意,说的这么清楚,老肖也不是那不讲究的,自然也要说清楚自己这边的问题,若是两下里都能心甘情愿这才是好的,不然就是勉强来了,只怕教学上也未必上心。
“这样啊,那我回去问问吧,老实说,你们这里别的不说,山清水秀这一点是绝对不错的,人也信得过,不是那等欺负人的,也没什么混账人家,这一点上,比其他地方都强。”
“那是,这是肯定的,你回去说说,我呢,也和村子里几个管事儿的说,两下里都想想,若是真合适,那咱们再合计,怎么样?咱们总要求一个两下里都满意的法子来对吧。”
老肖这话说的很在理,别说是那客商了,就是边上听着的那个也跟着点头,所以对方的反应自然是满意的。
“确实,这样好,这样好啊,我这中人当的,也能轻省些。说到底,那孩子到底只是我外甥的兄弟,不是我外甥,我不能替他做主,呵呵。”
不是亲舅舅,还要帮着筹谋,还知道分寸,这客商人不错,品行为人上都有可取之处,即使这事儿不成,老肖觉得,这人也能交往。人脉啊,老肖被故事刺激了,对人脉也渴求起来。
送走了那客商,老肖自然是立马就叫上了村中的那五个什长来商量这事儿了,别看和这个客商商量的,好像老肖就是村长一般,可老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五个才是这村子做主的大头,自己?不过是占了杂货铺的便宜,在隐形上,似乎占据了更权威,更高一级的外在印象而已。想当村长?还是呵呵吧,人贵有自知之明,作为村人中的少数本地派,多配合,多商量才是王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先生的事儿好歹算是有了正紧的眉目了,这也算是好消息吧!
第120章 定下
老肖不是村长,也不是村中老兵的头头,可奇了怪了,每次遇上事儿,这些人怎么就还是喜欢上他家来商量呢?难道说他家就长了个议事厅的模样?还是想蹭吃蹭喝的?哦,或许是他家的酒勾搭的,看看,这事儿还没说呢,一人一大碗就已经下去了,这豪爽劲,看的老肖忍不住心疼自家的娃娃。果酒什么的,酿造起来很费事儿,即使都是自家院子里的果子,清洗晾晒也耗了孩子们不少功夫的。
“少喝两口吧,先说事儿。”
“有什么可说的,这不是挺好的人选吗,我看啊,这人怎么的,也要在这村子里呆上五六年不可,这样一来,啥事儿都解决了。”
“就是,开春建学堂多容易的事儿,咱们这么些院子都起了,还能起不了一个学堂?至于过来住的地方,学堂边上加个屋子就是了。我看你家北面那对面山脚就不错,进出方便,那斜斜的一长条空地,给咱们建院子嫌弃没后院菜地可用,可给了这文人却正好啊,不大不小的正合适。”
“这事儿能办,就起个屋子,不用出啥钱,大家伙儿凑一凑全在了,挺方便。咱们不要他房钱,只要当着先生,就尽管住,这条件,可给他省大钱了。再加上束脩什么的,这一家三口,三口是吧,过日子绝对够用。”
老肖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人家的情况,这几个,愣是只听到了住房问题,过日子问题,一句话的功夫,连着人家以后该怎么过日子都帮着盘算好了。唯独什么出身,什么可靠不可靠的,那是一个都没往心里去啊。这心可真够大的。
“这外室子的事儿……”
“老肖啊,你啥都好,就这磨叽劲不行,外室子怎么了,又不是没个保人,老宋这是送上门的保人,有啥不能信的。反正咱们要求也不高,能教孩子认字就成。其他那些私事儿和咱们有什么相干。若说有关系,要我说,还不如说老宋呢,这家伙啊,往常可真不知道,这老小子居然有一个当妾的妹子……”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脸上这笑猥琐的很,你这是羡慕呢,还是瞎想什么呢?或许觉得能当妾,应该姿色不错?至于,当妾家人脸上不好看?在战乱的年头里,就是卖孩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那是给孩子找个能吃上饭的活路呢。这二十多年前送家里妹子去当妾?那可是刚建国没多久的时候,谁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缘由在?没什么好笑话鄙视的,这就是时代的差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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