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蓝蓝没接张艳秋的话,心想老校长帮田老师落实借调手续的事应该没办成。
“你先回去,我刚才走得急,忘了抄今天的作业。”盛蓝蓝打算去探探老校长的口风。
张艳秋不乐意,非要等她。
盛蓝蓝好不容易才把她劝走,让她先把爬犁准备好,她一会回去就带着弟弟去她家。
“你记得把你的小爬犁找着给我,今年我可是最后一次打爬犁,我妈老说大姑娘家家的,不能那么疯,再打爬犁丢人。明年我就上初中了,真不能玩了。”
“好好,我一定给你找着,如果实在找不着,我就不玩了。”
“这才够意思!”张艳秋屁颠屁颠地往家跑。
盛蓝蓝在校门口站了一会,瞄见教务主任敲开校长办公室进门。她赶紧溜到校长办公室后面窗下偷听。
“……不会吧!您会不会听错了?”教务主任有点大惊小怪的声音传来。
窗玻璃上结着冰花,窗缝上糊着厚厚麻纸,盛蓝蓝想看看屋里的情况,根本看不到。只好使劲贴着窗边听里面说话。
老校长似乎很累,不停叹气。
教务主任犹豫一下,说:“真没想到,田老师好好的工作也不想干了,她难道在县里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她能有什么出路!”老校长啪地拍桌子站起来,“我看是那个刘秘书故意整她,田老师怎么会是挑事的姑娘,她借调到县教育局,就因为被人批评几句,就能撂挑子不干了?这不像她的性格。”
“不会吧,刘秘书整她干什么?田老师和他能有多大仇?”
“那这事怎么解释?”老校长急得在屋里来回走。
“老校长您快坐下吧,再这么走我的眼睛都晕了。”教务主任是怕老校长的心脏病犯了,扶他坐下。
“那咱们怎么办?是按刘秘书的意思算田老师旷工?旷工一个星期是要开除的,真要开除田老师?”
“不行,我一定要当面问问田老师才相信这事。”
“可是你上哪儿去找她呀?”
“那么一个大活人,我不信找不着!”老校长又一掌拍在桌子上,手心都拍红了。
屋子里的炉火早已经熄了,屋里冷得说话都冒白气。
教务主任哈了哈冻僵的手,又去给老校长倒一杯开水,试探地问:“您只找到刘秘书?没去找局长问问?或者去人事那边打听打听,田老师再任性,总该去那边报过到,应该有记录的。”
“打听什么打听,整个教育局的人都去市里参加年终工作总结会了。只有刘秘书因为母亲病重住院,留守在办公室……”
田老师不见了!
盛蓝蓝心里一惊,这才发现刚刚还热乎乎的小脸蛋,这会已经快要冻在窗框上了。她赶紧把围巾裹住脸,小跑着回家。
盛蓝蓝没有找到小爬犁,张艳秋也不客气,让小锋坐在她怀里,大爬犁从长长的斜坡上飞驰而下。
盛蓝蓝盯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却想着明天得去县里找田老师去。
老校长没想明白的事,盛蓝蓝可想明白了,刘达明的母亲病重住院,如果不出所料,田老师一定在县医院……
县医院住院部通有水暖气,走廊里都暖烘烘的。不过水房那一排水笼头流出的水却冰寒入骨。田老师正使劲搓洗刘达明母亲换下来的内衣裤,一双纤细的手指冻得通红。抹干水能看见手上一块块冻疮,遇热更觉痒得钻心。
手上的冻疮已经有些年头了,这几年田老师冬天洗衣服都先烧好热水再兑成温水洗,冻疮没有再发作。
可是这两天,每天要洗三四次衣服,陈年的冻疮又爆发了。可是田老师没办法,只能忍着,医院开水房要凭水票打水,刘达明每个星期只买几张水票,还不够给他妈妈擦身子用水的呢!
刘达明的母亲本来是找儿子瞧咳嗽的毛病,谁知医生一查,竟然发现她脑袋里长了一个肿瘤压迫着血管,必须立即手术。
昨天刚拆了线,可以吃些粥水食物了,田老师的麻烦也跟着越来越大了。病人只能在床上又吃又拉,那时又没有成人纸尿裤,一天光换下来的内衣裤就堆成小山似的。
“同志,请问407病房往哪走?”
水房正对着楼梯口,一个年轻的妇人站在水房门口问。
“往右手边走第四间房。”田老师回身打量妇人。
妇人二十六七岁年纪,梳着时兴的烫卷发。身上穿着束腰的毛呢大衣,领口别一枚发亮的胸针,脖子上围着兔毛围领,显得高贵大方。
妇人谢过田老师,扭身消失在门外。
田老师忍不住探头出来,望着妇人有些粗壮的背影,心想这身衣服要是给她穿,肯定比妇人穿好看。
田老师回身把洗好的衣服装进盆里,突然想起407不正是刘达明母亲的病房吗?
第四十五章 套上枷锁
晾完衣服,又打了一盆水回到407病房。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刘达明说话。
“……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我没什么意见。”
刘达明的声音带着委屈讨好的味道。
“那你在这上面签字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把证领了,到时给你寄到单位,也省得你来回跑浪费时间。”女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悦和悲伤。
田老师心里格楞一下,刘达明要和那个女人领什么证?
田老师臂弯下的铜盆撞到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里的两个人听到动静,一齐往门口看。田老师只好进门,朝毛领呢大衣女人点点头,尴尬地笑一下,复又掩饰慌乱,去床头柜上拿起暖水瓶往盆里兑热水。
“她是小田,专门照顾我母亲的。”刘达明见女人的目光一直追着田老师纤细的腰枝,急忙解释。
女人往床上又看了一眼,这是她进屋看刘达明母亲的第二眼。
“噢?你们家那么多姐妹,怎么还要从外面请人来照顾你妈。外人总是外人,不比自家人照顾得仔细周到。”女人一边说话,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方印花手绢掩在鼻上。
田老师正掀开被子,准备给老人擦身。
“你等一会再擦,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刘达明面露不悦。
“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擦身,不然老人家睡不踏实。”田老师去解老太太的病号服。
刘达明上前拦住她,把被子给母亲重新盖好。
“你先出去一下,等我叫你再过来。”
“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这么个人?一点没眼色。是不是乡下姑娘?”
刘达明没有说话,目光冰冷地看着田老师。
田老师的手僵在半空,听刘达明这么一说,眼里汪出泪水,拧身跑出门,一口气跑到透风的凉台上。凉台上积了一层碎雪,不时有风挟着雪花吹到脸上,田老师扒在冰冷的水泥台上使劲吸气。
刘达明的态度让她很难受,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甘愿听他的命令,就像白痴一样,他说东,她不会往西。
他给她安排的作息时间表,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生怕惹刘达明不高兴。这个时候正是时间表上安排给老太太擦身子的时间,他却生她的气!
田老师抓起一把雪使劲朝楼下扔去,一下,两下,看着雪团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田老师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桂珍。”刘达明推开凉台门,拉田老师回去,“这里风大,瞧你的手,又红又肿的。”
刘达明把田老师的双手捧在自己的手里,一副爱怜的样子,“你辛苦了,刚才我不该对你大声说话。”
田老师痴痴地望着刘达明,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必须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刘达明捧着田老师的手没有放下的意思,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似藏着无限深情。看得田老师热血冲上头,满脸通红,心扑通跳个不停。
“刚才那个女人是我妻子。”
“啊?!”田老师惊得瞪大眼睛,使劲想抽出刘达明握着的手,刘达明却抓得更紧了。
“放开我,你个流氓!”田老师气得浑身发抖,她的清白,竟然毁在眼前这个有妇之夫的手上,她紧紧咬着嘴唇,恨不能咬出血来。
“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要娶你。我刚和那个女人离婚了,明天就能拿到离婚证,你嫁给我好吗?”
刘达明不顾田老师的挣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双臂像铁箍一下,任田老师使劲也挣不脱。
“你是骗子,你一直欺负我!”田老师越想越委屈,就算刘达明今天和他老婆离婚了,他和她在一起时,他也是有妇之夫。
就像李春鹏妈妈到处和人骂,她男人被狐狸精勾了魂,拆散别人家庭。田老师也成了勾引别人的狐狸精,拆散了别人家庭。
“我不要,我不是狐狸精,你放开我,你是流氓!你让我走。”田老师已经精疲力尽,瘫在刘达明怀里,一直往地上坐。
刘达明干脆把田老师抱起来,不顾来往病人家属和值班护士的眼光,一直把田老师抱回407病房。
他知道,必须得把眼前的女人抓牢,这样一个甘愿为他所用的女人,以后再也找不到了,他母亲的病要常年躺在床上,吃喝拉撒洗涮康复,就是请保姆,也没人会做一辈子。
田老师是他认为最好的人选,只要他向她承诺爱情,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床上的病人昏沉沉睡去。刘达明把头埋在田老师衣襟里,一双温暖的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田老师不停扭着身子,“不要这样,快停手。”她的手按住他的,他的手哪是她按得住的,又揉又搓,嘴里发出喃喃声。
“我就知道,这辈子你才是我要找的人。以前是我太心急了,不该娶那个女人。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了,我要给你最好的婚姻。”
田老师不再挣扎了,恋爱,婚姻,不正是她一直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吗?
刘达明直起身子,脸贴在田老师脸上,手指绕着田老师的大辫子,放在鼻子下闻着。
“真香!”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就和你信里写的一样。这应该就是书里描写的一见钟情,没想到我这一辈子,也能体验到一见钟情,我真是太幸运了!”
田老师怔住,狐疑地看着刘达明,“我给你写的信?”
刘达明以为田老师害羞,把她拽到怀里,“我本来也要给你写信,没想到让你抢在我前面了。毕竟那时我还不能确定,我这样的男人,你会不会看得上我。”
刘达明俯身正要贴上田老师的唇,田老师用手挡住他,“不对呀,我是收到你的信以后才写信给你的,你还不让人寄到你单位。”
“这个我不会记错,写信的日子就是我们从招待所分开后的第二天。那晚你真美,你得原谅我一时冲动。我真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了,不过我真的是想要娶你的。”
田老师推开刘达明的下巴,“你明天把那封信拿给我看看,我真没有先给你写信。”
见田老师一副认真的模样,刘达明知道她应该没有撒谎。猛然想起盛蓝蓝递给他的那张纸条,那上面的字和他收到田老师的第一封信完全一样,现在看来,信和纸条,都是出自盛蓝蓝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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