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了个干净,屋外也听不到绿翘惨烈的叫声,席慕见尤妙还是低眸看着地上的毯子,挑了挑眉。
“这是怎么了?被吓到了?”
她虽然没见过席慕处置女人,但在伯府看到主子处置丫头的事不少,连着她都整治过身边的丫头,倒不至于被这个场景吓到。
她只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在伯府的时候她曾跟席慕后院的某个女人谈的来过,她对那人说席慕就是色中饿鬼,就是个没脑子的畜生,仿佛什么事他都能想到那种事的头上,那人反驳她,说只是因为她的待遇特殊,所以才这般认为席慕。
席慕不是对待每个女人都一样,特别是她,是特例中的特例,所以才觉得席慕是个好糊弄,只想床榻之事。
连席慕的发怒对待她都是不同。
那时候她嗤之以鼻,她因为才逃了一次挨了板子,席慕发怒就是发怒,怎么可能分一样或不一样。
而现在看来那人说的是对的,真的不一样,席慕对她再生气的时候,也没有让她像是绿翘这般没尊严,仿佛对待一张用烂的破布,丢开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见尤妙没回话,席慕从后头把人搂进了怀里:“就吓得那么厉害?话都不会说了?”
席慕让她在旁边旁观是想告诉她,她跟旁的女人有多不一样,他有多疼爱她,但是看到她吓得那么厉害又后悔了。
“早晓得爷的妙妙胆子那么小,爷就让妙妙避开了。”
席慕含笑的声音压得有些沙哑,冲着尤妙的耳边,细碎的暖风就像是羽毛瘙着耳朵。
便是没有回头,尤妙也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温柔宠溺的,才处置了另外一个女人,现在又可以对她含情脉脉,尤妙抿了抿唇,心中冒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你会给绿翘找人家安顿,会给她银子吗?”按着上一世的步骤,绿翘该是得到这样的对待才对。
席慕觉得她的话莫名其妙,绿翘做错了事他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他又不是傻子,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席慕干脆转过了她的脸。
“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乱传你闲话,你就一点都不生气?”见尤妙兴致不高,席慕挑起了她的下颌打量她的表情,“心怎么就那么软。”
席慕叹息了一声:“爷此时的态度不强硬,以后还会有人觉得你是软柿子欺负,爷舍不得妙妙被欺负。”
“是吗?”尤妙抿唇笑了笑,只是嘴里的那声道谢怎么都吐不出来,“绿翘爷以前也喜欢过吧,因为现在喜欢我了,为了让我开心就可以把她当做破布甩到一边。”
席慕愣了愣,没想到就那么一件小事,尤妙都能兔死狐悲。
“她做错了事。”
“如果今天做错事的换成银姨娘呢?爷还没对她腻味,一定不会那么狠狠罚她。”
跟席慕想的不一样,尤妙算不上是兔死狐悲,她也一点都不同情绿翘,对于她的下场她觉得理所当然,她现在的反应只是觉得没看懂过席慕而已。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相处了十年,怎么就瞬间陌生了起来。
她被他逼的应该是仅次他亲人了解他的人。
“换成银姨娘,爷自然不会那么罚她,因为她是妾侍不是丫头,再者她的性子也不会犯这种错。”说着,席慕突然笑了起来,手指蹭了蹭尤妙的脸颊。
“妙妙是担心爷有一天不疼你了,你落到绿翘的下场?”
“世事无常,今天跪着的是她,说不定明天跪着的就是我了。”尤妙淡淡道,“反正都是喜欢爷的人,未来如何也只能由爷决定。”
“别说爷答应了你爹娘,爷对你的特别难不成你一点都没感觉到,你那自己跟不该比较的人比较个什么。”
她跟绿翘的不同,大概就是席慕对绿翘的顺从已经腻了,而对她的顺从正新鲜。
“爷说过后院都是百依百顺的女人,所以容易被爱折腾的吸引,但我天生就隐藏不了自己的真心,不能做不一样的那个吸引爷,希望有朝一日爷对我腻了,能好聚好散的放我离开,别像折腾绿翘一样折腾我。”
席慕被尤妙的想法逗笑,傻丫头傻丫头的叫个不停,把人抱进怀里:“爷怎么可能舍得折腾妙妙的真心。”
尤妙闭着眼睛在席慕温暖的怀里蹭了蹭:“爷送我几张地契吧,我想让我爹在越县开几家酒楼。”
就算是小地方,地契也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见尤妙用那么平静的态度理所当然的要东西,席慕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在妙妙眼中,爷就是个冤大头?”
他虽然有些私产,但也不是这样拿来补贴妾侍娘家的,要是让伯府的那些人知道,又是一阵麻烦。
“爷会给我的对不对?”
尤妙搂住了席慕的后腰,仰着头看他,波光潋滟的眸子雾蒙蒙的像是藏了万种风情。
给给给,要他的命他都给!
席慕急匆匆的解开了裤腰带,没等把人抱到榻上就啃上了尤妙的雪白的脖颈,被人抱到桌上坐着,桌上摆放的茶盅瓷瓶震个不停。
两人的衣裳都没脱,但偏偏听着这声响就能听出无尽绯色。
尤妙仰着头,雾气氤氲的眼眸有些空洞,知道她是不一样的这件事并没有让她多开心,反而让她产生了疑惑的感觉。
比如她上世那般不顺从是特别的,这世她顺从的也是特别的。
那不就代表着,这一世她就是不逃,还是跟上一世同样的待遇?
第47章 解元
想着尤妙是看到了绿翘兔死狐悲, 所以想要地契傍身,席慕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地契的事情。
当然这个没怎么犹豫,是建立在尤妙双膝有些发青的情况下。
乍看到了尤妙双腿发青, 席慕当着她的面骂了自己一顿, 说以后不会让他的乖妙妙受伤,但是等到下一刻,姿势换来换去, 还是得劳尤妙的腿跪在床榻上, 方便他动作。
那么来回的折腾,尤妙也不觉得自己对席慕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想快点把地契弄到手。
两人放纵又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过了几天。
比起上一世绿翘被提前赶出了席家,而上一次是选好了人家, 给她雇了个小轿子, 这次却是打了她二十个板子,在外头给她付了三天的客栈的银子,马不停蹄的把人送出去了。
见到绿翘那么悲惨,连老伯爷那边的吴姨娘都送了一些东西安抚尤妙,算是示好。
而墨娥因为前些日子都是伺候在席慕身边, 听说审问绿翘的时候,尤妙就在旁边看着, 逼着席慕处罚绿翘。
因为怕招惹了尤妙不高兴,被尤妙盯上, 干脆远远的躲了。
不止席宅无比的安静, 连外头席慕派人抓了几个生事的地痞, 杀鸡儆猴的送到了衙门治罪,那些一个个说过难听话的街坊,纷纷怕下一个就轮到了他们倒霉,跑到尤家大门送礼求饶。
尤家人懒得理会他们,干脆闭门不见。
他们倒好学着席慕当初那般,直接把送的礼物放在尤家的门口。
“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厉害。”尤立呲了呲牙,最近这段时间他算是彻底体会人情冷暖了,人能一直穷着,却不能乍富了又穷,就算这富贵不是自个主动索取的,反正在别人看起来你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不踩一脚就觉得可惜了。
因为这个尤立本来觉得被席慕算计不想再做小生意,如今又想把事情捡起来,他就不相信他们尤家所受的待遇只能跟席慕连在一块。
就是没有他,他们一家人也能腰杆子挺直了。
“这世上总是好人多,坏人少。”周氏见小儿子鼓着腮帮子,整个人像是蓄了气的小牛犊,怕他想的极端,在一旁劝道。
“要是坏人少,那大姐怎么会遇到席慕……”扫到了大哥的身影,尤立住了嘴,立刻声音高扬起的开口,“娘说的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在家中闲了几天,反正县试的结果还没出来,尤锦干脆去私塾帮忙。
尤立接过了尤锦背后的竹篮:“怎么带了那么书回来?对了,我今日上街说都说你这次考试答题答的好,先生们都说你此次一定能中举。”
“还没结果就别说这些胡话。”尤富怕给大儿子太多压力,打了尤立一巴掌。
尤锦笑了笑:“爹放心,要是没什么意外,解元孩儿不一定拿得到,但举人应该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尤富满足的笑了笑,要是情场失意,连考试也落榜,他还真担心尤锦会一时想不明白。
但尤锦却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开心,他今日才从先生的口中知道,席慕那个混人竟然有举人的功名,而且是十六岁的时候便考中了。
官宦子弟弄到一个举人的功名不是难事,但席慕竟然是那一届京城的解元,尤锦虽然对席慕憎恶,但也无法说出他的第一是靠家中关系拿的。
他先生知道这事,是从县太爷的口中得知,听说席慕中了解元之后,道了声没白读书就没有继续往后考试,不屑进入官场,辞退了家中的先生,潇洒的又继续当起了纨绔子弟。
刚知道这事,尤锦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放弃考试的念头,踏上席慕不屑的路,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但下一刻便觉得意气用事放宽了心。
席慕就算有读书的天分又如何,他的天赋不一定比他差,再者他一定会走得比他远。
几日之后,官府放榜的人敲敲打打的到了尤家门外。
尤锦不出预料的中了举,而且江南省的第一。
“恭喜尤解元了,当初尤解元考秀才得了第一的案首也是我来报的喜,没想到我福气那么足,还能再报一次,只是可惜之后得到京城考试,状元我就不能上门沾福气了。”
报喜的人笑的喜气洋洋,尤富给他塞了几个红包,同样是眉开眼笑:“承你吉言,我家大郎一定还能当上个状元。”
虽然没料到成绩会那么好,尤锦的表情却平和许多,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不张狂。让人看了直叹是当大官的料,有风骨气质。
尤锦中了解元的消息传到席家,尤妙高兴的双眼放光,忍不住在屋子里蹦起来,席慕在一旁冷眼看着,幸好这是在屋里限制了尤妙的动作,这会要是在院里,尤妙估计要飞到天上去。
“就那么高兴,不就只是个解元。”
听出席慕的语气有几分不屑,尤妙瞪圆了眼珠:“什么叫只是个解元,秀才难考,而秀才到举人更难考,我的大哥可是举人的第一,这得多少人才能出他一个。”
“能有多难出,爷也不是个解元。”席慕轻蔑地道。
本来席慕不喜欢拿这种事炫耀,他的存在就是一种最大的炫耀,何须那些细枝末节。但是见尤妙崇拜别的男人的模样,肚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席慕说完没迎来尤妙崇拜敬仰的目光,反而是被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爷怎么可能用这种小事骗你。”
怎么不可能骗,哪个男人不好面子。
尤妙没搭理席慕,整个人还沉浸在尤锦中举的兴奋中,这一世真的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她的哥哥成了举人,以后还会成进士,会成为官身,过上跟上世截然不同的日子。
“爷说你到底听到爷说的话没有,爷真的是解元,还是京城的解元,你知道京城的解元又多难考吗?比这个破浪地方的值钱多了。”
“我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爷呢。”尤妙心情好,席慕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最最厉害的爷能不能让我回家一趟,我想去亲自恭喜我哥哥。”
席慕斜眼看她,要是没听出她的敷衍,他就是个傻子了。
“这会你不觉得尴尬了,你要是现在高高兴兴的过去,别愁眉苦脸的回来就成。”
闻言,不等回尤家,尤妙的眉头就愁了起来。
见状,席慕“呵”了一声:“送点礼物回去就是,你大哥难得好心情,你也不想破坏了不是。”
尤妙觉得他这话说的难听,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下意识掐了掐,但还没等席慕皱眉就下意识放下了。
“刚刚觉得爷的衣裳有些皱,没掐爷的意思。”
她也是习惯了上一世动不动就使些小阴招让席慕不舒服,如今心情好就忘了状况,想狠狠的掐他一把,让他晓得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
席慕歪了歪嘴,笑的张狂:“妙妙就是个宝贝。”
说着还把爪子放在尤妙的头上揉,像是揉面团似的。
“谢爷的夸奖了。”尤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
尤妙犹豫到了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像是席慕说的送些东西回家,附上了封亲笔的信函,恭喜了尤锦。
现在她回家怎么都还是会尴尬,还是再过段日子她跟尤锦心情都完全平静,能互相面对的时候再回家更好。
但尤妙没想到的是,她这回犹豫,等到再见到尤锦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
……
“你要上京城?”尤家人都因为尤锦的话愣了愣,尤富先开了口,“好端端的那么早去京城做什么,会试开春了再往京城赶都来的及。”
尤锦摇了摇头:“早去早熟悉环境,一南一北水土都不一样。再者越县如何都比不上京城,先生为我荐了位老师,早些过去也好多学。”
尤富跟周氏对视了一眼,都明白除了尤锦说的理由,他更多的是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你现在过去了,势必就要在那边过年,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周氏眉头蹙起,握着大儿子的手舍不得放人。
“跟书院的同窗们在一起又怎么会冷清,再者考完了试,我就回来不会离开家太久。”尤锦安抚地说道,声音犹如春风,“爹娘放心,锦儿已经长大了,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提前去京城也是我深思熟虑。”
“那也不该那么急啊!”周氏担忧的眼泪都要掉下来,“要不然娘陪你去,在你身边照顾你。”
“就娘你的身体,如今有大夫调养才好了一些些,就别长途奔波了,还是我跟哥哥一起去!”尤立双眼放光,十分的期待,“我早在越县这个小地方待得头疼了,大哥你带我去作伴,我保证乖乖的不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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