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交集不是她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
她和葛掌柜一路商讨着下午在仪式上的细节走下楼,凭着她的印象,一路沿着园中的潺潺的溪流拐过几道花荫小径,横跨园中分设的男女通道之外,是为贵宾准备的园林,穿过园林,就是设有华丽舞台的大礼堂。
仪式开之前会有几场歌舞和绸缎新品展示,她得提前去现场看看准备得可充分。
“九妹?!”她和葛掌柜即将穿过园林,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离抬头,见是江睿和江皓陪了一群人在园中转出身来。
“哦,大哥二哥!”江离漫不经心地望一眼,脚步不停,“我有事找你的,还过我现在得先去礼堂里看看再来。”
“你的作坊还不知道开得成开不成呢,现在一个仪式就那么着急?”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江离一怔,抬头看见一个熟人。
一身的玄色的丝绸锦袍,上绘青鼎纹字,银丝挑边,腰上双绦系玉珠,脚下玄色织金缎面靴,头上玉冠束发,明瞳含烟、眉似卧蚕、鼻若悬胆,脸色极俊而冷,赫然竟是许久不见的秦元化。
秦元化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脸色冷清之中比三年前多了些深沉含蓄,不似以往冷得那么让人不可接近。更令江离惊奇的是,他的身边居然还带着侍卫。
她以为,秦元化虽然没有在秦相死后遭了殃,至少应该不会似往日那般风光才对。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分明活得很好,精气神不错。
这都什么世道!江离腹诽,脸上表情僵硬。嗯,他刚才说开不开得成?
江离停了步,脸色平淡远远地微福一礼:“见过秦公子。没想到几年不见,秦公子倒好似混得还不错,比以前气色还好。”
“听听,你们妹妹跟我提以前的事,那语气倒像是还跟秦家有仇似的。她这样想,该不是你们江家人都这么想吧?”秦元化淡淡地说,轻松的表情似乎谈一件很可笑的事。
江睿江皓脸色一正,微躬一礼道:“秦公子说哪里话,我们江家人何曾有这样想过。”“就是,我九妹话里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秦元化淡淡一笑,缓缓向江离走过来:“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江姑娘看我的眼神是拿我当仇人看的。”
“不过我想对江姑娘说,”秦元化语气和善地低声说,“父辈的恩怨,不过都是场朝廷中的争斗,你父亲无辜,我父亲又何尝不是。如今你父亲死了,我也失去了父亲,咱们从前的恩怨就此揭过,如何?”
江离哂笑:“秦公子这话未免太抬举我了,江离不过一柔弱女子,就算跟你有恩怨未了,还能有本事拿你秦公子怎样不成?”
萧五给她分析过,父亲的死可能跟皇帝有关,现在秦元化直说他的父亲跟自己的父亲都是无辜的,更加佐证了萧五的分析。
秦元化难得地没有冷脸,淡淡地说:“江姑娘可别这么谦虚,秦某可不知你哪一天又翻出来一张半张的绢纸。还有啊,你背后那位姓萧的可不简单。他手上正好有我一批东西未还,如果江姑娘给我提供些线索,咱们说不定能好好合作。”
“合作?”江离挑眉。
“哦,江姑娘不知道?”秦元化后退几步,看一眼江睿兄弟说。
江睿替他说:“朝廷新颁了法令,由朝廷出资在京中设锦绫院,所有的绫罗绸缎的纺织生产销售由锦绫院调度。民间私人作坊,除了照往年交纳税赋外,作坊里的织机和工人要随时听凭锦绫院差遣使用。”
这个消息犹如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来,江离一时气噎。几十台织机和数十名工人这点底本不大,就算都被收走了也不成问题。
问题是她接下来准备要开的几十上百家作坊呢,难道就因为卡上这条法令,就要选择放弃了吗?
秦元化又恢复了冷傲的神色,下巴微抬说:“江姑娘也莫要灰心。梅氏家族是皇商,往年该你们做的买卖还是照做,只要锦绫院没有特殊的需要,也不会随意地差遣调度你作坊里织机和工人,更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意。当然,这个特殊需求由锦绫院说了算。”
说着露一丝笑,“巧的是,这锦绫院里由我说了算。所以,如果江姑娘能帮我把东西拿回来,锦绫院以后也不会与江姑娘为难。“
江离心头苦笑,刚计划想从一家开起,准备开上几十上百甚至更多的作坊。这样的创业热情就样被泼熄冷却了么?
看着秦元化得意的神情,她的心底突然起了无名之火。她已经够隐忍的了,她现在就想隐藏好小金库,老老实实自己创业挣钱,就想低调地做个富翁也不行?不行的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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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粉墨登场(三)
不行的话,还有萧五顶着。
秦元化说什么讲和合作的话,无非还是冲着三年前被萧五从秦府劫走的几十箱子财物。萧五现在身份特殊,他秦元化不敢明目张胆地要,却来自己这儿暗示合作,想来他并不知道那批货物在自己手上,那么现在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了。
一思及此,江离面色平静地说:“自古富不与官斗,秦公子执掌锦绫院,江离手上的生意还指望着秦公子照拂,要能帮到秦公子的话一定帮。只是我也不知道秦公子有什么东西在姓萧的手上,恕我提供不了线索给你。不过今天他也要来,到时秦公子自己问他岂不更好?”
“再说,以秦公子的身份,如此不顾君子风度地一而再地与我一个弱女子为难,传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就算你不怕人笑话,仍旧要为难江离的话,江离以后接着便是!”说完微一福身,扔下秦元化呆在原地,转身出了园子。
秦元化的脸刹时又气得浮上一层寒冰。
转过园子,江离眯眼,目现秋色,独自沉吟:她今天的为作坊开张搞的庆祝仪式还没开呢,秦元化的这个消息却卡在仪式之前告诉她。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织工作坊什么都已经齐备,怎么可能因为怕秦元化以后挟私报复就临时决定不做了?!心思一定,神色恢复如常,淡定地对秦元化行了一礼,施施然往礼堂走去。
礼堂装饰得富丽堂皇,厅中几根白玉圆柱,顶上鎏金云纹盘花,台子椭圆形,台下一排排桌椅锦杌,呈环形围着舞台摆开。中间拉开一条丈来宽的过道,中间拉珠帘,一边坐男客、一边坐女客。女客一边正对台上垂下一层纱帘,坐在台下即能把台上的表演看得清清楚楚。
四面墙上挂了宋锦织成的四季花卉图案巨幅挂轴,地下铺白玉色大理石,整个礼堂恢弘大气,与宫殿的奢华相比也不逊色。
江离台前台后转了一圈,确认一切准备就绪才放妥了心。随后范思诚找来了礼堂,不久绿萝与小香也找了来,恰此时,门口的小厮来报,她今天请的客人到了。
萧煜在门前下马,一身的月白锦衣袍袖飘飘,头上束玉冠,腰束紫金珊瑚带,翩翩然有谪仙风采。
秋霜带了两个丫鬟从车里下来,一身淡雅的烟罗绸缎,退后半步跟在萧煜身旁。他们身后,跟了十几个衣裳华丽的高大男子,年龄不等。
走近前来,江离才看清,萧煜身后的人好些都是熟面孔,陈鱼、夏成、阿呆、乌老大、还有她叫不出来名字的,以前在落凤坡看过一眼的人。其中三个人倒是生面孔:一个青年五官如刀刻、双颊微凹,一双黑亮的眼眸时不时地落在秋霜身上。
一个精瘦留胡须的中年人,一身文士打扮,见了江离颔首点头微笑,看向范思诚的眼光有些意味深长。此外还有一个脸膛发黑,双手枯槁的汉子看来出来岁数,圆瞪了一双铜铃似双眼把江离上上下下打量。
江离引着一行人进了园子,江离相陪少顷告退,让范思诚寸步不离地跟着相陪,招呼他们在园中游玩。江离自己抽出身来,带了小香和绿萝折往礼堂。
午时一过,礼堂里的仪式正式拉开。
台下坐了济济一堂,徐氏甄氏领着一府的女眷围了一桌,其余的名门仕女各自围坐,满满地几十桌挤满了台下的空间。男宾那边也是济济一堂,这时,范思诚应该引着萧煜等人陆续进了礼堂。
江离选了靠后门的一个角落坐下,看着台上的轻歌曼舞,任由自己思绪纷纷。
歌舞过后,展示从江南和南陈运来的各种锦缎:锦裱书画轴子的青楼台锦、纳锦、紫百花龙锦;大红、沉香、葱白、玉色等等各色的宋锦,还有织金锦、重锦、细锦、匣锦、小锦、大锦——双桃如意、福寿金宝、梅兰竹菊、定胜四方,各种花色款式数不胜数、琳琅满目。
江离漫不经心地看着。平日里对着这些锦缎描花、订做新式的纹样设计,看得多了,这些台上的展示都已引不起她的兴趣。
接下来展示完蜀锦、云锦,就该要葛掌柜代表她上台,宣布与南陈来的皇商准备签订契约,合作开纺织作坊了。以后她开的作坊也能生产云锦,她自己设计出来的花样也能用自己的作坊制作出来了,想想都让人激动。
可是一想到秦元化提到的锦绫院,她又立马高兴不起来了。隔了珠帘望向男宾席位,那边影影绰绰,乌压压一片人头,也望不见那边的萧煜,不知他要是听了秦元化透露出来的消息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就此取消签订合作开作坊的合约?
开作坊的事,江离自己手里有足够的资金,南陈有足够的生丝,至于云锦,一直是南陈的不传之秘,如果合约不能签订,她的作坊就不能织造出云锦。所以,她现在很不放心。
就在这时候,男宾席上的精彩刚拉开了序幕。秋霜江湖儿女的身份,比江离更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坚持留在了男宾席。
她坐在萧五的身边,流转着眼波时不时的偷眼打量范思诚。
范思诚眼睛盯了台子上看得目不转睛。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是那种江南男子特有的俊秀斯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好看的弧线,嘴唇微翘,时不时与萧煜把酒,神情淡定。
酒过三巡,台上各种锦缎的展示进行到一半,江睿江皓簇拥着秦元化走了进来,秦元化身边还有一位蟒袍锦衣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八亲王。一行人在事先准备好的一桌事先备好的观众席上坐下,范思诚起身迎了上去。
萧煜眸光一闪,眼底带笑,喃喃地自语:“今天人来的挺齐。”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疾步走了过来,递上一张纸条恭谨地说:“我家九姑娘遣我来问,情况有变,请萧公了看过再决定这合约签还是不签。”
萧煜手里接过纸条,扫一眼江离纸上写了秦元化说的关于朝廷设锦绫院的事,也不沉吟,头也不抬地说:“回去转告你家姑娘,叫她放心,只管看戏。只要她对合作的事不反对,这合约咱们还照旧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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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台前幕后
范思诚一走,萧五这一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陈鱼刚才一直自顾自地喝酒,台上花花绿绿的展示他一眼也没看。
此时范思诚一走,陈鱼乍乍呼呼地开口:“早听夏成回来说过,以前在燕子矶跟咱们打交道的那小子是个姑娘,今天一见,还真是亮瞎了兄弟们的眼。”
阿呆说:“这姓范的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可要我看配那江姑娘还是差了点。”
“老五,反正那批货还在那江姑娘手上,要不咱们连人带货拐带回青州算了,我看她配你也还不差。”陈鱼端起酒壶灌一口,咧嘴。
萧五抛给他一记眼刀,没有吭声。
同桌的却有人立即出声:“都给我低声,”精瘦留胡须的中年文士手里折扇一展,眼角余光扫一眼周围。
台上漂亮的女伶身穿了新式的锦缎在台上款款来去,展示着身上衣服,身姿妙曼、衣服华美。相邻几桌的客人眼睛盯了台上,没有任何人向这边看一眼。他这才放了心。“大家说话还是得注意分寸。”
“就是一群急色鬼!”秋霜在撇嘴角,“咱们五哥什么身份,还用去拐带别人家的女人?!”
阿呆嘻嘻笑:“秋霜姐姐说得对,凭咱们五哥的风采,不知要迷死多少女人。哪里还用得着去拐。”说罢瞅了秋霜挤眉弄眼。
秋霜瞪眼冷哼,头别过一边,装作去看台上的表演。
“老五,你怎么说?”中年文士头转向了萧二。台下每张桌椅相隔得远,中年文士还是压低了声音。
中年文士云彤,清风寨排名第三的当家人。
云彤再次开口,眼里的笑意渐盛:“老五,别人相信你能被人坑,我可是不信。江家那丫头心眼再多,我不相信她能在你的眼皮底下就把那几十箱财物藏了。”
夏成在一边为萧五帮腔:“那段时间五哥回了青州,是我一时大意。梅庄那几天往外运粮,我也没有留心······”
“老十何需自责,就算是你没留心让江家那丫头把货物转移了,老五要真想要回来,方法多得很。我看他是一直没想着要回来罢了。”云彤手里折扇一收,正色看了萧五,“我说的对吗老五?”
萧五神色平静,淡淡瞄一眼云彤,“对这些财物,大哥给了我处置权。三哥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用这批财物,暂时就让她藏起来好了。”
云彤脸色阴沉起来,垂了眼眸叹息:“五弟还是没下定决心么?萧廷行事决绝果断,疑心又重,手底下全是些纠纠武夫,这江山才刚坐稳不久,就开始在朝中清除异已。朝中以前太子一党被他清剿干净也就算了,咱们当初可是舍生忘死地从大宋把他救出去的,他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算了,还一味打击排斥你,哪里还念你一点兄弟情份。朝臣都希望你能出面······”
萧五抿紧了嘴唇,脸色越来越冷。出口阻止道:“三哥,在这里说这些不合适。”
“那你整天躲在千秋坊里不见咱们,我们见你一面也难。前不久经了那么一场围剿,现在清风寨正是一盘散沙,兄弟们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云彤一脸焦急。
萧五抬头,台上花花绿绿一片云锦灿烂,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片模糊,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冷:“我说过,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一定会帮兄弟们拿回来。我已经着人暗中准备好了,清风寨甚至青州,用不了多久都会回到我们手里。”
云彤发急:“怎么只有青州,那南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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