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到了深夜,她刚睁开眼,身边的人便察觉到了,她眼神空洞了一瞬间,便回过神来,看着身边守着的人,竟然是顾濯。
她抿着唇,露出一抹艰难的笑容来,清咳了两声之后,轻声说道:“这么晚了,濯儿怎么还不去休息。”
顾云歌已经是睡得不知道时日了,屋子里没有电灯,漆黑一片,依稀能够听见外面虫鸣鸟叫的声音,颇添了许多寂寥。
顾濯没有说话,为房子里点上些烛火,惊蛰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面色也算不上好,眼底的青黑表明了最近这段时间来惊蛰也没少熬夜,她为顾云歌擦了擦脸,又端起一碗还温热着的清粥,轻声说道:“夫人,喝些粥吧。”
顾云歌却是没有胃口,轻轻推开了那碗清粥,眼神一转,便看向了窗口。最近这几天天气不大好,顾云歌只能从窗口向外看,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只怕是以后都看不到星星了。”
第六百零三章:油尽灯枯
顾云歌是当事人,自然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处于一个熬尽了的状态,可是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朝堂上的人陷入为难之中,更不想让褚冥砚因为自己而去答应那些莫须有的条约。不管他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顾云歌却都只会觉得心痛无比。
顾濯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顾云歌的眼神之中泛着深意,他轻轻给顾云歌掖了掖被角,声音不负当初的爽朗,听起来还有些沙哑的说道:“小鸽子,你会好起来的。”
顾云歌垂下眼睑,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说道:“濯儿也不用安慰我了,若是不答应那些条件,皇上怎么可能将那味药材放手?我不想让你们为难,便就这样吧。”
她已经是破罐破摔的状态了,她抬起眼睛,看着外面苍茫的夜空,却莫名想到了褚冥砚那双如同闪烁着细碎光芒,如同星空一般深邃的黑眸,她喉头动了动,不由得轻声说道:“若是……还能够再看一次星空就好了。”
顾濯没有说话,他手指握成拳,面上一派冷凝,好一会儿,才说道:“歌儿,你放心,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的。”
顾云歌抿着唇笑,没有当真,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又有些累了,缓缓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惊蛰在一旁端着那碗没有被动过一口的粥,眼眶已经通红,仿佛是下一秒就能够哭出来一般,她用力的抹了抹眼睛,看着顾濯压低了声音说道:“濯少爷先回去吧,夫人这睡下了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顾濯轻轻点了点头,大步朝着外面走出去,身影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这段时间里,也有不少人来看过顾云歌,只是顾云歌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沉沉睡着,仿佛没了生息一般。
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齐文轩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咬死了不愿意将火莲交出来,他身为一国之主,不愿意交出来东西,也不可能让人去强抢了去。
然而这天,皇宫却失窃了,丢了几件金银财宝,其中最重要的东西,便是那株火莲,齐文轩立刻将所有的嫌疑都放在了侯府和王府两处地方,可是搜寻许久也没有找到东西,最后是褚冥砚发了怒,才制止了齐文轩的动作。
齐文轩还是觉得不甘心,发了皇榜,却无疾而终。
而那株火莲,在事情都平息了之后,便被顾濯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火莲倒是完好无损,但是顾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踉踉跄跄的进了侯府,最终是被人抬进去的。
皇宫里的戒备并不宽松,也不是谁都能够进去将东西带走,还能全身而退的,但是顾濯将东西带回来了不说,甚至让皇宫里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偷的,这就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了。
等到火莲拿到了之后,温太医便连夜被请到了侯府,最后他也嫌两边跑来跑去麻烦,便索性住在了侯府,将这古方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个透彻,这才敢开始熬药。
等到顾云歌见到那已经熬好了的药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顾云歌起初有些惊讶,她自然是听见了外面盛传的火莲被偷了的消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惊蛰,四下看了看之后,这才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惊蛰一口一口的将药喂给了顾云歌,同时也压低了声音,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夫人放心吧,这药是濯少爷带回来的,濯少爷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受了不轻的伤,这几天都在闭门养伤呢,所以这几天才没有来见夫人。”
顾云歌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来,她不愿意欠了褚冥砚的,可是不知不觉,却欠了顾濯这么多了。
这古方上的中药并不像是普通的中药那般苦涩,只是有些呛口,却还带了一股子淡淡的腥味,虽然有莲花的清香遮掩着,但是却依旧让顾云歌尝出来了。
顾云歌眉头抿了抿,这以为这是这古方熬出来的要就会是这样,便没有过多的思考,喝过药之后,困意来袭,便被惊蛰服侍着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却是被旁边轻微的动静吵醒的,她眉头轻轻皱了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屋子里门窗紧闭,一点一点的光点在屋子里四处纷飞着,竟像是人间梦境一般。
顾云歌迅速睁大了眼睛,便看见啦站在一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顾濯,察觉到顾云歌已经醒了,顾濯这才转过身,他面色略微有些苍白,面颊上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伤疤,他咧开嘴笑着,手里还拿了一个正泛着亮光的布袋子,萤火虫一个接一个从里面飞出来,这屋子里的亮光就是来自于那些萤火虫。
“濯儿?”顾云歌疑惑的问了一声,她愣愣的看着这屋子里如同梦境一般的情形,张着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萤火虫细微的光芒映衬在顾濯的脸上,他将布袋子之中的萤火虫都放了出来,勾着唇,轻声说道:“小鸽子,你瞧,这便不愁看不到星星了。”
他一伸手,便准确的抓了一直还泛着光亮的萤火虫,轻轻的递到了顾云歌跟前,勾着唇笑道:“你瞧,只要你想要,我随时可以将星星给你。”
他面色柔和,琥珀色的眸子之中的柔情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一般,正一瞬不转的盯着顾云歌,仿佛顾云歌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顾云歌隐隐预约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在屋子里胡乱飞舞着的瀛湖冲,那一闪一闪的光亮,仿佛是真的是天边的星星一般。
可不一样的是,天边的星星太过于遥远,而这些萤火虫却触手可及。顾云歌不知道这些东西花费了顾濯多少时间,她面色凝重,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心情却又觉得复杂无比。
第六百零四章:萤火星星
“谢谢你……顾濯。”顾云歌凝滞了许久,才缓慢又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她眉眼柔和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停留在一旁的萤火虫,萤火虫扇了扇翅膀,便又飞远了,顾云歌勾了勾唇,又重复道:“谢谢你,顾濯。”
顾濯缓缓的摇了摇头,在顾云歌床边坐了下来,他轻轻抬着眼睛,满目柔情的看着顾云歌,笑道:“喜欢吗?只要你喜欢便好。”
“我听惊蛰说,你受伤了?”顾云歌犹豫许久,才轻声问道,她轻轻抿着苍白的唇,面色之上满是复杂。
“不过都是一些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顾濯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他扬了扬眉毛,一副洒脱不在意的模样。
这却让顾云歌心中更为复杂,她轻轻摸了摸顾濯的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好一会儿,才声音极轻的问道:“濯儿,你……你不用这样的。”
顾濯脸上的笑容便凝滞住了,他眸子垂了垂,声音也低了下来,许久,才沉声说道:“小鸽子,你是嫌弃我吗?”
顾濯抬起眼睛,眼神之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如同一只要被遗弃的幼犬一般,可怜巴巴的模样,让顾云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濯却忽然垂着眼睛轻轻笑了笑,他伸出手,缓缓的摸上了自己右半边脸上的面具,面色上闪过一瞬间的阴沉。
他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一用力,便将那面具摘了下来,将面具之后隐藏起来的伤疤都暴露在顾云歌眼前。
面具之下,是一道极深的被火烧的伤疤,那道伤疤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耳朵边,就连耳朵上也有些许痕迹,他琥珀色的眼睛隐藏在那样的伤疤之中,却在泛着亮光。
那伤疤是极为骇人的,一道一道的弥漫在顾濯的有脸上,却让顾云歌心疼不已。她不知道顾濯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见这伤疤,她或许也能够明白过来,顾濯能有现在的一切都十分的不容易,而他一直带着那道面具,却恰恰代表了他对这道伤疤的看法。
其实伤疤占据的地方并不大,但是因为那伤疤颇有些骇人,给顾濯整个人都增添了不少阴沉的色彩,让人不敢同他对视。
顾云歌不自觉,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伤疤,轻声问道:“现在还会疼吗?”
顾濯轻轻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早就不疼了,只是……只是它太难看了。”
顾云歌轻轻摸了摸那道伤疤,伤疤上凹凸不平,摸上去的触感却也并不好,她收回手,极其认真的看着顾濯的眼睛,问道:“你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顾濯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盯着顾云歌,眼神温柔,迅速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怎么看,小鸽子,你可会嫌弃这样的我?”
这话倒是让顾云歌愣住了,她怔楞的模样落在顾濯眼里,却让顾濯理解成了犹豫,他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打算继续将那面具带上,面色之上弥漫的满是失落。
顾云歌很快回过神来,她迅速点了点顾濯的脑门,笑道:“你就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啊……我自然是不在意的,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从来也不是你的脸。”
顾云歌的轻声细语终于能够劝慰顾濯几分,他抬起眼睛,却还是有些不敢确认顾云歌的话,抿着唇,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的说道:“小鸽子说的都是真心话么?”
“我在你面前可曾撒过谎?”顾云歌挑了挑眉,摊开双手,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在意别人看你这道伤疤会有一样的眼光,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以貌取人从来不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
顾云歌挑着眉轻笑,她眉眼之中满是坦率,唇角轻扬,让一直以来都紧紧压在顾濯心上的大石头陡然便松了开来。
顾濯犹豫了片刻,迅速将面具放了下来,他唇角扬起,心里忽然生出些许冲动来,他猛然伸手,用力的攥住了顾云歌的手指,连声说道:“歌儿,等到你病好了,同我一起去混乱之地吧!”
“我……这件事情,我还要再考虑一下。”顾云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慌意乱,她垂着眼睛,看向一旁不敢看着顾濯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着。她声音很轻,带了浓浓的不自信,仿佛是风一吹就散了一般。
她刻意逃避了顾濯话里更深层的话语,将被攥在顾濯手里的手指往回抽了抽,却发现自己完全抽不动。
顾濯十分的坚持,他珍惜的将顾云歌手指捧在掌心之中,声音柔和,一双眼睛真诚的看着顾云歌,好一会儿,才说道:“小鸽子,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我想要照顾你一辈子。在我的前半生里,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冲动,想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离开了会舍不得,她难受了我也会跟着难受,她心情好了,我也会十分的开心。”
顾濯说着,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低的笑了笑,他眼眸柔和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轻声说道:“小鸽子,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以为我没有资格再来打扰你了,可是……可是现在让我看到了希望,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慢慢接纳我呢?”
顾濯一字一句说的情真意切,却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敲进了顾云歌的心里,她低垂着眼睛,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说她心里没有一丝波动,那不是真的,虽说顾濯从前对她好,可是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只当顾濯是自己的一个弟弟一般。一直到今天,才猛然惊觉了有些不对,顾濯也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却发现……纵然再感动,那也不是爱,她不想耽误了顾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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