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道,“不知者无罪,两国兴兵之事,早已经翻篇,就算要论罪过,也论不到你身上多少。一个月贵妃,一个萧贤妃,造的孽罢了。”话落,道,“你放心随我回京,还跟我住在容安王府,待你身份大白天下那一日,我保你有容身之地。”
楚含动容,点头,“好,我随你回京。”
叶昔派了一队人马,当日夜,护送叶裳回京。
叶裳伤势太重,虽然经由玉灵悉心用药调理,但依旧气色不大好,队伍也不敢快马加鞭走太快,免得奔波,加重他伤势。
叶裳离开后,苏青、凤阳、秋华一起离开,去了东境。
叶昔撤了关于江南各州郡县的封锁令,开始整顿叶家人。
太叔公见叶裳回京了,苏青、凤阳也离开了,叶昔面上也不如早先那般担心焦急了,小心地问叶昔,“公子,世子妃和睿儿可有下落了?”
叶昔看了太叔公一眼,拍拍太叔公肩膀,温和地说,“您老白发又多了,四弟无事儿,您以后安心颐养天年吧,别操太多心了。人生短短一世,到了您这个岁数,就该想开点儿,享受些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太叔公心里咯噔一下子,看着叶昔。
叶昔对他温和地笑,“您说呢?”
太叔公瞅着叶昔,江南叶家的真正的公子,已经不是昔日风流洒意不将叶家看重的小小少年了,他一身世家大族养成的累世底蕴和气度掩都掩不住。轻而易举地就让叶家所有人都不敢再扎刺。他感慨,自己真的老了,落在地上的影子都驼背弯曲,不像是叶昔,站立得笔直,气度清雅华贵。这才是叶家的指望和未来。
他点点头,笑呵呵地说,“公子说得对,这些年,我可真是操了不少闲心,如今公子回了叶家,支撑起门庭,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我们叶家累世底蕴就不会代代没落下去。只要睿儿没事儿,我的心也就安了。听公子的,以后多享享福。”
叶昔微笑,“太叔公这样的心态,长命百岁不是问题的。”
太叔公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是想等着看公子娶妻生子的。”
叶昔笑着颔首,“会有那一日的。”
苏风暖在江南失踪之事,尽管叶昔封锁了江南各州郡县,但消息还是如一阵风一般地传了出去,不出几日,便天下皆知。
因苏风暖太出名了,她在江南出事儿,被人劫持消失,实在是让人意外,一时间,天下众说纷坛。
前一段时间,北周传出萧贤妃昭告天下文书,说苏风暖、叶裳、苏青、叶昔等人,在北周皇宫意图刺杀北周王,如今北周那边群情激愤的愤怒之风还没刮过去,便传出苏风暖在江南被人劫持,无影无踪,至今下落不明,叶裳受了重伤。这样的消息一出,都猜测是否是北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抓走了苏风暖。
苏风暖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在南齐的声望很高。
守卫燕北,大败北周,史册对她是记载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以后千万年史书如何改写,也改不了她的功绩。她是南齐女儿家直起身板的模范。
如今她出事儿,被人劫持,自然是让南齐上下都震惊了。
消息传到京城,许云初第一个便坐不住了,当即大急,发信函前往江南,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大学士府、苏大将军府、容安王府等府邸,众人也是大急,王大学士、王夫人、苏大将军、苏夫人、叶老家主坐在一起,苏风暖被人劫持失踪,叶裳重伤,这样的事情一出,他们也是大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家主当即书信一封发往江南,询问叶昔情况,同时派人出京打探消息。
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也惊异不已,想着天下什么人敢动苏风暖和叶裳?一个失踪,一个重伤,这可是大事儿。当即派出人去打探消息,打探了半日,也没打探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江南出了这一桩大事儿,叶昔封锁了江南各州郡县,任何人不得通关,严密找人呢。
太后叹气,“这天下怕是真的要乱了,连苏风暖都有人敢动了。”
皇后道,“母后,如今大皇子当政,日日寒着个脸,据说文武百官早朝,没有多少人敢上奏。早朝说不了几句话,朝臣们愈发沉默了。”
太后哼道,“他自小就是那个沉闷的性子,如今监国,四方都是灾情,他心情能好才怪?朝臣们自然不敢再上奏折了,没一桩好事儿,上来的奏折除了灾情,还是灾情,他不想再看灾情的奏折了。可是除了这个,朝臣们还能上什么?自然是没话可说了。”
皇后道,“母后,您说,苏风暖是真的出事儿了吗?”
太后道,“十有八九是,云初都急了,否则以他和苏风暖、叶世子的关系,若他们无事儿,他必然不是这般焦急恨不得去江南的样子。”
皇后闻言也不由得唉声叹气,“皇上至今没下落,大皇子能震得住朝纲没错,可是这般震这朝纲,不得民心臣心,能震得了几日?”
太后道,“震不住更好,总有人能震得住。如今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待着都难受。”
皇后不再说话了。
凤来带着苏风暖、叶睿一直都在走荒山野岭,人烟罕至之地,所以,苏风暖自然不知道天下因为她的失踪早已经沸沸扬扬。
一连走了数日,苏风暖吃野味都吃腻了,还没有到东境。
这一日,她忍不住跟凤来抱怨,“老祖宗,我嘴里如今都快淡出鸟来了,整日里打野味来烤,但是也没有盐,吃的实在白得很。您能不能不走荒山野岭了?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走行不行?您怀有绝世武功,怕什么呢?如今早出了江南的地界不知多远了,没人知道咱们在哪里。”
凤来瞥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野味来烤时,不是采了很多草药磨汁才调味吗?嘴里怎么就淡出鸟来了?”
苏风暖瞪眼,“草药汁也抵不了盐啊,长期不吃盐,会长粗脖子的,再吃下去,粗脖子长出来,就不美了啊。”
凤来哼了一声,“整日里邋里邋遢,没看出你哪里爱美来。”
苏风暖翻白眼,“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人看,打扮给谁瞧啊?您将我擒来,我没衣服换,可不就邋遢着吗?您车上只有干粮,连个盐袋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快成长白头发长白毛的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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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玉钱庄(一更)
凤来终是被苏风暖抱怨得厌烦,在又走了一日后,拐出了荒山野岭,进了一个小镇。
马车刚踏入小镇,苏风暖就挑着帘子说,“老祖宗,去那家,宝香斋,它家的东西可好吃了,尤其是招牌菜闷烧醉鸭,出名得很,恨不得让人一日三顾。”
凤来瞅了她一眼,说,“快放下帘子,一个女儿家,大呼小叫什么?丢人现眼。”
苏风暖睁大眼睛,“老祖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啊。您是被哪股宫廷风和大家氏族风给吹迷糊了?注重起规矩礼数面子了?”
凤来一噎,没了话。
苏风暖放下帘子,说,“就去宝香斋。”
凤来哼了一声,“你选这么贵的地方,身上带着银子吗?”
苏风暖摇头,“没有啊。”
凤来道,“没有银子还选这么贵的地方做什么?”
苏风暖瞅着她,“老祖宗,您出门来劫人,身上没带银子吗?我没有银子,自然是花您的银子啊。”
凤来道,“我不需要银子。”
苏风暖看怪物一般地瞅着她,“别告诉我您这么多年,都嚼破干粮混日子。”
凤来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苏风暖见她可能真是没有银子,她若是日日过苦行僧一般的日子,的确是哪里需要银子?她转头看向叶睿,“你身上有银子吗?”
叶睿温声说,“我每次出门都是带着银子的,不过在枫山不需要银子,上山放风筝前,便解下了钱袋放在房里了。如今也是身无分文。”
苏风暖无言片刻,对凤来耍赖说,“老祖宗,您给我想办法,我不管,我就要吃宝香斋的醉鸭。”
凤来瞪着她,“自己想办法。”
苏风暖道,“我自己想办法的话,只说我是苏风暖,估计就有人给我送银子来。可是您觉得我能说吗?我说了,不就是暴露您的踪迹了?”
凤来一时不说话。
苏风暖道,“我就要吃,再不吃,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跑出来了。”
凤来抿唇,不耐烦地训道,“别嚷嚷了,让你吃上就是了。”
苏风暖顿时不嚷了。
马车来到宝香斋门口,凤来挑开帘幕当先下了车,叶睿随后下车,之后扶苏风暖下了马车。
小伙计立即跑出来,见到三人,笑呵呵地问,“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落宿?”
凤来说,“打尖。”
苏风暖说,“落宿。”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小伙计顿时一怔。
凤来对苏风暖皱眉。
苏风暖立即说,“每日躺在车上,好多日子都没睡一个安稳觉了,宝香斋不止酒菜好,客栈环境也是上乘。老祖宗,您既然能解决一顿饭,就住一晚上吧,反正我吃饱喝足是不想走了。”
凤来凝眉,“不行。”
苏风暖抬步就往里走,“如今天色都晚了,反正我是不想走了,要走您自己走。”说完,她招呼身后,“叶睿,快跟上,你不饿吗?”说完,又对愣着的小伙计说,“上好的包房,把你们宝香斋四大名厨拿手的招牌菜都上来,另外,再给我们两间上好的厢房。”
小伙计答应了一声,连忙头前带路,“客观,您随小的来。”
苏风暖点点头。
叶睿走在苏风暖身后问,“为什么两间客房?”
苏风暖头也不回地说,“我跟老祖宗一间,你是男子不方便,自己一间。”
叶睿颔首,觉得没什么问题,即便他不看顾着苏风暖,苏风暖也吃不了凤来的亏。
凤来见苏风暖自己做了主意,一点儿人质的自觉都没有,本来要恼怒发火,听她说与她一间房,顿时气怒忽然莫名地就散了些,没说话,板着脸默认了她的决定,与她进了宝香斋。
宝香斋,名不虚传,刚一踏入,便一阵酒菜飘香。
小伙计将苏风暖领到上好的包房,连忙说,“客观,小的这就去催厨子赶紧给您上菜。”
苏风暖摆摆手,“不急。”话落,她指指自己,又回头指指叶睿,然后又指指凤来,“看到我们三人了吗?去找你们这里最出名的成衣坊,让他们来一个人,给我们三个每人弄两套新衣服来。”
小伙计一怔,点点头,“成,小的去厨房吩咐了厨子后就去成衣坊,我们这里最著名的轻纺阁,衣服都是顶顶好的上乘的。”
苏风暖露出笑意,“好,就他家了。”
小伙计立即去了。
凤来没意见。
苏风暖走到一处软榻上,不顾形象地躺了下来,软软哝哝地嘟囔,“好舒服啊,总算是沾到床了。”
叶睿知道她怀有身孕一路奔波定然十分辛苦,只不过是不说罢了,对她温声道,“若是累,你先睡一觉,饭菜做出来没那么快。”
苏风暖点点头,当真闭上了眼睛。
凤来瞅着苏风暖,想着她自己年轻时是什么样?可否这么娇气过?这一路走来,她是真的见识了苏风暖有多娇气,十足十一个娇弱的女儿家。
她年轻时,似乎没这么娇气过,不知多久之前,她就丢弃了这些女儿家的娇弱,显露在人前的,从来都是一副强者姿态,久而久之,她都不知道自己撒娇是什么模样了,两世,也没有找到那个让她能够撒娇的人。
她一时面容恍惚,似想起了久远的前尘往事,默默地坐下了身,没说话。
她不说话,叶睿自然不会如苏风暖一般,对她没话找话,便也默默地坐下身。
不多时,有小伙计端来一壶茶,放在了桌案上,对叶睿说,“公子,这是上好的青雾花茶。是咱们八宝斋最好的茶。品一口,唇齿留香。”
叶睿点点头,对她问,“可有红枣茶?”
小伙计点头,“有。”
叶睿道,“再来一壶红枣茶。”
小伙计应了一声是,立即去了。
凤来转头瞅了叶睿一眼,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红枣茶?她的娇气都是被人宠惯的。”
叶睿道,“如今虽是春日,但依旧乍暖还寒,她稍后睡醒一觉,喝一盏红枣茶,正好暖胃。再吃的饭菜,便不会导致胃口不舒服。”
凤来道,“花茶也是热茶,她就不能暖胃怎地?”
叶睿道,“在我看来,没有红枣茶好。”
凤来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早先那名小伙计带来一个中年男子,进门后,瞅见苏风暖睡着,叶睿和凤来在座,他笑着对叶睿说,“公子,这是轻纺阁的掌柜的,听说有客要买成衣,便跟着我来了。您可以告诉他,要什么样的?”
叶睿瞅着轻纺阁的掌柜的,大约四五十岁,穿着灰色长袍,蓄着胡须,模样端正,看起来面色十分和气。他道,“我的衣服随意就好。”话落,一指床上躺着在睡的苏风暖,“她的衣服么,要上好的。”
掌柜的瞅了一眼苏风暖,拱手说,“烦请公子劳烦喊醒这位姑娘,我要看看她的身量,方可为她选合适的尺寸。”
叶睿点点头,走到床前,伸手推苏风暖,“醒醒。”
苏风暖本也没怎么睡着,温声坐起身,瞅了那掌柜的一眼,站起身,笑着问,“你们轻纺阁最贵的衣服,多少银子?”
掌柜的连忙拱手,“回姑娘,我们轻纺阁最贵的衣服是要金子的,银子不够。”
苏风暖转头对凤来说,“老祖宗,咱们要去东境,可不能寒酸了,您没银子,可有金子?让咱们吃得饱,穿得暖,体体面面的去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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