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的身影早就已经被那深渊的阴云给遮挡住了,正值深夜,山里雾气极重,白日里都看不清这山底下到底是什么,更何况是在夜里。
“给我搜。”傅容景温润的面色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精致得不似真人的脸上此刻满是冰霜,他用力的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身边的护卫立刻应了下来,傅容景不再看向那深渊之中,而是向着顾云歌离开的方向看过去,眸中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黑得骇人。
他双手微微捏了捏,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过身问道:“小八怎么样了?”
他身边的人便正好是雾一,雾一垂下眼睑,他立刻拱了拱手,说道:“回主子,小姐已经休息了,属下命人点了些安神的熏香,让小姐好好休息着。”
傅容景的脸色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向前走出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暗光,回过头又问道:“那楚姑娘可是还在府上?”
雾一点了点头,说道:“楚姑娘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主子可是要将人解决掉?”
雾一并不知道楚青萝的身份,他以为楚青萝的存在只是因为顾云歌罢了,而现在顾云歌已经离开了,楚青萝后续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双眼里满是冷漠,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
傅容景却是勾起唇笑了笑,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好生款待着。”
说完,他也不解释,便大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雾一得了吩咐,也没有要问为什么的打算,只是点了点头,身影便又一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像他这样的暗卫,始终是见不得光的,雾十七从前也是如此,若是这次……他还能活下来的话,应该能够脱离那样的身份吧。
只是,方才他身受重伤,直直的坠落深渊,只怕是九死一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雾一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作为一个暗卫,他见了太多的死,毕竟,他自己便是从死人堆里,踏着别人的尸体走出来的。
顾云歌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大亮了,她刚清醒的时候,双眸还有些涣散,感受到自己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颠簸着向前赶路,让顾云歌身子略微有些不适。
她看着从马车帘子之中泄露出的一丝丝光线,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她眼睛干涩至极,胸口的郁结之气久久没有散过去,一想到离开的时候,顾濯的笑容,她眼眶便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意。
那真是个傻子……真傻……
顾云歌动了动手指,她浑身绵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喉咙也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疼,可是就是这样,也比不上她心中针锥似的疼。
算起来,她和顾濯也只是萍水相逢,不过是初见时她顺手救了顾濯一命罢了,而现在,却是让别人用命来还,也只是还她一个自由的机会罢了。
顾云歌坐起身子来,她手指攥紧了又松开,最后抿了抿苍白的唇,伸手撩开帘子,面上一派冷凝。
赶车的人是叶隐,叶隐也不放心别人来赶车,他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车,走的也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小路,而这期间,顾云歌却是一直都没醒。
第三百七十六章:抵达关西
“顾姑娘,你醒了?”叶隐立刻拉了拉缰绳,让马车的速度减慢了一些,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顾云歌,眸色之中透露出些许担心来,说道:“顾姑娘且好好休息休息,在马车里有吃食和水,等到到了关西,我便请个大夫来给顾姑娘诊治一番。”
顾云歌面色没变,她神情就仿佛是僵住了一般,一双黑眸却是坚定的看向叶隐,她红唇微张,缓缓吐出几个字:“顾濯呢?”
叶隐微微一愣,他面色之间闪过一丝不自然来,虽说已经料到顾云歌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这般直白的被质问,叶隐还是有些不自然。
他扬起马鞭,让马儿拉着马车慢慢的走着,顾云歌才不至于失了平衡,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顾姑娘可是说的那位小兄弟?那位小兄弟……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的,顾姑娘且好好休息着吧。”
叶隐一边说着,却是不敢看顾云歌的眼睛,他心里知道,顾濯不可能追的上来了,他带着顾云歌离开之后,当机立断立刻找了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连夜里赶路过来的。
在他离开的时候,那小兄弟便抱上了赴死的决心,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死,是拦不住的。
顾云歌神色动都没动,她泛着惨白的面色又蒙上了一层灰败,张了张唇如同不会说别的话一般,重复道:“顾濯呢?”
叶隐扬起来的马鞭便僵住了,他回过头,看着顾云歌执拗的神色,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劝慰,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云歌看着叶隐的脸色,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明白,顾濯应该是回不来了,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言语在这时候却显得格外的匮乏。
她手指紧紧的抓住马车的帘子,一双眸子里空洞洞的,让人看了骇人的慌。
“顾姑娘节哀吧,我后来也让人去打听了一下,那位小兄弟后来坠崖了,生死不明。”叶隐看着顾云歌苍白的脸色,神情之间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小兄弟最大的心愿便是顾姑娘离开大周,若是顾姑娘身子却坏了,小兄弟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不会安息的。”
听到安息这两个字,顾云歌方才空洞的眼神猛然锐利起来,她近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吼道:“他没死!他一定没死!”
顾濯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带着那样灿烂清朗的笑容等着她,只要她去找,一定找得到的!
虽说是用尽了全力喊出声,但实际上喊出来的声音却是并不大,顾云歌惨白的额角上青筋爆出,她眸中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却还是被她生生的忍了回去。
顾濯还没死,她不相信顾濯就这么死了!顾云歌后退了两步,她忽然觉得喉咙一甜,舌尖便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她张了张嘴,用力的喘息着,却猛地咳了一声。
一丝腥红的血迹随着她摊开手,明晃晃的突显在手心,叶隐见了这丝血迹之后,大惊失色,他也顾不得解释什么了,立刻伸手,将已经要倒下去的顾云歌扶了扶。
只是一边扶着顾云歌,一边还要操纵着马匹着实有些为难了,叶隐正准备叫过来一个手下的时候,顾云歌忽然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她眸色之中满是坚毅,在阻止了叶隐之后,便眼神空洞的转身向着马车里走了过去。
叶隐不敢在耽误,他也不敢再多劝什么,只能用力的扬了扬马鞭,迅速的赶着马向着关西那边赶过去。
这可是摄政王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若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他可真的担待不起。
顾云歌回到马车内之后,便全身无力的靠在了马车壁上,她微微阖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顾濯的笑一般,她手指紧紧的攥起来,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也毫无知觉。
方才叶隐说的话不错,顾濯是拼了命让她活下来的,她若是这般消耗自己的身子,却是辜负了顾濯的一番好意。
这么想着,顾云歌便颤抖着手指向前探了过去,摸上了那糕点。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她昏迷了一整天,应该已经饿到了极致,然而她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胸膛间一股郁结之气久久的消散不开来,更是察觉不到饿。
纵然不饿,她却还像是恶鬼投胎一般,伸手将那块糕点塞进了嘴里,连嚼都没有嚼,就咽了下去,她狼吞虎咽的吃着,仿佛像是饿久了的难民一般。
这般大口大口的吃着,眼泪却是从眼眶里慢慢的滚落了下来,她仿佛没有发现一般,只是用手背用力的摸了一把,继续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和糕点。
一直到嘴里已经被这些东西塞满,完全塞不下了之后,顾云歌这才停手,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只觉得疲惫不堪,她向着马车壁上靠拢了过去,慢慢阖上眼睛,便意识全无。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顾云歌已经被换了一身衣裳,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鹅绒被子,保暖又轻盈。
她心里知道,现在应该是到大齐了,她手指动了动,挣扎了好久才坐起身来,眼神泛着空洞的看向前面。
打水进来准备给顾云歌擦脸的小丫鬟,一进门就看到顾云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她手中的水盆一抖,盆里的水便撒了些出来。
顾云歌的脖子缓缓的向着那个小丫鬟那边扭了过去,她面色冷漠,一双黑眸更是不带一丝情感。
那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两步,立刻将那水盆放在了一旁,紧接着便脚步急匆匆的向外走了出去。
顾云歌见人走了出去,又收回眼睛来,她手指动了动,却感觉到了似乎有些束缚,她锤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手掌心上包扎着一股轻纱。
她轻轻得将那轻纱掀了开来,里面深深的指甲印便露了出来,应该是她在马车上的时候不自觉的捏出来的,竟然是见了血。顾云歌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那时候她竟然是一点痛都没有察觉到。
第三百七十七章:顾濯的过往
“顾姑娘,这个可不能拆啊。”顾云歌一个人不过是呆呆坐了一会儿,门外便有人走了进来,她抬起眼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面目慈善的貌美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面上满是关切,迈着步子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过来便小心翼翼的将顾云歌手上的轻纱接了过来,似乎是准备帮顾云歌换一换药。
方才那小丫鬟立刻跟上来,低声对着美妇人说道:“夫人,这样的事情便让奴婢来吧。”
顾云歌大约也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美妇人便是楚青萝的娘,平西王妃。
她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妃娘娘,这点小事云歌自己来便好。”
可能是在马车上颠簸太过,她又一直没怎么说话喝水,这会儿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便嘶哑得厉害,她眉头轻轻皱了皱,眉宇之间便闪过一丝痛苦之意。
平西王妃见状,又强行将顾云歌的手指拉了过来,她眉宇之间满是祥和,接过那小丫鬟手中的小瓷瓶,声音柔和的说道:“不过是一点小事,我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有什么做不得的。”
她动作轻柔,一边为顾云歌上药,一边声音温和,絮絮叨叨的说道:“你是青萝的闺中好友,青萝的性格我知道,能忍受她那样任性的性子的人并不多,所以她朋友定然也不多。你同青萝交好的时候,定然是忍受了不少。”
顾云歌连忙摇了摇头,“王妃娘娘,一直以来都是青萝在帮我,青萝为人仗义,能同她交好,是我的荣幸,又谈何什么忍受呢?”
平西王妃动作顿了顿,也没表露出什么异常来,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顾姑娘,上药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着些。”
平西王妃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擦在顾云歌的伤口上,在抬眼看向顾云歌的时候,却发现顾云歌至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神情之间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便是涌起一股浓浓的怜惜,她动作很快,就又将顾云歌手掌心上的伤口包扎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将药放在了一边,让那小丫鬟将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这才看向顾云歌。
平西王妃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她伸手轻轻将顾云歌额前的碎发抚到耳后,忽尔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苦命的孩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是你受苦了。”
顾云歌惨白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她垂下眼睑,心底里有一块化不开的阴影。
纵然再不想接受现实,她也只能接受顾濯不会再回来的这件事实了。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平西王妃的声线温柔,让顾云歌莫名就想起了她的母亲,穆婉柔还在的时候,也会用这样柔软的手指轻轻摸过她的额头,也会用这样温柔的声音缓缓的同她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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