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路上,大杨树旁,远松媳妇带着三个孩子,还朝着远处张望。她身侧的杜鹃人虽小,脸上也跟着她娘一样挂着淡淡的愁思
俩个妇人视线相接,皆无奈一笑,同时叹出一口长气。
“说不担心,不愁,这上了山,全指望着山神爷保平安了,哪里能不挂心啊?”张二娘捋了捋额角的碎发,叹口气,走到远松媳妇跟前轻声说道。
“是啊,我们妇道人家,还能咋的,只希望祖宗保佑,山神显灵,让大家都齐齐整整的回来”远松媳妇边说话,边把小铁柱从杜鹃怀里抱了过来。
孩子现在没睡,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四处张望,看到张二娘这个生面孔之后,就把眼神定住了,也不哭闹,只紧紧盯着张二娘瞧,似乎她身上有什么宝贝似的。
孩子的好奇目光把张二娘逗乐了,想到马上自己也要添个小子,她的心柔软起来,伸出手去要抱小铁柱。
两个妇人终于有了新话题,逗弄起孩子来。
两个妇人说着话儿,渐渐入了佳境。
杜鹃恋恋不舍的从山脚处挪开眼,见了海棠,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别挂心,大家会好好的回来”海棠安抚她,她俩心照不宣,都把那人藏好了,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出来。
杜鹃轻轻点头,握紧她的手。
送走了当家人,村里似乎安静了许多,然而日子还是要照样过下去。
回到家,海棠又满血复活,张罗起家务事。
连日大雨,一旦天晴,南头空旷的野地上野草疯长。海棠背了竹篓,提着竹篮往南头来了。
下雨时,河里的浮萍很多,都被冲到了岸边,这些都是小猪们爱吃的饲料,因此好几天都是她爹大山,拿个长杆网兜往水里捞这些东西来给猪吃,没让海棠出来打猪草。
经过十来日的休整和雨水的滋润,野草更加葱郁茂盛,现在不收割,不是浪费这么好的口粮吗?海棠打算今年多做些咸鲜口味的腊肠和腊肉,而把家里的小猪崽养的肥肥壮壮,这才是这些野草该有的使命。
而这次出来,不仅仅只是要挖猪草,她还记挂着熬盐。
说起来经过上一回大雨,她家都有半个多月没有敖盐了,如果不是家里的盐巴因为腌制咸鱼消耗的厉害,海棠都要把这一码事给忘了。
大清早的,整片南头的野地里也就剩了海棠一个人,她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四周没有旁人,这才小心掀起石壁,挖了盐土,往背篓里装。
背篓的底部垫上了一层布巾,装好的盐土就不会往外漏出去。
盐土十分松软,不一会儿工夫,就装满了背篓。海棠拿石板把挖出的土坑掩藏好,又仔细再次往四周观望一圈,确定真没有异样之后,这才割了一把野草,塞到背篓子里。
其实海棠的小心谨慎有些过了头,就算被人知道她挖土,这也顶多就是让别人费解些,并不会把这泥巴跟盐扯上联系。毕竟这时代的人也没学过化学物理,怎么可能把盐巴和泥土联系到一起。
但海棠谨慎习惯了,她家二叔不过是卖了几天虾子,就被人打成那样,还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配方。
可见这个时代,为了钱,人心也是一样贪婪无比。如果说这配方是个小小的金元宝,那这村南头的盐地可是实实在在的大金矿了。如果真被人知道在清水村有这么个宝贝,不斗个你死我活,出几条人命,海棠绝不认为可以轻易罢休。
因此再怎样的小心,海棠都不觉得是多余的。
再次确认,一切万无一失,万全的保障做个十足十后,海棠才定下心来,低头割猪草。
村里的壮实男人走了大半,整个村里显得尤其安静。
这天天刚擦黑,全村人就早早关门落锁,这年月,虽然这小山沟里没有啥值钱的物事,但多多防备总不为错。
张二娘仔细检查了前后院的院门,茅屋的门栓,待确定没有什么差池后,这才带着两个孩子,拿着桐油灯盏回屋睡觉。
张二娘让桩子随她睡了东屋,海棠还是回自己四合院里的小屋睡去。
夜半,半个斗大的圆盘挂在天际,清水村里影影绰绰,一阵风吹过,枝叶飞舞,如同鬼影
丑时上下,张二娘被憋醒,怀孕到了这个月份,似乎往茅厕跑的格外频繁些。
家里往日都备着马桶,今日桩子在东屋睡着,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张二娘迷迷糊糊的下了床,就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把桌上的桐油灯盏点燃,小心掌着灯,往后院去了。
月夜下,跟张二娘家一墙之隔的柱子家门口,围着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
阵阵风吹过,杨树叶子簌簌作响,透过斑驳的光影,依稀能看出这三人戴着面巾,蒙着口脸。
第115章:偷盗
“二弟,别弄错了,你确定是这户人家?”一个瘦高个低声询问。
“错不了,这可是我的地盘老三,赶紧动手,别误了时辰。”男人压低声音催促。
那被称为老三的胖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亮晃晃的东西,跺步到了篱笆门外,矮下身去。
三两下工夫,篱笆门吱呀一声,开了。
瘦高个轻拍了一个老三的肩膀,似在夸奖他。
三人再不多话,轻手轻脚进了门。
穿过泥巴院,到了柴门前,那老三又低着头开始撬门,借着皎白的月光,这下可以看清,他手里居然是一把光亮亮的匕首。
柴门很快被打开,几人猫着身子先后进了屋。
张二娘上完茅房,关好了屋门,晃悠着慢慢进了东屋。
村里很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她似乎听到隔壁有些响动,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这头一回离了男人,就疑神疑鬼,也是想多了。
夜深人静,只余下声声虫鸣,催得人入睡。张二娘再顾不得许多,吹熄油灯之后,躺下翻了个身子,很快就进了黑甜乡。
一夜过去,天未亮,海棠又准点醒来,睁开眼睛,听着屋外的虫鸣鸟叫,她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当下也没有在意许多,还是依着以往的惯例,站好把式,开始每日的晨练,站桩。
站到一半,前院突然传来张二娘的大叫,海棠吓了一跳,赶紧收工,也不待身上的薄汗未落,急冲冲往前院跑去。
海棠上了堂屋,正巧张二娘急冲冲也往后门处来,看架势这是要上后院,海棠疑惑问道:“娘,大清早的,这是怎的了?”
张二娘哭丧着脸,尖声道:“杀千刀的哟!家里进贼喽!赶紧看看,咱家还缺啥东西了,鸡都叫人偷了啊!”
“啊?”海棠惊叫一声,吓出一身汗来。
张二娘顾不得她的反应,一把把她扒拉到一旁,又急匆匆朝着后院狂奔而去。
海棠慌了神,赶紧踩着她娘的步子跟了上来。
张二娘先去了仓房,四处检查观望,没有发现丢东西,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慌忙中,她草草把几个屋子都查看了一遍,除了厨屋里少了一罐子盐巴外,旁的东西也没见少什么。
张二娘安心了许多,到了这一刻,这才开始心疼自己养了许久的一窝鸡子。
虽然这鸡生蛋不勤,但也是家里一笔不少的财富。
张二娘心疼的眼泪汪汪,一屁股坐在院门口,拍着大腿根子,吼着嗓子,开始骂贼,初始声音还小,片刻后,声音慢慢大了,怕是连大半个村子都听得到了。
海棠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今早上醒来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不就是鸡叫吗?今日却是安静的过分了,一声鸡叫都没有。
等等,如果只是自家鸡被偷了,那也该能听到别家的鸡叫的,为何连一声都没听到。
难道说,一村的鸡都被偷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海棠急匆匆往村里自己二叔家跑去。
隔壁柱子家没有喂鸡,她去看了没用。其他的人家,现在都还没有开门,叫起来不方便,还是去二叔家看看去,也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闲话。
很快海棠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片刻工夫不到,村里就响起了大大小小不一的哭喊声,妇人的骂街声。
这也难怪,这年头,一家人糊口都困难,全指望几日母鸡下蛋换些家用,给孩子们改善改善生活。这一下可好,这贼人是要了全村人的半条命啊。
海棠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张二娘这时候却不在家里了,海棠前前后后找了一圈,也没有见着人。
她心都揪起来了,张二娘怀着身子,这能跑哪里去啊,该不会是为了几只鸡,想不开吧?
越想越急,海棠急忙去了西屋,叫醒桩子,又慌忙跑出院子,打算叫隔壁的老李头帮她一起寻人。
隔壁院门大敞着,海棠人进了院子,还没问询,腿一软,便被院中场景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老李头家屋里屋外木门大开,院中狼藉一片,破旧的衣裳,陈年的毛皮已经王富贵送过来的几个大红木箱子,东倒西歪,像晒太阳一般全在这小院里摊开着,只是箱子都空了,丁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
海棠抬眼朝屋里张望,但见四面墙壁光秃秃,干干净净的,以往挂着的兽皮,肉干全都不见踪影
西屋门口,老李头倚墙靠着,半边脸青肿老高,额头上豁了一个大口子,淌过的鲜血已经干涸,全是血痂。他手脚被缚,眼睛也被布巾子蒙着,嘴上还塞着一块碎布。
张二娘正手忙脚乱帮他解身上的索套。
海棠吓得魂都要飞了,惊叫一声:“二爷爷”
压着胸口的狂跳,海棠取来剪刀,帮着她娘把老李头身上缠得结结实实的草绳划开。
张二娘手忙脚乱,一把扯下老李头嘴边碎布,着急叫道:“二爷啊,你咋成了这样?”
海棠又去帮着揪蒙眼的布条。
老李头木木的,哎哟哎呦的哼唧,眼睛红肿着还有些睁不开。
手脚得到松懈,他抬起左手捂着额头上的大裂口,这才颤抖着眼皮,睁开一条缝隙,挥舞起右手,沙哑着嗓子高喊道:“快,快报官,有贼!有贼!有贼啊!”
老李头似丢了魂,来来回回只会吼这一句话。
村里进了贼,这是肯定的。
可老李头这反应似乎不正常。
母女两个吓得一跳,都猜到一处,料到老李头是被吓傻了。
海棠端了一碗水过来,喂老李头喝了,老人家这才在母女俩的搀扶下,抖着腿站起来。
只是嘴里还止不住的嚷嚷:“有贼,快抓贼去有贼”
张二娘连问许多问题,他也只会说这几句话。
张二娘越发担忧,心里的惶恐都写在了脸上。
“海棠,赶紧叫你爷爷去,二爷成了这样,得送去看大夫。让你爷爷来赶驴车。”
张二娘急忙吩咐她。
海棠正有这个打算,点点头后飞奔出门寻人去。
男人们离开后的第一个早晨,清水村就是在这样鸡飞狗跳的情形下,开始了新的一天。
村里招了如此大祸,男人们不在,也不能失了分寸。
年轻些的妇人们,哭的哭,骂的骂,自发聚到远松家去说道情况。
更有甚者,几家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皆被被气得下不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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