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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梅(重生)——清青梓菱

时间:2018-02-11 14:52:34  作者:清青梓菱
  四喜脸上的伤还没好,半边脸依旧淤青,眉眼间却神采飞扬、腰板挺得笔直。
  进了一趟衙门,倒像是受了诰封似的。言语间也有几分得意:“官司批下来无疑是咱们赢的——江天赐那两个家伙当场认了罪状,今年的租金连同知府判下的罚金,他们一到官忙不迭地交了出来,连同那天牵去的马也还了咱们。还在我面前一叠声地讨人情,说是请九姑娘看在江家远族的份上,田地仍租给他们种,就是租金多上两成他们也认,再也不赖着不给的。我只说这是九姑娘的意思,都在状子上写着呢,坚决不答应。”四喜照搬着原话。
  江离点头:“就该如此。这样的远族亲戚我江离是一个也不认。还加成呢,羊毛出在羊身上,我给他们加成,他们还不是盘剥了别人去?不若直接租给外乡人,一样只收两成的租金,人家还念着我的好来。”
  “我也是这么说。”四喜接着说:“再说到我身上的伤,我说是他们打的,他们说是普济寺里的另一伙人打的,两下抵对,我也只好如实说了。”
  据江天赐两个交待,原来住在普济寺的那两人他们也不认识。四喜不依不饶上门讨租,两个人铁了心不给,自忖打四喜不过,临时起意哄着四喜上普济寺去,花言巧语骗四喜守在寺外,两人却想着从前门开溜。不曾想到寺里还住的有人,只是门房半掩,两人也看不真切屋里人的样貌。
  江天赐江天一两人不怕头脑简单的四喜,却对寺里的神秘人好奇。从前边出了门却没走远,躲在暗处喝酒吃肉。半晌过后就听四喜进了普济寺寻人,偏三言两语还打了起来。两人喜出望外,趁乱牵走了四喜拴在寺外的马,临走,江天一还故意撒下一地的骨头。
  说到这里四喜眼里放出了光,惊奇地叹道:“我就说我梅四喜一身功夫不是花拳绣腿嘛,怎么那天在普济寺就栽在那个黑大汉手上。敢情我碰到的那两人,多半是江洋大盗!”
  为自己吃瘪找到了遮羞的理由,梅四喜对‘江洋大盗’的功夫叹为观止:“你们没见那个大汉,手里一把板斧使出来有千钧之力,别说是我,我看就是皇宫大内的高手一个也对不上他几招。还有他一起那个使折扇的青年,哇,他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一身功夫简直神鬼莫测!我敢打赌他一定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客,排名应该在前十以内!”
  “切!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得好像自己在江湖上混过,对江湖多了解似的!”小香嗤之以鼻,翻着狭长的一双白眼。
  “我······”四喜刚要冲口而出的话意识到梅伯就在自己身边戛然而止。傲娇的表情写在脸上。
  “那天审过判过,知府却不让我们出堂,直接把我请到了后宅。在那里,有两个装扮贵气的神秘人等在那里,要我把那天见到的两个人的样貌仔细描画出来。最后,还专门跟我比试过武艺,结果给我说,我这身功夫跟御前侍卫不相上下!”四喜自得自满的心情溢于言表,鼻孔向上抬。
  “你听你听,四喜这是要飞黄腾达了,还是变相要求姑娘给他加薪呀?以后姑娘出门带上个‘御前侍卫’多威风呀,只怕这薪金也老贵吧?”小香摇头咂舌戏谑,把江离绿荷都逗笑了。
  “别逗!你听他说完!”江离的兴趣上来了,江湖侠客、江洋大盗,以前看的传奇人物故事真的要在自己身边上演了?“怎么说他们是江洋大盗?”江离好奇。这也是小香和绿萝想知道的。深闺待得久了,对外面的世界越发好奇。
  “是那两个神秘人这么说的。还说宰相府里丢了一批东西,正在四处暗访呢。说我功夫好,专门给了我一块腰牌,要我下次遇到那两个强盗,就直接去宰相府里报告!”四喜怀里伸手出来,手上一块金铜质地上绘狰狞麒麟的腰牌。翻过腰牌另一面,上面草纂的一个秦字。
  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正是姓秦。本朝重文轻武,当今天子更是一个诗书画作俱佳的天才,做为天子宠臣,当朝的秦相也是个才子。一个字据说都达到了百金难求的地步,现在四喜手上的腰牌上的秦字正是出自宰相手笔,更何况这出入秦府的腰牌并不是一般人能得见的,这块腰牌的份量可想而知。
  江离了解,此大宋跟以往认知的大宋不同。虽然都姓同一个赵,宰相也姓秦,然而时空都不一样,边境格局也大相径庭。当朝的时局虽也不甚稳定,但现今的宰相却是一个人人称道的好人。对内主张轻徭薄赋、对外不偏不帮,暂且偷安。所以大燕与南陈正在大宋边境打得杀喊连天,两国人民流离失所,只有大宋子民还悠哉游哉过活。
  只是她也奇怪:这宰相府里失了窃,不是该大张旗鼓四处捉拿罪犯吗?怎么听四喜说来,秦府查案的样子倒像是在做贼?对江洋大盗还用得着暗访呢,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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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燕子矶
  梅庄上终于收齐了租,粮食装仓入库,租金入帐,帐本交江离看过。一年的忙碌告一段落,一庄子的村民和佃农们算是闲下来了,年关近了。
  京城里江家这时派人来梅庄传老太太的话,说是等着江离回去过年的。
  江离喜欢上了梅庄这儿无人拘束的生活,但也知道不回去是不可能的。因此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尤其是想起徐氏说的范家准备年底前上门提亲,江离更是不肯早点回去。能躲过范家的亲事最好,自己无意去争,也不想回去成了众人的靶子。
  听了自己祖母传来的话,即是说等自己回去过年,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赶在过年前回去就成了?虽然话里透着疏离,没有应该有的热盼,但江离不计较,相反为自己多得出一段自由时间而窃喜。
  江离不想白白浪费这段难得的自由时光,整天换成男装带了‘御前侍卫’四喜四处溜达,有时也带上小香和绿萝。
  江离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却跟绿萝不相上下,在北方算中等个儿,比南方女子略高些。跟四喜走在一起只低半个头,两个人年纪又相差无几,着了男装乍眼看也瞧不出破绽来。
  这天,江离领着四喜去了燕子矶。
  来之前江离听燕子矶这个名字,想来不过就是可以临时泊船的一段滩涂,既然有人暗地里干走私勾当的地方,要避人耳目,应该是很僻静荒芜的。到了燕子矶下车一看,却是大开眼界。
  只见宽阔的江边一面环山,依山而建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木棑房子。成排的房子中间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坑洼大道,大道两边低矮的屋檐下全都做成了门市。简陋不堪的门市里摆设五花八门、经营着各色营生,行人往来如梭,叫卖讨价声此起彼伏,间间生意火爆。
  这不就是一个脏乱差的小市场么!江离看着十分扫兴,便住了脚,微微地颦眉。
  “这些集市最近才搭起来的,集市只是一个幌子,来往的人复杂着呢,姑娘还要往里走?”四喜问。
  江离不答,扭头向不远处一条白练似的江水望去,瞧见不远处依江搭有一座简易的木楼,楼下杏帘大书一个酒字,识得是一酒家,有心想往江边走走。
  回头四喜落在身后,正兴致勃勃地跟大道边站着的几个闲汉勾肩搭背地扯淡。四喜胖乎乎圆滚滚的身材、一张年轻稚嫩的白胖脸,笑起来一副憨厚模样,今天他穿着天青的束腰棉袍,外面罩了件同色银滚边大氅,有派头又不摆架子,几个闲汉把他围在中间,热络地跟他攀谈,看来很受人待见。
  四喜嘴里跟他们谈笑,眼睛时不时向向江离瞄一眼。终于匆匆结束谈话,快步小跑上来,冲江离笑道:“今天咱们来的巧了,听这里把风的人说,今天正好会有走私货船下货,他们都把我们当成了大主顾,好不热心呢!”
  “你还别说,咱们四喜还有几分大掌事的派头呢,也难怪他们当你大主顾。”江离斜睨一眼他滚圆的身材谑道。
  “哪里是看我有派头呢,他们是看姑娘您、哦公子你的身边跟着我这样的随从,把你当成了大主顾的。”四喜略有些腼腆地说。
  “哦?”江离眨着眼瞪四喜,不解。她今天故意穿了身素色大袖广身的锦袍,简单的束发、素面朝天,大不了肤色细嫩些,装扮应该和一般的仕家子弟没什么不一样。
  “再有派头的随从也只是随从,有我这样的随从,他们巴结我还不就是想巴结您!”四喜笑笑,走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左右张望着说:“他们还说最近风向不对,码头上不时有身份成谜的人物来询问走私货船的事,估计这燕子矶的生意也快被官府察觉了。”
  江离听了四喜这么一说,把眼再来瞧这街上往来行走的人,不管是青衣小帽打扮的乡民,还是些葛布粗衣的走卒,间或匆匆而过的有钱的锦衣人,似乎一个个都捉摸不透真实身份了。
  “你说,我们该不会在这里碰到那伙江洋大盗吧?秦府暗地里抓人,城门肯定走不了,这燕子矶的走私船倒是不错的选择。”四喜东张西望的脑袋想得多,看来挺把秦府交给他的腰牌当回事。
  江离纯粹为了来燕子矶看热闹,倒不关心什么江洋大盗与当朝宰相之间的猫鼠游戏。
  “我们去江边竹楼上坐坐,估计这货船也快到了!”四喜征询的语气,坐在高楼上看江景,正合江离心意。两人提步上了酒楼。
  宽敞明亮的酒楼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笑脸迎客的伙计引两人到一张临窗的桌子边,江离坐下往窗外张望,回头对四喜抱怨道:“不是说有货船么?怎么连码头都不见?”
  四喜低声回道:“南来的大货船到不了燕子矶,在这里出没的都是些泥鳅小艇,他们自有下货的去处,把走私货分装了运来这儿交易。你耐心等着看,估计这一会就到了,到时自有人叫咱们。”
  “看来你小子对走私这勾当挺熟?”江离有些不悦地挑眉。
  “那是。以前也帮葛掌柜跑过腿。”四喜回答的云淡风轻。
  “咱家的生意也涉走私?”江离愣怔。“这葛掌柜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四喜很不以为然地哼出声,说:“但凡这京城里生意做得大的,谁家没有点走私货?这也是因为天下不太平,南陈和大燕久战不下,边境断了通往两国的贸易。南陈的丝绸自古天下闻名,这国家动荡,底下的老百姓也得活,只是这丝绸的产量是一跌千丈,价格也贵得离谱。偏偏这越是贵,它越是供不应求,葛掌柜这也是没有法子。这生意你不做别人也会做,被对手抢走了客源我们的绸缎铺子早晚得关门。”
  “绸缎铺子关了就做别的,不是还有茶铺米铺盐铺典当铺?据说,城南外公送我娘一处钨矿一直没开采?”江离不含糊,做什么也犯不上走私。风险大还不讨好。“
  “嗤!还开矿呢,这开矿比所有的铺子开销都大。早十几年前我们上报官署的批文都拿下来了,可这开矿的启动资金还一时筹备不出来。十几间铺子的生意又一年不如一年,偏我们三房还要负担江家一家子好大一笔开销,葛掌柜也不容易!”
  看着傻乎乎的四喜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看来梅伯让他孙子管理梅庄的产业还是考虑过的。只是现在江离有了新的主意:“四喜,我看让你管理梅庄千顷田地还真是委曲你了!”
  “呃?”四喜眨乎着眼睛,憨厚的样子有些委屈,不知道哪儿又说错。却见江离脸上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正对自己春风和煦地笑:“别紧张,我这是夸你呢。”
  江离心叹:看来这管理产业,还真不是看看帐本管理帐目那简单,葛掌柜么,守成可以,别的只有靠自己想办法了。
  心思一转,问道:“葛掌柜安排谁在跑船?带给我认识认识。”
  “葛掌柜的儿子葛海,只是不知今天我们有没有货到。”四喜回到。“能跟着葛海哥跑船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我爷爷不准!”
  “我会找机会跟梅伯说的!”江离轻抿一口茶水,皱眉。茶不好。
  “真的!”四喜眉眼里放光。说过多少次,连葛掌柜都同意了,可爷爷就是不准。但这位小主出面可就不同了。还有,这位小主子的态度不就是赞同葛掌柜的做法了?
  伙计来上菜,主仆两人都住了口。
  江离身后一张桌子有人大声道:“伙计,再上一坛子酒来!”四喜无意中扫过一眼,霍地起身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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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
  见四喜侍立着不动,想叫他坐下来,一抬头,瞧见四喜动作呆滞,一张嘴张得老大、目光直直地盯着江离的身后,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顺着四喜的目光转过头,江离接触到墨眉下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波光流动,扫一眼江离又瞧一眼僵立着的四喜,眸子的主人一声轻笑,唇红齿白的俊朗脸盘闪动着珠玉般的光泽,瞧得江离有些眩目。
  江离眨眨眼再看,身后的男子已经垂眸盯着自己手上转动的酒杯,仿佛从来都没有向这边看上一眼。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月白长袍,冠带束发,嘴角噙一丝淡然的笑意,姿态间一种文人雅士独有的脱俗飘逸。
  再看一眼跟男子同桌的另一个正在大快朵颐的虬髯大汉,江离一下子明白了四喜为什么这副石化的表情了。只是她怎么看也不明白,这位美男怎会跟江洋大盗扯得上关系。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啊!”怒喝声中一双蒲团大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惊了江离一跳!虬髯大汉抬起头睁着一双巨眼瞪着江离喝道。
  举座皆惊,整个酒楼上的客人止杯停箸,纷纷向这边看了过来。
  江离前世虽然还没谈过恋爱,可自认还不到犯花痴的地步。刚才这么盯着人看,是因为身后的男子让她瞬间想到四喜描述过的江洋大盗。乍然遇见,生怕认错,难免多看两眼。
  青年男子生得太俊美没错,自己很欣赏没错,难道眼中流露出色眯眯的表情来了?还是口水流下来了?江离脑袋嗡一声响过,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两片红晕飞上双颊,炙热得发烫,刹时连耳根都红了。
  看江离面红耳赤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虬髯大汉嘎一声笑开来,侧头对青年男子笑说:“老五,我看这小子一副娘娘腔,又盯着你猛看个不了,八成有断袖之癖!嘎,听说你小子一直守身如玉,没准也好这一口?你也看看,能对上眼不?”
  断袖?!江离一愣,明白过来自己一身男装,旁人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女子,男人看男人,自己害什么臊。这一脸红,倒真像那么回事。
  青年男子瞄一眼还傻愣着的四喜,对虬髯大汉抛去一记锋利的眼刀,大汉抬头看四喜一眼,鼻孔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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