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今春在冰窖冻得,而今拿来做了桃花酸乳酪。”陆川海拿起一盅准备带回去,嘴上连连叹气。
“大爷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不开心?”夏绿笑问。
“还不是大姐,刚刚还聊得好好地,忽然就赶我回书院。夏绿姐姐,你说是不是我昨晚哪里表现的不好?”
夏绿摇头,“该不是,昨天太皇太后倒是在看戏前拉着姑娘说了几句话,说婚事的事慢慢来,要筹备妥帖了才行,总归不能委屈了姑娘。我想该是宋大人想早点完婚,禀告到太皇太后那里被拦下了,所以这一时半会儿可能成不了婚,姑娘生怕耽误了大爷读书,所以忽然想起来,才叫大爷早点回去。”
“原来如此。”陆川海恍然大悟,随即笑着对夏绿告别,悠哉地迈着步伐去了。
夏绿望了会儿陆川海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才带人进屋。
“姑娘又和大爷置气呢?”夏绿把点心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好。
陆清清正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听夏绿说第二遍的时候,方回了神。
“什么?”
“奴婢问姑娘是不是又和大爷置气呢。”夏绿笑道。
“没有,我和个小孩子置气干什么,便是吓吓他,让他晓得上进。”陆清清边接过夏绿递来的一盅乳酪边问她,“那边有消息了么?”
夏绿摇头。
“这就怪了。”陆清清斜眸思量。
“什么怪了?”夏绿不解。
陆清清摇头,“没什么,小事情。丞相府和京都府都加派人手,要最可信可靠的人,切不可外传,更不能半点走路风声。京城不比别处,这种事要是惹上麻烦,大家都掉脑袋。还有大爷那边切忌也不许说,让他好生读书去。”
“知道了,原来也不敢说的,奴婢回头让招财再敲打敲打他们,免得没记性。”夏绿应承道。
陆清清要夏绿给她更衣,随即换了身简朴的男装出门。
酒楼这段日子一直没有营业。陆清清骑马从后门进,跳下马后,就立刻问来迎她的小厮进宝,“查得怎么样了?”
“仔细盘问数次,只有一名伙计在出事的当晚看见过有个衙差打扮的人来过后厨。”进宝描述道。
“后厨的人该是最多才是,怎么只有他一人看见?”陆清清问。
“酒楼客人多,傍晚的时候又是饭点,大家忙得脚不沾地,鲜少有工夫注意别处。”进宝解释道。
陆清清去看那袋和了□□的面粉,转而又去看厨房存放面粉的地方,面粉按照等级封口用了黄绿红三种颜色的布绳封口。黄色最差,绿色次之,红色最好。陆清清和厨子早就确认过了,厨子因受她吩咐要做味道最好的点心,所以用得是红绳封口的面粉。这种面粉制作的点心因为价格较贵,每天的销量不算太多。在厨房存放的一共就只有三袋,而黄绿绳的面粉相一共则有二十多袋。事发当晚有一袋红绳面粉在晚饭的时候用光了,所以在给太皇太后做点心的时候就刚好重新开了一袋,
“基本上一天都会用完,每天午饭后会从库房里搬新面粉填充。”
“也便是说这两袋上等面粉是中午的时候才从库房搬了过来?”陆清清问道。
招财点头。
陆清清:“去查。”
招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吩咐下去。
两个时辰后,来人回禀:“奴们已经检查过库房所有红绳封口的面粉了,都没有毒。库房看门人也说因咱们陆家早就有规矩,储存食物的地方但凡出入都要有记录,不能随便让陌生人入内,所以这库房也管得很严,平常除了搬运面粉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出入那里。”
陆清清点点头,幸亏她以前在管理生意的时候,在各个方面都有细致规定,而今这案子才会更容易排查。
“那袋呢?”陆清清指着那边在面粉堆里堆放还没有打开的另一袋红绳面粉,让人继续试。
招财赶紧叫人拿面粉拌了点饼子渣喂鸡,半晌鸡在笼子都活得生龙活虎,什么毛病都没有。
“大姑娘,这袋也没有毒。”招财赶紧回禀道。
陆清清挑起嘴角,像是笑了,但眸中的目光却冷意十足。
“姑娘,您瞧出什么端倪来了?”进宝试探问。
“若那衙差是在傍晚的时候下毒,就算他知道封红绳的面粉最好,会用来给太皇太后做点心,但他如何能确定这三袋那一袋会用。”
“姑娘的意思是说,若是那个衙差下毒,那必然该三袋都下了才是。”
陆清清摇头,“他来得时候就不对,当时酒楼里有很多客人,上等点心还会有人点,若是他提前下毒了,酒楼里有客人被毒死,毒点心怎么都不可能做成送进宫。”
进宝恍然顿悟,点点头,“姑娘说的极是,也便是说这毒一定要等酒楼打烊后才能下了。”
说到这里,进宝惊得皱眉瞪大眼,“莫非是咱们自己人下得毒?这酒楼里有人被收买或是受威胁做了坏事,也不是不可能。伙计家厨子、掌柜、账房一共有八十号人,查起来也很麻烦。”
“知道红绳面粉为上品,且在打烊后有机会作案的,一定是咱们酒楼自己人。”陆清清冷笑了下,“从刚开始发生尸体的时候,我便怀疑如此。做点心这个消息本来就是个秘密,能知道这个,而且还如此精准下毒的人,肯定在内部。我当日之所以没说,是怕引得众人心惶,盘问不出什么。这几天我让你在这呆着,以调查的名义询问这些活计是否记得有‘外人’下毒的细节,就是想得更多真实自然的口供。”
进宝连连佩服的点头,差点就给自家姑娘跪下了。跟了姑娘这么多年,他自以为长了见识也够聪明了,却还是没料到这一招。
“我让你把所有人说的每一句证供都记述下来,可做了没有?”陆清清问。
进宝忙点头,这就去一厚本的证供双手奉上,“全都按照姑娘吩咐做的。”
第48章 和慕的见面
鉴于是和慕温良见面,陆清清一定会和宋言致报备。下午的时候,宋言致便亲来找陆清清。
“信拿来看看。”宋言致接过信扫了一眼后,轻笑一声。
“怎么样,是他的字迹么?”陆清清问。
“当然不会是他的字迹。”宋言致道,“他不会落把柄到别人的手里,更何况你是我的人。”
陆清清也不奇怪这点,“夏绿见过他身边的随从了,人确认无疑。”
“约你在吴府见面,身份该是他没错。不过这见面的方式有点奇怪,也可能是考量你是女子,其它方式见面并不太方便。”宋言致推敲道,随即问陆清清想不想去。
“当然,此一去,我便能确定了。不然的话,始终是漫无目的乱查。”陆清清立刻回道,说完话后她有点心自己这么说话似乎有点不顾及宋言致的面子,尴尬地咳嗽一声,低头扭了下手里的帕子,“不过你若是介意的话,我就不去。”
“去吧,我也正想知道是不是他。”宋言致目光里反而有比陆清清更多的探究意味。
陆清清看眼宋言致。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宋言致道。
“暗中?”陆清清转转眼珠子,琢磨了下,试探问宋言致,“我听说很多皇族人身边都有一些暗卫或者死士,你也有么?”
宋言致点头。
“那冒昧问一句,是谁培养地这些人,一定能确保他们忠心耿耿?”陆清清好奇。
“只能保证大部分,也并非全部,不也有背叛者么,比如高虎。”宋言致低头笑看陆清清,“是有一套训练的法子,不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回头帮你问问。”
“那就不必了,我就是一时好奇,想必这种事也要保密不能外传。”陆清清叹道。
宋言致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有个死了的倒是可以告诉你,说他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宋言致补充道,“杜俊。”
杜俊……
陆清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才清醒地意识到宋言致再说那个当年和陆家有关系,慕温良曾经的属下,督军杜俊。
“你是说他就会训练死士?”陆清清问。
宋言致点头,“我这里当年有几个便是出自他之手,不管是死士还是暗卫,都是要从小开始驯养,很麻烦的。”
陆清清点点头,失声叹道:“一定是麻烦的,不然傻子才白白甘心送命。”
话说完了,陆清清还在琢磨那些死忠的人会不会都是精神有问题,训练死士的办法会不会就跟训狗一个道理。若真如此的话,那就太没人性了。
这时候身后的夏绿忽然碰了下陆清清。陆清清回了神,这才注意到宋言致看自己的眼神。
“我随口说说,你别见怪。”陆清清忙摆手解释道。
“没关系,便是不说出口,也料到你心里如此想了。”宋言致目光从陆清清身上抽离,看着湖面那对闲游的鸳鸯,“世事如此,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如边疆战死的将士,他们傻么去战场?”
陆清清不想和宋言致争,忙竖大拇指赞叹,“宋大人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
宋言致转头凝视陆清清,“口是心非,下次装得像点。”
“好。”陆清清不大好意思地转头,也去看湖面的那对鸳鸯。这时候有对鸳鸯在湖面游来游去简直太好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去看什么缓解尴尬。
安静半晌之后,陆清清率先开口,“以你对慕丞相的了解,你觉得他会不会就是当年害死我父母的凶手?”
“你父母到底是自尽还是他杀都尚没有定论。”宋言致道。
“可是在长乐县慕家老宅地窖里的那厢东西你也看见了,若非有隐情,我母亲最宝贝假装又怎么会经由慕温良之手,跑到那里去。”陆清清眼里发冷。
“这世上很多误会就是被一双眼骗了。”宋言致接着道。
“你什么意思?”陆清清听出话外音,对视宋言致质问他。
“要你心思缜密些,把事情看清楚,冤枉了人在我看来无所谓,但你初衷是找害死你父母的人,错了怕你遗憾。”宋言致解释道。
“我早听说你曾和慕温良是至交好友,也便是因为你的引荐,他才在先帝和新帝跟前有机会崭露头角至今天的高位。”陆清清垂下眼眸,“这么看来,这传言并不假。只是我很奇怪,当初我跟你提慕温良的时候,你并没有表现得多在乎,你要是如实告诉我,我不会——”
“不会什么,便不会答应嫁给我了?”宋言致截话质问,目光忽然跟刀子一样。
“我是觉得这样似乎给你添麻烦了。”对于宋言致这样的人来说,他找个女人假扮妻子再容易不过,即便他是个有秘密要隐藏的人,如刚才所言,他身边有那么多死士,找个稳妥的人来假扮根本不难。
“我没有什么朋友,慕温良不重要,他无法和你相提并论。”宋言致笑着抬手,轻轻拍了下陆清清的头顶。
陆清清愣了下,“这样好么?”
“怎么不好?”宋言致眸子里闪满了柔光。
陆清清松口气,笑着对宋言致行一大礼,“那多谢了,我相信你。”
宋言致讶异地看陆清清,微微蹙起眉头。
陆清清也发现宋言致情绪似乎忽然不好了,很纳闷,她刚刚做的说的可都是讨喜的话,这人也忒难伺候了。陆清清也不敢笑了,表情跟着严肃起来。
“到今天,还和我外道。”宋言致叹了口气,对陆清清摆摆手,权算作告别,随即就去了。
陆清清不解地望着宋言致的背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感谢不是一个很好的美德么?
夏绿也和陆清清一样,带着满脸疑惑凝望宋言致远去的背影。
“我怎么觉得宋大人对姑娘好像……”
“对吧,我也觉得奇怪。”陆清清搓搓下巴,“你说他会不会忽然就喜欢上女人了?”
“不是忽然,搞不好本来就喜欢。”夏绿皱眉,对陆清清解释,“我听说外头有不少以前是兔爷的人,最后也都结婚成家,有了孩子了。不过却不耽误他们和别的男人办事,家里的呢就是传宗接待,帮忙照顾后宅而已,外头的野男人才是他们真正的心之归属。”
夏绿说完,就觉得自己全身起鸡皮疙瘩,晃头抖了抖身子。
“不会吧。”陆清清一想到宋言致也是这样的人,确实和夏绿一样,心里也觉得一阵恶寒。
“他会不会利用姑娘,真做他的妻子生孩子,但是在外的事不耽误?”夏绿转转眼珠子,询问陆清清,“姑娘当时可和他说清楚没有,这婚后男女那种事,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孩子生还是不生?”
陆清清立在原地半晌没动。
夏绿有点明白了,“姑娘根本就没提这些?”
“我以为……心照不宣。”陆清清解释道。
夏绿搓搓下巴,仔细思量,“还是觉得宋大人对你是有点意思的。”
“我也觉得,”陆清清转转眼珠子,随即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转身兀自匆匆跑回房。
夏绿见状赶紧跟上。
次日,陆清清黑着眼圈起床,对镜用水粉好一阵遮掩,不过倒把脸弄得有点惨白了。
“还是薄一点好。”夏绿拿着巾帕要去蘸水擦掉。
“不必,反正是去奔丧,惨白点比较应景儿,谁敢挑。”陆清清说罢,就起了身,喊上夏绿立刻走。
陆清清到了吴府,与穆夫人照面之后,便与其她宾客一起在侧堂静候饮茶。府内的丧事分前后院办,女眷凑在一起,到时候便开丧宴。因摆宴的地方不够,就设在花园里。
夏绿跟在陆清清身边,不时地打量周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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