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俨的四娘,也是世默的四娘,有他们孝敬,足矣。”四夫人说。
大夫人阴笑:世默还那么小,将来他还得孝敬他自己的娘呢。至于明俨,恨透了你,还指望他孝敬你?
郑飞黄看着眼前这对母子,母亲坚决,儿子软弱,也不再想了:“也罢,我看恩庆离开郑家,离开纡纾你这个亲娘,或许会对他软弱胆小的性子有所改变。唉,世渡早就断绝了,世袭失踪半年了,如今恩庆也要走,我郑飞黄六个儿子就只剩下三个了。这是谁给我的报应啊?对了,恩庆,不要急着走,明日端午,过完端午再走吧。”
“是,爹。”
四夫人带着儿子郑恩庆离开了建安厅。大夫人趁此将早已酝酿好的想法说出来:“老爷,世荫与恩庆同年,今年也十七了,是否该给他做做安排?”
郑飞黄的好奇心来了:“夫人,你居然为世荫着想起来了?”
大夫人脸一沉:“老爷,你别这么说我。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这个做大娘的自然得为整个郑家的儿孙思虑周全。”
“可世荫他出世已久,我难得见他几回,只觉得他对文武都不感兴趣,除了弄些盆栽外,也无特长。我看就让他先去药材厂,从账房做起,然后跑生意,观察一下他的能耐再说。”郑飞黄也只算是随意安排了一下郑世荫。
“好,我这就令世荫准备一下,明日开始就去药材厂。”大夫人挺兴奋。
谁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另一手,因为她也不知以后家里的事态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所以做两手准备,万无一失。
郑世荫是为日后做的有意安排。
郑世荫知道后,不见他开心:“郑飞黄,庄睿合,你们想起我来了?”
四夫人带着郑恩庆回到香桂阁,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恩庆,娘以前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别记恨娘。以后到了二舅家,记得听二舅的话,虽然他不喜欢你,但你要尽力讨他欢心。”
“娘,恩庆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在郑家爹不器重我,你才把我过继给舅舅。”郑恩庆也舍不得。
四夫人愤恨地想:秦雨青,若不是你死赖在郑家,我和恩庆也不用母子分离!
五月初五,建安厅,端午节家宴,秦雨青也收到郑飞黄的邀请。尽管秦雨青讨厌这样不受待见的家宴,但为了见一面多日未见的郑明俨,她还是决定去。
宴席上,依然是董友姑在郑明俨右侧,秦雨青在郑明俨左侧。秦雨青对他两笑打招呼:“明俨,友姑,你们还好吗?”
“还好。”郑明俨点头微笑。
“嗯,还好。”董友姑不喜不忧地回答。
秦雨青想:董友姑能这样平静已经很不错了,只苦了郑明俨,他似乎更瘦了,肯定受了不少煎熬。
家宴开始,他们三人都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心观察他人。董友姑话少了,对长辈也没有了从前那些敬辞,这令长辈们窃窃私语,而郑明俨任其如此:现在只要友姑开心就好。
秦雨青听到桌面上说不完的不知真伪的祝词,祝酒,就反感,发晕,这是她一贯的习惯。董友姑也厌倦了这种从小就见惯了的场合:“真是无聊透顶。”她说的很小声,但郑明俨还是听到了:“无聊的话,等会我们出去走走。”
三人准备起身前,郑飞黄问四夫人:“纡纾,今日恩庆怎么没有来?明日就要过继给他舅舅,怎么连一顿端午家宴也不来?”
“老爷,昨夜恩庆有些体热,我让他先歇着,喝点凉茶,冷敷一下之后再来与老爷道别。”四夫人说,心中默默念着:还不是为了避免见到秦雨青这个妖精。
桌上的人都在讨论郑恩庆要被过继给他舅舅的事,似乎太突然了。郑明俨也在想:恩庆过继给他舅舅,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草率决定了吗?四夫人舍得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离开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秦雨青这几日正好在思考四夫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与郑恩庆的关系,正好今日是个好机会。
这下董友姑和秦雨青都要离开,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互相都觉得奇怪,也让宴席上大吃一惊:郑明俨一左一右,一妻一丫环同时站起,这是要做什么呢?
董友姑先说了:“爹,大娘,友姑稍感不适,请恕友姑不敬,先离席。”
秦雨青也急着说:“老爷,夫人,奴婢秦雨青同样不适,先离席,请莫怪。”
两人都走了,郑明俨两旁空了,众亲戚都取笑郑明俨,以为这两个怀孕的女人在斗气。
郑明俨知道董友姑和秦雨青都走了,但他还想多思考一下郑恩庆的事情。
郑飞黄见郑明俨对此一言不发,要拍筷子了,大夫人问郑明俨:“明俨,你这个作夫君的是怎么管教妻子丫环的,宴席还不到一半就离席。如今连听话懂事的友姑也被秦雨青带坏了,变得一样不尊不敬,礼数全无。宴席结束后,你要回去好好说说她们才是。”
郑明俨反应过来:恩庆的事先放一边,现在以友姑和雨青为重。
他说:“友姑和雨青都离席了,爹,大娘,明俨也先离席了。”
这时,桌子上一连三个空席,郑飞黄也没劲:“夫人,刚才你还说明俨,让他宴席完后再去说说友姑和秦雨青,他倒好,现在就走。我还真的是把他看得太重了。”
郑飞黄觉得无趣透了。
大夫人对捞月悄悄说了几句,然后调理一下桌面上的气氛:“大家别管明俨,由他去吧,我们继续宴席。”
秦雨青带着周福云,鱼泡来到香桂楼附近的浣沙亭。
秦雨青欢快地说:“这里才舒爽嘛。鱼泡,会不会龙舟歌,来一首,高昂点。开心一下。”
“好的,”鱼泡大声唱开了。
秦雨青是希望这样能把香桂阁中的三少爷郑恩庆引出来。
鱼泡的龙舟歌真的把这个被安排在阁楼中,不准出去的郑恩庆引出来了。
郑恩庆顺着歌声来到浣沙亭,边走笑容渐渐展露,目光久久停留在秦雨青身上。
秦雨青看郑恩庆行动自如,还面带微笑,完全不是体热的症状,这么说刚才四夫人在宴席上说郑恩庆体热就是撒谎了。
可这种谎言有必要吗,除非其中有问题。
“奴婢见过三少爷。”秦雨青说。
郑恩庆控制不住亢奋的情绪:“秦雨青是你吗?你脸上的烙伤好了?如今看你重孕在身不似从前那般清瘦了,而是丰盈滋润,另有一番姿色。”
VIP卷 第一百二十章 三少爷再度被秦雨青迷住
周福云听到郑恩庆这番越轨的话,劝解他:“三少爷,秦姑娘虽还是个丫环,但怀着大少爷的孩子,已有七个月了,早已是大少爷的人。三少爷这番话恐怕不合礼仪吧。”
“福云,三少爷也是深藏着的肺腑之言,让他纵情一抒也无妨。”秦雨青说着对郑恩庆嫣然一笑,心中渐渐理清思路:当初三少爷迷恋我的画像,疏于念书,就被他的母亲四夫人要求去娘家念书,但三少爷不愿。之后,年幼的五少爷郑世袭就在四夫人的唆使下烙伤我的脸,继而五少爷在四夫人的照顾下,神秘失踪。然后四夫人可以带着三少爷郑恩庆来看我被毁容后的模样,三少爷经不起这么一吓,乖乖地去了他舅舅家。而今我容颜恢复,四夫人竟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过继给娘家兄弟。这一切说明什么?
“看秦雨青你似有幽怨,不知为何?恩庆可否帮你解忧?”郑恩庆对秦雨青的用心是:她只是大哥的丫环,大哥已娶妻,她也很难成为大哥的妾,但是等她产子之后,大哥弃她,我会好好待她。
秦雨青“唉”了一声:“相望只教添旧恨,独倚朱扉闲立,谁知郎有别情。”
郑恩庆认为秦雨青这是在哀怨郑明俨夜夜在东厢房与大少奶奶诉请,弃她不顾,便说:“更望他处来新人,浣沙亭中浣旧恨,可知另有深情。”郑恩庆不但不懂礼数,还不懂人情往来,将自己藏匿不住的孽情全暴露出来。
秦雨青已彻底肯定郑恩庆这个胆小鬼对她的妄想了,忧郁地说:“另有深情又如何,陌上女子已侍人,陌上少年即离去。”
“不会这样,我要扭转乾坤。我不会离去,你也不会孤单的。”郑恩庆觉得秦雨青在向自己倾诉心中孤苦,渴望自己的安抚,他已心情亢奋到极点,走向建安厅。
秦雨青立即说:“福云,鱼泡,这三少爷不知要去做什么,我们还是先回西厢房,免得被四夫人看见,无端惹祸。”
秦雨青回到西厢房后,周福云问:“雨青,你方才与三少爷对诗,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你想让三少爷透露出四夫人对你作恶的意图和证据。现在,有眉目了吗?”
“即使有眉目,也没有证据,毕竟当初下令烙伤我的脸的人是年幼的五少爷,而且已失踪。”秦雨青紧缩峨眉:照刚才三少爷所说,四夫人是因为她的儿子沉迷于我的容颜,置学业于不顾,而设计将我毁容。如今我已复颜,她未免儿子再度陷入美色不能自拔而心血来潮,忍痛将儿子过继给娘家。这只是我按照三少爷的话,牵强附会地推断。难道真是如此,四夫人对我次次行凶作恶的原因和目的就这么简单?可目前我只能这么认为。
心潮起伏的郑恩庆决定为所爱勇敢一次,来到建安厅中,端午家宴还未散席,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进去了。大夫人在上席,一眼看到他:“恩庆,你的体热这么快散去了,真好,快来吃端午饭。”四夫人纳闷了:不是说好不要出香桂阁的吗?怎么现在出来了?还好秦雨青这个害人精已经走了,不然又被他勾走了魂可怎么办?
郑恩庆不顾在场所有家人众目睽睽,向郑飞黄跪下:“爹,大娘恩庆心意改变,不愿被过继给舅舅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恩庆还是要在郑家,堂堂正正地给爹和大娘做儿子。”
虽是一番喜讯,但郑飞黄摔了碗筷:“郑恩庆,我郑飞黄一生也算是顶天立地,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软骨头,墙头草?昨日要去,今日又不愿去,朝令夕改,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怎么做个大丈夫?”
四夫人对郑恩庆突然提出的“留在郑家,不去舅舅家”,犹如一生晴天霹雳:难道恩庆见到秦雨青这个妖孽了?
大家见郑飞黄摔了碗筷,便要起身走,郑飞黄喝住了他们:“都给我坐下,今日端午,把这顿端午饭吃完!郑恩庆,你要留在郑家也好,但以后你若不做出个男人样来,我也不会把你过继给谁,直接扫地出门!”郑飞黄说了句气话。
郑恩庆连忙磕头:“谢爹同意,恩庆不会辜负爹的期望。”
而四夫人的期望即将耗尽。
秦雨青觉得郑恩庆夸奖得似乎有些越礼了:“奴婢怎承受得起三少爷此番赞赏?”
“此番赞赏还承受不起秦雨青你的美貌呢。等下,我有一物,给你看。”郑恩庆从袖口中拿出一张陈旧的画:“这是秦雨青你和我大哥去年冬天,从福州回来,我初见你时画的。我还题了一句词:陌上谁家女子,若得之,此生休。”
鱼泡和周福云不太懂诗词,但看这个三少爷对秦雨青挺客气,都没说什么。
秦雨青此时知道了郑恩庆的心意,就顺便来了一句:“奴婢不才,斗胆与三少爷对上一句:陌上谁家少年,若嫁之,一生足。”秦雨青想看看郑恩庆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郑恩庆竟然羞红了脸,说话都不顺口了:“秦雨青对的真好,我曾日日想着这句词,妄想着有一日你能亲口说出。老天待我不薄,终有一日,这难得的梦尽在这浣沙亭实现了。”
“没想到三少爷在去年冬日就有如此雅兴,且画功着实不错。画得像模像样。”秦雨青夸奖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郑恩庆被秦雨青这一夸,表现欲骤升,却又难掩胆小的本性,羞涩地地说:“秦雨青,其实从那日见你开始,我就画下了这幅画。然后我就无心再念书,整日看着画中的你,这幅画的每一点,每一横,每一竖,每一弯,每一色,我都背下了。虽然这幅画屡次被我娘撕过,但我总是能够凭记忆重新画出来。这一幅,我清楚地记得,是第二十八幅,终于有幸亲手献予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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