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冷的厉害,若是河水上了冻,只怕坐不成船了,我们只能先坐马车多走一阵路,绕着远处去看看。这一路上受罪,小姐还是要多加忍耐才好。”
张蔚然不知怎么竟是有点想笑,为了蒋兰庭她什么苦没吃过?无人烟的荒漠都已经去过了,如今不过是在寒风中行走也算不得上是什么难事。她感慨地说道:“我又不是尊贵人,在别人眼里怕是把我骂死了才是。这几年,我一味地跟在兰庭身边,不顾我爹娘的阻拦,就算他们不管我了,我也没停止。其实他们不会知道,我受了多少苦,但是这种话说出来有什么意思?横竖没人相信,也只会说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是活该罢了。要是细细地想想,可不就是这样吗?是我自己揪着不放,放着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就要来凑这个热闹。”
马车外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当她是自喃自语吧,这个时候就是他习惯跑远路的也有些吃不消。很冷,也很困,现在最盼望的是能赶紧到客栈去要个房间睡觉,养足了精神,将这位小姐送回家,他的差事就算办成了。
张蔚然也不管有没有人搭理,继续说道:“人都说要讲个先来后到,为什么这位魏家的小姐就不能?她明知道我对兰庭的心,却还能堂而皇之的占据着本该属与我的人。是不是都觉得别人家的菜香,谁都要和我抢一抢。”
越说越清醒,越说越难过,她蜷缩着身子,忍不住哭泣起来,她心里其实最深的是害怕。她不敢去见爹娘,一次一次地辜负了两位老人的信任,更做出了逃跑的事情来。若是混得出息了还好受,谁成想是这般狼狈的被送回去,真是丢死人了。她要怎么面对他们?
她一直被这种情绪给困扰着,在路上奔波了许久眼看要到家门口了,她却不敢往前走。
送她回来的人看了他一眼:“小姐怎么停下不走了?我们主子吩咐了要亲手将你交到张老爷手里,我的差事才算是完了。小姐别为难我,我也只是按照吩咐办事的人。”
张蔚然胆怯不已,被身后的人催着,不得不往前走。
第二百八十九章 :姐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更加有近乡情怯的感觉,张蔚然在路上惶惶不安了这么久,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剩下害怕。
眼看着就要被家丁看到了,她蓦地停下步子,让跟在身后的人瞪大眼,继而有些恼怒,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他虚虚地往前推了她一下:“小姐,请吧。”
张蔚然连连摇头说道:“我不想回去,送我去别的落脚地。反正他们也不想认我这个女儿,又何必自找没趣呢?得了,快些走吧,你把我送到门口我就感激你了,你的事也办成了,旁的就不用你管了。要不我给你写个字据,让你拿回去好交差?”
那人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当下又觉得有些失礼,犹豫一阵还是说道:“小的知道没什么资格劝您,但还是说句小姐不爱听的话,老人家嘴硬心软,您这么戳人心窝子,上了年纪的人怎么能吃得消?”
张蔚然一阵犹豫,但还是想着走,也没管他,直接往出走,但是没走几步远,却听到一声苍老又心酸的声音在喊她:“蔚然,你个混账丫头,你干什么去?”
上一次她还怨恨他们彻底的将自己给抛弃了,但是现在却只觉得满满的心酸,回头一看,却见那个时时儒雅的父亲竟然像个老翁一般,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她心里仿佛被人拿刀子戳一样的难过和痛苦,这一切全都是她害的。
张老爷快步地走过来,举起手来要拍打张蔚然,但是没舍得下手,只是叹口气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大的脾气?我和你说过不要执着不属于你的人,可你偏偏不听我的话,现在闹得这般狼狈收场,你心里高兴吗?这一次要不是我看到你叫住你,你又打算去哪里?是不是真的不想认我和你娘了?”
张蔚然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是如此,但是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说道:“你们不是已经当没我这个女儿了吗?反正你们身边有听话懂事的了,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
张老爷只觉得自己这一刻自己苍老的心被这个死丫头给扎的满是窟窿,亏得是自己的亲女儿,如果要是换成别人……罢了,这种话还有什么好说?他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才离开多久,她看起来消瘦了很多,瞧瞧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何苦来哉啊?
“你这混账丫头,我当时只不过是说气话,想让你能回心转意,谁知道你居然死心眼成这个样子。你这次回来还想着走?是不是非要把我们气死才行?你回去看看你娘,自打你走了病就没有好过,你做人女儿的,心里过意的去吗?我们生养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张蔚然被他说的越发愧疚不安,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难堪,千万话语在这个时候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在,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但是再没有刚才的那般剑拔弩张了。
张老爷也是一阵沉默,而后客气地看向张蔚然身边的人说:“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快先进屋里休息一阵吧,我已经让府里的人备好餐饭了。”
张蔚然最后还是跟在父亲身后回去了,但是当她看到缠绵在病榻上变得更加脆弱的母亲时,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她慌乱地跑过去,抓着张夫人的袖子,喃喃道:“娘,您怎么了啊,怎么身体比以前还差?找大夫看过了吗?我现在让人去找大夫去。”
张老爷看着夫人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半点没客气地说:“为的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那天,你娘半天本来已经心软了,说是你这么大的姑娘了将你关起来不成样子,我们的话才说了一阵,谁知道你居然就这么跑了出去,而且还衣袍就没了踪迹,你娘当即就气得病情加重。本来她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阵子更是天天与我念叨着说生怕自己死的太早,要是见不到你,她就是死也不瞑目。”
张蔚然跪在床榻前,哭诉着说道:“娘,对不起,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害了您,往后我会在您跟前好好的伺候您,再也不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您相信我。女儿在外面这么多年,被那狼心狗肺之人伤的极深,现在也没什么念头了。”
张夫人眼睛里也是盈满了泪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难过不已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的不听话呢?我们两个这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过得快乐,你和兰庭那孩子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也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可你偏偏不信这个邪,非得要追着跑,现在可是高兴了?”
张蔚然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心里就是满满的恨意,听过母亲的话,她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他,我我这么多年的情全都放在他身上,就是块石头也应该焐热了,可是他呢,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到头来成为了别人嘴里的疯子。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真的想当初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这样尚且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张夫人眼底的担忧更深,她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是真的再恨,这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多得恨,就算放在心上不愿放开,到头来受到折磨的还不是自己吗?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必呢?但是知道女儿这会儿想来什么事情都听不进去,所以无奈之中只能看向老爷,希望老爷能将这个倔骨头给扭过来。
张老爷也是无计可施,能有什么办法呢?谁知道这个丫头居然认死了这个理儿,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而且她也听不进去。再说她从那么远的地儿回来,想来路上也是遭罪了,他开口说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了饭菜,还有热水,你吃完洗漱过后就好好的睡一觉。外面有什么好的,跑了这么多阵子,可尝到苦处了吧?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快去罢。”
张夫人看着女儿出去了,急切中忍不住咳嗽了一阵,喘着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能让她走了,你没看出来她那心思还没死吗?要是不把她早点给敲明白了,她还想着去找人家兰庭的麻烦可怎么好?这次人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菜没有找咱们丫头的麻烦,下次只怕人家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到时候人家冷下脸来要收拾她,你那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咱们两个老了,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不能倚老卖老你说是不是?我现在也觉得兰庭应付咱们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也是吃力的很。说真的,那次咱们也是看过人家那位魏小姐的,温婉漂亮,给谁不喜欢?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很深,要是给了这个丫头机会,她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咱们可怎么面对兰庭?而且人家也不是寻常人了,那么高贵的身份,咱们求过去,人家会不会见咱们还是两说呢。老爷,咱们等不得啊。”
张老爷在夫人身边坐下来,叹气道:“你看女儿现在的样子,她正在气头上,你和她说什么都是假的,还是先让她自己缓缓,等她把这股劲儿给消下去了再说吧。你也别太生气了,好在人还是回到咱们身边了,先好好的养养自己的身体。我寻思着等时机合适了,给她相看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哪怕就是没什么学识,只要对咱们的姑娘好就成了,这样也就能放心了,你说呢?”
张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说:“女儿心气那么高,稀罕的是人中龙凤,你让她嫁给一个这样的人,不是痴人说梦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好歹也得找个能说得过去的,不能委屈女儿啊。”
张老爷摇摇头:“说句难听的,你别看京城和咱们这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是来往的人多了,京城发生的那点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传得天下皆知了。咱们女儿又和那位宫里的人有所牵扯,你好好的想想,大户人家耳目比咱们灵通,咱们家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早知道了。咱们压根瞒不住的,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招这样的媳妇进门给自己添堵?夫人那,说到底这些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她把自己害成这样,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就这样吧,你先躺着歇歇吧,不要管这些了。”
张夫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一阵子情绪太过激动,倒是真的有点乏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有些酸软无力。与以前相比,眼底有了光亮,看着张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让人给我煎药吧,我也琢磨着不能再这么放任不管了,要是不注意还真病入膏肓了。现在女儿在我跟前,我这心里可真是踏实很多了,想活下去,我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张老爷这才放心了些,有些事情不能放在心里往深了的想,只能说先过一天是一天,有些改变就是润物细无声的,不能想的太多。也许这是他们命里躲不过去的一大劫难。他这个老师倒是很感激兰庭这个学生,想当初,蒋家这样对待他们,他真的是怒火滔天,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后来想明白了也觉得这些事情并不能怪在兰庭身上,说到底只是没那个缘分罢了。
所以张老爷将一切给收拾妥当之后就到书房给兰庭写了一封书信,托送蔚然回来的后生帮忙带回去,而后又是一番客气的话。
第二天张老爷好生地招待了这位后生,听他说起兰庭在京城过的很好心里也就放心了,在听到他妥善处置了所遇到的一切困难事情时,忍不住赞叹道:“当初他随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什么寻常人,将来肯定能有大出息,却不想竟然成了真的。只是没想到他和蔚然之间竟然连朋友都没的做,我这心里可真是难过的很。人的命运如此,也只有接受了。”
却说兰庭知道魏敏去见张蔚然,先是一阵惊讶,而后好笑地说道:“你见她做什么?想来也是受了不少麻烦吧?何必呢?”
魏敏坐在那里也是笑盈盈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抿嘴笑道:“你倒是了解她。”
兰庭忍不住笑道:“别胡乱吃味,我和她很小就认识了,她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改不了。其实有时候就是倔强了,咽不下去那口气而已。也许她不是喜欢我,只是觉得先放手的是我,所以不能接受。相信她冷静下来会明白的。”
魏敏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她的爹娘跟着她真是遭罪的很,原本是好好的日子,张家在江南也是出了名的添喜郎世家,配什么样的人家配不上?可是现在倒好,搬起石头来砸到自己的脚,还得让爹娘跟着担心。”
兰庭在她身边坐下来,说道:“千人千种活法,我们认为是对的事情,别人也许不这么想,就算最后说起来人家也有人家的道理。就像二姨母,谁看来不是她是错的?可是人家却能将所有的过错全都归在爹和三姨母身上,将两个人堵得哑口无言,是不是哭笑不得?这年头,嚣张的就是这些不占里的人。我觉得这事情还没完,柳家的那位老夫人怕是还要让你们不痛快。说起来,长辈来了,咱们这些做小辈的还没去问候一声,倒是说不过去了。”
魏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过去见他们就是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位老太太可是会拿乔的,到时候连你也受了不痛快,那可怎么好?我还指望着你到时候好好的安慰我两句呢。”
兰庭闻言哭笑不得:“笨啊,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们都应该是一起面对。兴许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不客气。这阵子我算是看出来了,柳家无非是仗着以前的那件事耀武扬威,但是从根上来说他们还是得仰仗魏家,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你这边将那些好处给切断了,想来他们就能清醒不少了。”
魏敏顿时觉得很有道理,想来当初魏家帮助柳家的人,看来也不止是顾着娘的面子,就像祖父说的,横竖那个人是因为自己才轻生的,就算本质上没什么关系,但好歹是一条人命,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这几年便对柳家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家想要什么,他们就尽可能的满足。谁知道这些人却是越发的得寸进尺,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尽然做起掌控整个魏家的美梦来。
魏敏点点头说道:“想来我外祖父经过这件事情该是不会做什么了,不管面子还是里子都丢的差不多了,当着祖母的面,他还能狡辩什么?而且现在魏家的事情多是我说了算,他若是心里懂什么歪心思,不妨直接来找我就是了。我明儿就吩咐人停了与柳家的所有合作,让他们能耐去。他但凡他们当初能多顾及些我这个外孙女,也就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可人家觉得我比不得上眼前的这些利益重要,那么我束手束脚的做什么?让我当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能被人随便欺负的软柿子。”
兰庭摸摸她的头发,没说什么。
两人趁着事情不多的时候先去了魏敏与程静合开的铺子一趟,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来往挑选首饰的客人也不少。不过这个时候只有小二在外面张罗着,见魏敏来了,拱手笑道:“东家,您来了啊,二东家这会儿在里间忙着,您快进去吧。”
只是当两人进去之后,却又有些后悔不敢贸然闯进来。只见程静和那位将军大人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程静一脸羞愧,而那位将军的脸色却是十分的难看。见他们进来,站起来往外面走,掀起帘子要出去的时候,转头看着程静咬牙切齿地说:“我给你机会,你好好的想想,考虑清楚了差人来找我。你知道我想听到的是什么,至于别的你想都不要想,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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