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极为普通的青玉佩,玉质带着些浑浊,颜色也并不通透,唯独雕工还能算得上不错,刻着一丛绿竹,随风摇曳,完全就像是外面摊铺上随处可见的青玉佩。这样一块普通的青玉佩,陆箴竟然看得如此之重,想必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段时间,苏陌颜的心神都放在了苏府嫡庶上,许久都不曾过问天一药铺的情况,正好今日碰上这回事,干脆将天一药铺的事情处理完毕,又指点了韩舒玄几点医术。等到事情完毕,苏陌颜换回装束,回到苏府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漆黑的夜色中,紫藤斋一片寂静。
“香茗这些丫头都跑到哪里去了?院子里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留。”染画见状,不禁抱怨道,“小姐纵容她们,她们就越来越放肆了。”
苏陌颜笑道:“你忘了,我将她们都打发去姨娘那里了。”
如今赵氏恢复了身份,又怀有身孕,正是万众瞩目,而苏府里还有个被逼到绝路的苏慕贵,苏陌颜担心他会对赵氏不利,见香茗这几个新进的丫鬟还算认真仔细,便暂时都将她们派到了赵氏的身边,嘱咐她们小心照顾。
“就算这样,院子里也该留个人看守,万一被人闯进来怎么办?”染画嘟囔着。
苏陌颜但笑不语,她将香茗等人打发去松林堂,一来是担心赵氏,二来也是因为如今事情繁杂,她的许多秘密都不能让人知道,紫藤斋里人越少,她的行动越是方便。至于紫藤在的安全问题——
她特意布置过的紫藤斋,岂是好闯的?
染画说着,伸手推门,准备服侍苏陌颜洗漱休息,却忽然一怔:“小姐,屋里好多星星!”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喜悦。
星星?苏陌颜一怔,循声望去,眼眸中忽然也凝定了。
房内,无数淡黄色的流光四处飞舞着,闪闪烁烁,明灭不定,在漆黑如墨的房间里,的确宛如漫天的繁星。淡淡的光芒将房内的纱帐帷幕映得朦朦胧胧,犹如仙境,那情形,如梦如幻,异常动人。
一个小小的光点朝着两人飞来,落在染画的肩膀上,一闪一闪。
“原来是小虫子,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会发光的小虫子,我从来都不知道!”染画这才看清楚,望着朦胧如幻的房间,欢喜地道。
苏陌颜眸光映入了光点的颜色,朦胧梦幻:“这是萤火虫。”
“可是,这些萤火虫为什么会飞到小姐的房间里呢?出门前,我明明记得关上窗户了呀!”染画又是惊奇又是喜欢,进了屋子,四处扑打着那些会发光的小虫子,惊得萤火虫四下飞散,散落一室的朦胧梦幻。
苏陌颜唇角不期然浮现出一抹笑意,能够安然无恙出入她的房间,也只有冥焰了。
这些萤火虫,都是他捉来放在她的房间里的吧?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繁星点点的夜晚,于是,他就捉来这些宛如星星般的萤火虫,送给了她满室的星光。真亏的他还能有这种心思!
不过,这满室星光,真的很美很美……
城郊野外,一条小河静静流淌着,周遭长满了水草,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安静宁谧。
无数萤火虫飞过水面,穿梭在水草丛中,淡淡的光芒四处飞舞,犹如一条星河,闪闪烁烁地四处流动,恍然如梦。
冥焰一身红衣,立在水草丛中,伸开的手心洁白如玉,正停着一只闪亮的萤火虫。
片刻后,萤火虫轻轻飞起,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冥焰的目光随着萤火虫渐渐远去,投向了苏府所在的方向,如血的眼眸中竟然带着一种温馨的平和,黑漆面具下的嘴唇,甚至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陌颜最喜欢繁星点点的夜空,她那么喜欢,他也很想感受那种美丽。可是,被从前的记忆困扰,他所看到的星空满是血色……他以为他或许永远都无法看到美丽的星空,但现在,看着这些在夜色中飞舞的小虫子,他似乎能够想象得出,那满天星光的宁谧美好。
有这些星光相伴,漫漫无眠的长夜,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陌颜,你说过,你最喜欢星光,因为那会唤起你那个夜晚的美好记忆,那么,希望今晚,星光能够伴你入眠……
第058章 街头遇险
云裳阁的张掌柜效率很快,不到三天便将苏陌颜要求的账房送来。当然,他深知不能让人知道苏三小姐和冥域少主有关,因此,并没有直接送人过来,而且是巧妙地通过牙侩推荐到苏府,丝毫未曾让人发现,此事与云裳阁有关。
苏陌颜事先得到消息,随便走了个过场,便将六人留了下来,随即带人去书房见苏绍谦。
苏绍谦官职被罢免,而且短时间内不可能起复,经苏陌颜提点后,便将目光转到苏府的产业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一大笔财富掌握在自己手里,得知账房已经找到,不由得大喜。
考察过账房的本事,苏绍谦十分满意:“陌颜,这些账房先生是谁推荐来的?我们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回父亲的话,是通过牙侩介绍的,女儿考察了一番,订下这四个人,如果父亲满意的话,给牙侩封个大红包就好。”苏陌颜翻看着账簿,漫不经心地道。
苏绍谦一怔:“难道不是南陵王世子推荐来的?”
陌颜虽然聪慧,但刚刚接触生意,应该不可能有熟识的账房先生,必然会找南陵王世子帮忙,而他也可以借此与南陵王世子拉近关系,一举两得,却没想到,陌颜竟然是自己通过牙侩找的账房。
“南陵王世子?”苏陌颜愣怔了片刻,便明白过来,合上账簿,神色淡然,“父亲,若是别的事情倒也罢了,这件事不能找南陵王世子!”
苏绍谦又是一怔:“为什么?”
忽然想到前段时间艳绝京城的那位“董小姐”与南陵王世子的种种传言,他心中不由惴惴然,“陌颜,你和世子是不是有了冲突?女孩子就该温婉柔顺,何况那是萧世子,难得他对你青眼,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啊!你该多向你母亲学学才是。”
面对他的语重心长的教导,苏陌颜心中冷笑。
温婉柔顺?赵氏的确温婉柔顺,结果呢?由妻成妾,受尽磨难,若非她步步为营为赵氏谋划,只怕如今赵氏还在寒梅院受尽苦难!这样的温婉柔顺,她宁可不要!
再说,谁稀罕萧夜华的青眼?若是没有他的“青眼”,她说不定还过得更加快活自在。
“父亲您想到哪里去了?世子最近身体不适,正在温泉山庄养病,我们怎么能拿这样的小事去烦扰他呢?”苏陌颜神色越发淡然,知道苏绍谦是因为这次被免职,心中恐慌,越发想要拉拢和萧夜华的关系。
想到南陵王世子最近的确未曾出席任何场合,苏绍谦稍稍释然:“原来如此。”
“不过,就算南陵王世子未曾病发,这件事也不能找南陵王世子帮忙。”苏陌颜,“否则,反而是苏府的祸患。”
苏绍谦微微皱眉:“为什么?”
该不会是陌颜得罪了南陵王世子,却加以隐瞒,现在先在他这里上眼药吧?
“父亲您想想,我们这次请账房先生是要做什么?”苏陌颜神情严肃,“是要盘点苏府的产业账目!虽然几位账房是分别盘点,最后由我们汇总,但如果有心,必然能够借此得知苏府的全部产业,以及财富。这样深知苏府产业底细的人,我们怎么用别人的心腹呢?父亲,要知道,南陵王世子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又深得皇上宠信,远非我们苏府所能抗衡的呀……”
苏绍谦也是极为精明的人,被她这样一提点,立刻反应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世人皆爱钱财,就算尊崇如南陵王世子应该也不会例外,难保他得知苏府的巨额财富后不会起贪念。到时候,以萧世子的身份地位,以及荣宠,想要毁掉苏府那是轻而易举……
“我真是糊涂了,还是陌颜你清醒,否则父亲就要犯下大错了。”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可能招致的后果,苏绍谦大汗淋漓,“真是多亏陌颜你了!”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早就用苏府的财富去讨好南陵王世子,以求得一个名分,陌颜却丝毫未曾动心,依旧全心全意为他和苏府照相,他先前竟然还怀疑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苏陌颜当然能够看出他的猜疑,不过她本就对这个父亲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因此也就谈不上什么心寒。
“我也没有父亲说得那么好,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更加放心。因此,我特意叮嘱牙侩,不要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账房,不要与权贵有牵扯的账房……就是免得被别人知道苏府财富的底细。”她神色平静地道。
“不错,陌颜你想得很对!”苏绍谦连连点头。
苏陌颜继续道:“这四名账房是我特意挑选的,底细都查清楚了,等到这次清查账目事了,倘若够精明能干,我想聘请他们做为苏府的长期账房。”
“有这个必要吗?”苏绍谦微微皱眉。
苏陌颜解释道:“我不全是为了这次清账,更重要的是,父亲也好,我也好,对店铺产业的事情都不懂,而那些店铺掌柜,毕竟这些人都是跟着苏慕贵做事,未必会听父亲的吩咐,只怕要清查一大批人,到时候那些空缺,都需要懂行的掌柜接替。这些账房先生接触的人多,人面广,知道的事情也多,到时候就能用得上他们了。”
“就算这样,也用不着将他们全部养在苏府吧?”苏绍谦还是有些迟疑。
六个长期账房,工钱开支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平时根本用不到他们,等于养着他们吃白饭,这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苏陌颜耐心地说服道:“就算是他们推荐来的掌柜,是否真的可用还未可知,而到时候最能证明掌柜能力的,就是账簿上的数字。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想要每三个月就查一次总账,我们要清楚地知道各个店铺得盈亏才行。”
苏绍谦有些意动,如果这样说的话,养这样六个账房其实也不算太亏。
“更重要的是,父亲,我们不能保证这些账房不会和他们推荐来的掌柜勾结,欺下瞒上,侵占店铺的金钱。但现在我们留下六个人,人多,利益就不一致,就算有一两个有异心,其他人也会检举。父亲,我们毕竟刚接触这些方面,宁可稳妥些,多花些钱,也比被人欺瞒蒙骗的好。”
这番话彻底说服了苏绍谦。
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是他也好,陌颜也好,都没接触过商场上的事情,而以他薄凉功利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相信手底下的掌柜,这样一来,苏陌颜的话便句句说在了他的心里。
甚至,他已经想到,可以先向这六个账房宣布,事后会留下两到三个长期账房,待遇优厚。有了竞争,就有争斗,与切身利益相关,谁也不会等闲视之,必然会彼此监督,一心想要找出对方的问题,他这个主家,就能够更加放心。
虽然不懂商事,但提到用人之道,多年为官的苏绍谦还是有些心得的。
“陌颜你说得有道理,就依你所言。”苏绍谦拿定主意,目光掠过她戴着的浅蓝色面纱,眼眸中是深深的懊悔。
多好的女儿,聪明,贴心,孝顺!
若是男子,他苏绍谦也算后继有人,不必如现在这般忍让苏慕贵,百般忧心。
就算是女儿,倘若容颜未损,以她的美貌聪慧,婚配上必然辉煌灿烂,而以她的孝顺,想必会全力助他官运亨通。只可惜……
就在这时,苏府的管家忽然匆匆来报:“老爷,三小姐,出事了!”
连跌带滚,脸上是全然的惊慌。
“出什么事了?”苏绍谦官职被免,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看到管家慌乱恐惧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紧缩,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却强自撑着,好一会儿才平稳了呼吸,勉强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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