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六章 少女心犯傻
郑飞黄陷入沉思,半晌,才说:“忙完了外面的里里外外的事,就有空来乐山别院做善事了。这乐山别院,清淡,幽静,不似外面琐碎,繁杂,有时,这里徐徐清风,还令人心旷神怡。”
郑飞黄想说:雨青,如果没有你在这,这乐山别院就是一座空院子,毫无特别之处。
秦雨青信了郑飞黄这话:“原来老爷这么喜欢这乐山别院,想必以前常来?奴婢猜想,是否是老爷为了让这里宁静,才散播有鬼出没的传言,让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郑飞黄似乎对秦雨青太好,让她总是时不时地忘记自己的身份,说话也忘形了。但这正是郑飞黄愿意看到的:“对,是我传播的谣言。但雨青你还是不惧谣言,带着妹妹两人独自来到这里居住。”
“你以为我想啊,我也是没办法。”秦雨青叹了口气,转而又欣喜于色:“不过现在,我倒是挺喜欢这里了,不知为什么。可能和老爷一样,觉得这里没有外界的烦恼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着笑着,郑飞黄想:实在不想听到心爱的雨青称呼自己为“老爷”,陌生了一层,不要让她这么喊了。
就试着问她:“雨青,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老爷有何事吩咐奴婢?奴婢就照老爷所说的去做。老爷说请帮忙就折煞奴婢了。”秦雨青回答。
这一连三个“老爷”,更让郑飞黄不舒服,他说:“雨青,在乐山别院内,别称我老爷,称我‘一官’,一二的‘一’,当官的‘官’。”
“奴婢不敢胡乱称呼老爷。”秦雨青赶紧说。
郑飞黄看她紧张了,就给她一个理由:“这是我小时的小名,那时我叫郑一官。可现在,没人知道我这个名字,也没有人这样称呼我。我想回忆我的幼年时光,你这样就当是帮我,好吗?”
“好。”秦雨青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就叫我一声。”郑飞黄轻声说。
“一官。”秦雨青的声音比他还小。
“你怎么这么小声,听不到啊。”郑飞黄不满意。
秦雨青就鼓起勇气,对着他喊:“一官,一官……”然后问:“这样喊,是吗?”
郑飞黄看着她紧张地直扯衣襟,他笑得喜上眉梢:“这样喊才对。谢谢你,雨青。”
“只是换个称呼,老爷,一官,你何必向奴婢言谢呢?”秦雨青也回忆起幼年,说:“一官,其实我和雨虹妹妹也有小名,我叫小香瓜,她叫小甜瓜,是家乡的邻居给我们取的,他们说我又香又甜。他们真傻,我又不能吃,怎么会又香又甜呢?”
郑飞黄边想边说:“又香又甜,他们说的对。”
“一官,你和他们一样,在取笑奴婢吗?”秦雨青委屈地问。
郑飞黄想让她开心:“我觉得你是个又香又甜的小傻瓜。”
秦雨青转身,想生气,可面对的毕竟是郑府之主,得罪不起,就转过身来,忍气吞声地说:“一官说是就是,奴婢无怨言。”
“开个玩笑,却让你生气了。原来你不喜欢这个小名,那我就依你,不说了,”郑飞黄觉得她其实很脆弱,连个小玩笑都能伤到她,自己一定要好好爱护她:“雨青,你的发式,穿着不合丫环的打扮,浣衣房的管事不说你吗?”郑飞黄和她聊家常似的。
秦雨青听到这个,不在意地说:“我梳什么头,穿什么衣裳,她们才不会管呢。”
“这是为何?”郑飞黄好奇了。
卷一 第十七章 倾吐心声
“因为浣衣房的人都要争取机会把洗净的衣裳送给各位夫人,少爷,小姐,还有一官你,所以她们要打扮地合乎规矩。谁会在乎我的打扮呢?”秦雨青玩弄着自己两侧的头发说。
郑飞黄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心思与众不同:“她们争着去,你不去争吗?”
“她们争着去是为了能受到各位夫人,少爷和一官你的青睐,盼着将来做个贴身丫环或妾室什么的,就不用在浣衣房做这么辛苦的活计了。可是我想,平静地洗衣裳有何不好,与世无争。而她们每天为了这点机会抢破头皮,又能如何?她们想抢也好,我正好依自己的心意打扮,也没人管我,多自在。”秦雨青歪着头笑。
郑飞黄对她这番话颇为赞赏:“这些女子,唯财势独尊,不可取。雨青你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坚持自己所想,有如鹤立鸡群啊。”
“一官你这样夸我,奴婢觉得名不副实。奴婢不是也去请求你帮忙吗?”秦雨青说。
郑飞黄理解她:“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为的是救你的妹妹,而不是引人注目。而且,你在郑府认识的能帮你的人,只有我,对吗?”
“嗯。”秦雨青点点头,可怜的样子。
郑飞黄继而问:“其实,如果不是你的雨虹妹妹身患恶疾,你也不会来找我帮忙,对吗?”
“是的。”秦雨青说。
郑飞黄的情绪复杂起来了:这么说是她的妹妹的痫症才让我和她有幸在这幽静的乐山别院互聊心事,我是否该感谢她雨虹妹妹的痫症呢?这太猥琐,不道义了。我怎能这么想呢?
秦雨青说到那日的情景,觉得很幸运:“一官,你知道吗?我那天本想去你居住的禅珞院找你,不过我好幸运,在浣纱亭看到你。我躲在柚子树后面好久,等工人们都走了,还是不敢出来。后来等到你也要离开浣纱亭了,我才赶紧出来见你。”
“雨青,你怎么这么胆小?”郑飞黄问。
秦雨青回答:“我害怕,要是一官你拒绝了我的请求,我该去找谁借钱给雨虹抓药呢?那样,我和雨虹妹妹就走投无路了。我只想让心中的希望久存一会儿。不过,一官,你答应了,我就有希望了。”
“原来你怕这个。救人的事,我怎么会拒绝呢?”郑飞黄心里想说:雨青,你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既然我已是你心中的希望,那我更没理由弃你不管啊。
秦雨青突然想到:“一官,那天我躲在柚子树后那么久,看见你在浣纱亭站了很久,似乎在寻找什么。是什么有趣之事,让你独自一人站了大半天呢?可以告诉我吗?”秦雨青的话已超过了一个丫环的身份。
但郑飞黄不仅不介怀,听到她这样问还很高兴,并留给她一个悬念:“我那是在寻一位不小心从九天之上掉落人间的仙女。我怕她受世俗的玷污,想尽全力保护她。”
“一官你在开玩笑,那里没有仙女。”秦雨青认真确切地说。
“有,你不知道而已。”郑飞黄离开了,想:身为佳人却不知,雨青,你才是佳人。
卷一 第十八章 感恩不是恋情
乐山别院里,留下秦雨青糊涂地想:哪里有仙女啊?一官为什么开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的。
郑飞黄想带给秦雨青一点东西,让她开心一下,可怕她多心,送她什么好呢?雨青,你应该多读书。你小时穷苦,逃荒逃难到福建,肯定念书少,我送你两本书。
第二日郑飞黄先来到了乐山别院,给秦雨虹煎药。秦雨青回来了,梳着一字髻,一身葱绿色衣裙,踏着欢快的步子,嘴里哼着歌,双手各握一束建兰,左手闻一下,右手嗅一下,乐悠悠的。
郑飞黄脸上的笑意是不自觉的:这是建兰美了她,还是建兰有幸受她的宠爱呢?
“一官,你在给雨虹煎药吗?今日来得真早。”秦雨青声音清澈,神态自然,像是在和熟人打招呼。
郑飞黄感受着她欢快的笑意和清澈的声音,似乎在净化自己从外界而来浮躁的心灵:“雨青,你好像很开心,不像你在郑府门口初遇我时那样无助,也不像在浣纱亭那样难过了。今日有何高兴事啊?”
秦雨青坐在他身边,一起煎药,说:“现在能在郑家浣衣房稳定地做工,不用漂泊,还有一官帮着我为雨虹治病,我不知该怎样难过了。一官,我拿着建兰花给你闻,你就闻不到这药的苦涩了。”秦雨青将两束建兰合成一束,举在郑飞黄面前。
郑飞黄闻着建兰花香:雨青,你的韵味幽然比建兰还香。稳定地做工,为妹妹治病,就让你满足了?简单,纯洁。只是,雨青,你把我当做你的守护神了吗?我不知能否做得到。
秦雨青纯美的笑声中,郑飞黄拿出两本书给她:“雨青,这两本书,《菜根谭》,《小窗幽记》是我们大明的学者所作,比诗经楚辞,唐诗宋词更通俗易懂。你从这两本开始念书,会更易学。”
秦雨青翻看一下两本书,眉头点皱:“一官是说我应该多念书吗?”
“这两本书讲述人生哲理,可陶冶情操,怡人心智,你读了以后,可读给雨虹听,让她心绪得到平静,更有益于病情恢复。”郑飞黄将念书的好处说给她听。
“一官为奴婢操心多了。奴婢和妹妹都是浣衣女,要懂这高深的人生哲理有何用呢?”秦雨青转过头面对他问。
郑飞黄温柔地说:“怎么会没用?将来你嫁人了,在夫家能说出一两句醒世恒言的词句,夫家人就会更瞧得起你。”
“我可不想嫁人受苦,我一生守着妹妹,就够了。”秦雨青塞着耳朵,不愿听嫁人的话。
郑飞黄看她这般害羞可爱,生怕伤到了她的心让她害怕,就小心翼翼地说:“没出嫁的姑娘都这么说,可哪有女子不嫁人之理?”
秦雨青半晌未说话,郑飞黄不知她是忧郁了,还是怎么了。
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说:“一官,奴婢将来嫁个穷苦厚道人家,过朴实宁静的日子。奴婢想,夫家不会要我有多少学问。”
“贫苦厚道人家,朴实宁静日子,雨青,冰魄素魂。佳人适宜蓬门者,堪贮金屋。雨青,你不会过穷苦日子。”郑飞黄欣赏她的不攀高枝。
卷一 第十九章 差点越过界限
秦雨青却有点懵懂:“一官,你说的话,奴婢听不懂。让一官笑话了。敢问一官,这是何意?”
“你多读书就知道是何意了。将来你的孩子问你,你也可以教他们,不是吗?”郑飞黄说。
秦雨青直起身:“对啊,我可以不念书,但我的孩子要念书,所以我要学着去教他们。”
秦雨青明亮的眼睛看着郑飞黄,郑飞黄从她的眼睛中看到的全是自己的影子。他感到心中无限愉悦,点头说:“雨青说得对。”
可秦雨青又害羞了,摸着脸跺脚:“啊呀,真丢人,什么嫁人,生子,我怎么说这些话呢?羞死人了。”
“雨青,这些话都是我说的,不关你的事。别这么害羞。”郑飞黄连连安慰,他的心绪已跟着她的情绪旋律而动。
“一官,你是读书人,说话算数?”秦雨青怯生生地问。
郑飞黄转移她的思绪:“都怪我不好,提到令你害羞的事。不说了,你看书吧。”
秦雨青于是念着:“《菜根谭》、《小窗幽记》,光看这名字,我更喜欢《菜根谭》。”
“为何呢?”郑飞黄很想知道她的内心。
秦雨青解释说:“《菜根谭》的意思是苦难的人们坐在一起谈论世间之事,肯定很有趣。《小窗幽记》是指一个人在寂静的窗前写下他心中所想,会很孤单吧?”
郑飞黄像一个先生一样笑着指点她:“雨青,你有些望文生义了。不过,你对《菜根谭》名字的望文生义透露出你的心思了,‘一群苦难的人谈吐’,雨青,你害怕孤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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