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寨盛行土葬,于是流传了个习俗,那就是在人五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置办死后的棺材。
而眼前这个简易劣质的棺材她认得,分明是母亲许容去世时,家中着急找师傅赶工做出来的。
“囡囡,赶紧准备,你妈今天上山。”此时一位面容的老太太带着阴阳先生和一帮青年人进了屋。
听到这声音许珞虞看向了她,这是何家寨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何秀华,此时的何秀华虽说七十来岁,却身子骨健硕,头上连根银丝儿都没有,看起来极为精神。
乍看何秀华,许珞虞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掏出何强的魔爪后,她便有七八年没有见过老太太了。
“你爹呢?”何秀华一面吩咐着这群青年,又让阴阳先生开始唱念词。
许珞虞皱了皱眉脱口而出:“我不知道。”那脆生生的声音硬是在整个灵堂里回荡,不再是被毒压治好后那难听嘶哑的声音,惊得许珞虞眼睛不由得瞪大,怎么会?
而此时不等许珞虞细想,卧室里出来个身量不高,一脸麻子,咧着黄牙,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的男人。
那男人上前冲着许珞虞吼道:“愣着干嘛,你妈今天上山,快跪下给你妈磕头。”
此时的阴阳先生开始做法念词,许珞虞跪在了灵堂前,细细的思索着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乡里乡亲分明她记忆里的模样,她不是被何建军弄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她妈去世后的灵堂里。
她看了一眼自己不同于十年后那双伤痕累累枯瘦的手,又瞥了一眼许强那张猥琐的脸,许珞虞有个大胆的念头,难道她这是重生了吗?
虽说闲时也会追追言情小说,可是重生一词是她不敢妄想的。
法事刚做完,阴阳先生让年轻人们,将许容的棺材捆好,架上了扁担,抬出了灵堂。
阴阳先生烧了个黄烟炮,那黄烟四处弥漫,腾云驾雾之意。又给这群人递了个手势,年轻人们一股子脚下生风,顺着山路朝何家寨山上抬。
因为按照习俗,上山抬棺材是不能有停留的,因此抬棺材请了五十多个青壮年,不能停留的相互替换。这群人抬了棺材就像后山进发,声势极为大。
许珞虞举着母亲的遗像,在棺材前奔跑,十多分钟后,终于到达了墓地。
随着一切事宜的结束,热闹人群也散去了,准备去吃饭。唯独留下了许珞虞跪在新修好的坟前,她看着墓碑上母亲的遗像,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没想到她真的是重生了,却没能重生到母亲死之前,挽回这一悲剧。
母亲许容早些年被人拐进了窑子里,一番诱惑胁迫下顺风顺水的做起了小姐,哪曾想居然看上了那她从未见过的父亲。
可是那所谓的亲生父亲也是个负心汉,母亲许容好不容易怀上了她,亲生父亲却跟着个有钱的富婆跑了,许容早就伤了身子好不容易能怀上一个孩子,再想着月份也大了,不得已便将她生了下来。
许容没有学历又不肯赚辛苦钱,也只好重操旧业干起了皮肉了生意。而许珞虞自然是自小在风月场子里长大的,将那些个花花肠子学了个精通。虽说是如此,奈何书读多了,长大后的许珞虞倒不复幼时的机灵。
后来许容赚了些钱,许珞虞也十二三岁了,许容也有隐退之意。此时的继父何强就出现了,那是虚寒送暖,为许容编织了个美好的归隐之路。
许容这些年在场子里,甚是绝望,也攒了些钱,便带着许珞虞跟着何强回到了何家寨。
虽说许容是心生退意,不过许珞虞自恃貌美,不肯屈就于命运摆布。她承认她骨子里是骄傲的,让她做个乡村野妇怎么可能?
对于贫困底层人命来说,唯有拼命学习也许才能山鸡成凤凰,一飞冲天。后来她成为了何家寨这贫困寨子考上大学的第一人。
许珞虞以为只要考出去了,就能摆脱命运,就能迎接新的生活,等自己有能力再将母亲接出去,哪成想还没等自己读完大学,混出个名堂,母亲就早早去了。
随着母亲的离开,继父何强再也掩盖不住他伪善罪恶的嘴脸,也就是今天晚上何强会动手玷污了她,而她在逃跑后没成想被拐子打晕毒哑,卖到了更为野蛮愚昧的穷山沟里,遭受着非人的待遇,后来她筹谋了好久终于逃出了李家沟,却没想到居然死在了何建军的手里。
既然她重生了,便不能再让自己的人生悲剧重演,为今之计就是立马离开何家寨,走得越远越好,才能够摆脱自己的命运。
她看着墓碑前放着的照片上许容那张美丽的面容,朝着许容磕了三个头,眼眸里带着水光:“妈你放心,这一世我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事不宜迟,许珞虞赶忙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奔回了家。此时正是热闹,刚上了山,宴席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何强来回走动招待这远亲近邻,根本来不及注意到她。
她小心翼翼的进了何强房间,翻开了母亲的小柜子,这是家里人放重要物件的地方,因为丧事,远亲近邻纷纷给了份子钱,柜子里有几摞百元大钞。
此时的许珞虞当然是需要钱的,她全都将百元的票子,揣在了包里。她可不能给何强留任何的钱,有了钱何强定会来找自己,像何强这样的瘪三如果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非得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
随即许珞虞又开始找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她清楚记得自打她取得了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何强就偷偷摸将自己的证件一类都藏了起来。
现在看来这个何强早有预谋,只是当年的自己太过于天真。可是却不见证件一类在柜子里。
这何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许珞虞一扫这狭小破旧的小屋,忽然少女的眼里显露出一丝精光,对了地砖里。
这个秘密是许珞虞无意之间发现的,何强每每藏钱都会放在这里,此时何家地板是用石砖铺的,许珞虞随即蹲了下来,伸手四处敲了敲石砖。
终于听见了响声,立马搬开了石砖,就看见自己的证件都躺在小槽里。又看着躺在一边的何强的身份证,立马将其收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处理好这一切,直到没有丝毫纰漏,这才离开何强的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离开收拾行李。
许珞虞的行李不多,为了方便逃跑她穿了一身短衣短裤,和一双运动鞋。一切收拾妥当后,趁着人多溜了出去。
她渴望光明,更渴望文明,贫穷落后愚昧这都不是她讨厌大山的理由,她害怕的毫无人性的残忍,越是这样她越想要逃离,冲破荆棘阻碍,获得新生。
等何强发现许珞虞不见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何强看着柜子里的钱全部不翼而飞,在看了地槽里空无一物。气的跳脚,整个脸挂满了狠毒之色,而此时的许珞虞已经到了省城江州的火车站。
在江州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月光洒在她的脸颊,她仰着头,精致的鼻梁眉眼在月光的照耀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眼望着高挂的月光,呼吸着江州城里清新的空气,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上天垂怜,她许珞虞回来了。
第3章
初夏夜晚风徐徐吹过,月光倾泻,即便不是返乡大潮,江州火车站却人满为患,人们扛着行李前赴后继朝东南沿海的宁城赶去。。
两千年初,市场经济那块大蛋糕依旧被最开始那批下海经商的先行者瓜分的所剩无几,却依旧抵挡不住全国各地本来的淘金人的热潮,人们争先恐后力图能够再抢夺一块蛋糕。
随着市场开放,国家政策的转变。发达国家战略的转移,将大量的工厂建设在华国东南沿海地带,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大量廉价劳动力的需求。
随着资本的注入,金钱至上的一套理论的形成,贫富差距的拉大,华国人民看似平淡的生活之下早已经波涛汹涌。
不同于后世互联网的遍及,此时的华国治安处于边缘地带。
热火的人口贩卖,毒品买卖,贫富差距一系列的问题充斥着人们的生活。
而先行者早已将沿海的蛋糕分得干净,于是乎随着国家新战略的影响已经悄悄将目光投向了中西部地区,开始打响了一场未来资源分割的大战。
“江州这边的开发部我已经去过了,资料我也让文森传回去了,赶紧将案子制定出来。”男子说话小声,一身的风度早就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跟江州火车站大多数的农民工截然不同的是,这位打电话的男人看起来英姿不凡,器宇轩昂。一身阿玛尼的西装,而手腕上带的则是宝丽来的表,脚下穿的应该是意大利的皮鞋,总而言之身家不凡,隐隐的贵气早就透露出来。
此时的许珞虞挨着他不远,男子打电话的声音虽小却早就落入了她的耳朵,再加上对男人周身的打量和话语的分析。她迅速做出了判断,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是个钻石王老五。
所谓装的和真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真正的有钱人穿的都很低奢,比如眼前这位。不过她自然不会赶着趟的去结交,只是在一旁默默竖起耳朵分析。
“君总,集团的上半季度的财务报表已经出来了,大老板刚进了医院,不过董事会要求您立马回公司主持大局。”张文安道
“宁城这边你先安抚着,我马上就赶回来。”此时男人的俊朗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烦忧,迅速往售票窗口走了过去。
听到了宁城两个字许珞虞立马跟了上去。
半个月前集团做出了调整,要投资宁城,又正值新旧势力交替,他作为接班人自然首当其冲,来到了宁城亲自调研项目。
向来出入豪车的君懿也免不得下乡来接受磨难,毕竟江州可是出了名的贫困大省,怎么多年了也不见修个机场。
不过自从考察队在江州发现了大量稀有金属矿,国家立马战略将江州作为了国家大后方,马不停蹄就准备大肆建设江州,开发资源,隐隐要江州建设为西部重省。
见了苗头,上面又透露消息下来,那肯定将战略定在了江州。于是乎闻风而动,自然各方商业实力立马就来抢占先机。
君翰集团作为宁城最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乎君懿就赶着破烂的小火车,来到了江州考察。
此时窗口人山人海,许珞虞借着时机排在了君懿的身后,其实按理来说像君懿这样的富家公子怎么可能会亲自前来买票。
君家虽说是房地产发家的,可是往上三辈都是从军的。艰苦耐劳也是家训,因而君懿自然没沾染过多的纨绔子弟习性,加上事出突然,君懿也只能亲自来了。
“麻烦帮我买一张到宁城的火车票,要卧铺。”君懿抽出钱包里里的身份证跟钱递给了售票员。
从这个角度看去,钱包里躺着一摞黑银色的名片。
“不好意思,现在这一班没有卧铺了,只有硬座。下一班车在明天中午,如果您等得及可以定明天的票。”售票员也是不是傻子,这一群农民工中出现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早就换了一副嘴脸,显得极为和蔼可亲。
君懿思忖了一会:“行给我一张硬座吧。”宁城那边还一团乱,自然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
于是乎售票员打了票递给了君懿,趁着君懿转身装好身份证的时间。一道身影急匆匆的,刚好将君懿撞了个正着,软绵的身子撞入了君懿的怀里。
随后那钱包落在了地上,而里面的名片钱一类的四处散落。
君懿下意识想要看这不长眼的家伙是谁,却被一双桃花眼深深的吸引。
为了防止再被人觊觎,许珞虞在路上就给自买了个头巾,幸好江州这一代风沙大,很多妇女出门都爱带头巾,倒也不惹人注意。
许珞虞将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究竟长得何种模样,唯独留下了她那双精致的眉眼。
君懿一愣,这双眼眸清澈如星辰大海,漂亮异常。
一看惹了大事,许珞虞赶忙蹲在地上开始捡被她撞掉的东西,幸好此时正值夜深,窗口周围人也不多。许珞虞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捡好了,又将东西整理好递给了男人。
“抱歉,真不好意思。”声音软糯,带着歉意大概是觉得犯了错,少女没敢看男人而是低垂的着头。
道歉也算诚恳,君懿自然不能多怪罪,接过钱包点了点东西:“没事。”
少女松了一口气又赶忙走进窗口将身份证递给了售票员:“一张到宁城的车票。”
说着又将头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美丽而精致的脸,售票员看了眼真人又看了眼身份证,这才收了钱打票。
而正好这个角度,君懿清晰可见少女那张如画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睫毛纤长,琼鼻高挺,嘴唇嫣红,美得惊人。
接过票许珞虞微微一笑非常礼貌:“麻烦你了。”这才盖好了头巾,转身从君懿身边走过去,准备去休息区等车。
君懿也没多想,找了位置坐了下去,等车。
江州到宁城,火车约莫要开二十个小时,途径十三个站。
此时许珞虞拿着票进了车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虽说此时虽然不是客运高峰期,不过这节车厢却也是人满为患。加上此时火车还没有空调,因此整个车厢里十分闷热热。
前世自己就是在火车上大意失荆州的,想江州这样的地方拐卖事件层出不穷,在一火车上肯定有些小偷人贩子。
有了前世教训许珞虞自然不敢再有所松懈,根本不敢取下脸上的头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发车时间越来越近,许珞虞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车票细细打量着,车票的号数是14号,坐的是靠窗位置,又看了好几眼身旁空着的座位。
也就在此时,一个穿着华丽,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走到了她的旁边,将行李放在了行李架上,又扯了扯领带,感觉松了些,这才坐在了她身旁。
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松了气,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坐火车的日子是极为单调的,火车速度慢沿途的风景几乎都能收入眼底。
特别是江州这样未经开发的西南山区,更是美得像一幅幅水墨画,君懿也被外面的所吸引侧头一瞧,正好于转身准备将车票放进包里的许珞虞撞了个正着。
双眸而视,两人表情则有所不同,高清俊朗的容颜展现在许珞虞面前,似乎注视久了些,少女立马垂下眼眸不敢再看,立马将东西收拾好,转过头看向窗外。
而君懿又看见这双美丽的眼眸,离得那么近都能看见眼珠里自己的清晰的影子,直到少女收回眼眸,微微有些失神。
可君懿是谁,那可是阅女无数的富家少爷立马就收回了心神。
路上风景变换,在甜美的提示音下,终于车停了下来,许珞虞转回了身子,看到了提示牌。
南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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