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如遭雷击:“你在胡说什么?从我进了苏府,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了?”
“瑶兰,事到如今,就不要再隐瞒了,何况,我也想念陌颜了。我已经快四十了,只有陌颜这一个女儿,我却连见都没有见过她,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父亲的心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趁着苏老爷酒醉的机会,将陌颜栽到他的头上。”张廉说得声情并茂,又转向苏绍谦道,“苏老爷,你如今有了苏夫人这位贤妻,瑶兰早就失宠了,陌颜又毁了容,对苏府也没什么用处,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管打罚,我都绝无怨言,只求你发发慈悲,让我们一家团聚吧!”
这番看似深情的话语中,却透漏出更可怕的信息。苏绍谦只觉得心肺都快要炸裂开来,怒目看向赵姨娘。
“老爷,绝无此事,我是冤枉的!”赵姨娘凄厉地道。
苏夫人却在这时开口道:“老爷,事关重大,也不能单凭这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就相信。既然赵姨娘说她的金镯和金钗是被一个小丫鬟撞掉到池塘里的,只要知道名字和长相,找出来一问便知。这对手镯和金钗丢了倒是小事,怎么丢的才是重点,先查清楚再说。”她当然不是要为赵姨娘开脱,而是早就安排好了。
赵姨娘何尝不知道这点,紧握着双拳。
薄暮却已经急着道:“老爷,当时奴婢跟在姨娘旁边,金镯和金钗的确是掉到水里去了。那个小丫鬟说她叫皓雪,约莫十五六岁,圆脸圆眼睛,长得很可爱。姨娘见她哭得可怜,不忍心责怪,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金镯和金钗,当即就去竹茂院请罪了,夫人说东西丢了便丢了,让姨娘不要放在心上。夫人和竹茂院的婢女们都能作证的。”
“这……有这回事吗?”苏夫人却是一脸茫然,转头喝道,“妙言,妙茗,赵姨娘昨天来找我,你们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妙言和妙茗立即跪下,委屈地道:“夫人恕罪,昨天赵姨娘根本就没来竹茂院呀!”
“你们怎么胡说呢?是你们故意陷害姨娘的,一定是!”薄暮急了。
妙茗瞪了她一眼道:“亏夫人还好心帮赵姨娘说话,却被你们反咬一口,真是好心没好报。”
“也不怪她,之前我的确对不起赵姨娘,所以才想弥补一二。”苏夫人叹息道,神色恻然,看在别人眼里,再联想下她最近的行为,更觉得她是诚心悔过,却是赵姨娘和薄暮恩将仇报。
对于这一切,赵姨娘却置若罔闻,神色一片麻木。
苏夫人既然要将她往绝路上逼,怎么可能不安排好?只怕那个皓雪……
正想着,已经有人来禀告,大厨房里并没有叫皓雪,长相如薄暮描述的丫鬟。
事实再清楚不过,分明是赵姨娘将东西送给了情人,却谎称丢失,想要瞒天过海。苏绍谦太阳穴突突直跳,原本还觉得赵姨娘是安分守己的,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戴了十多年的绿帽子,还让自己替别人养了女儿!若是换了往日,他早让人将赵姨娘杖毙了,如今念着苏陌颜的名声,以及赵姨娘的八字,咬牙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姨娘心头一片绝望。
事到如今,事情再清楚不过,这次苏夫人是要将她逼上绝路,连带陌颜也不肯放过,甚至连死,都要蒙上污名!
“老爷,我嫁进苏府二十四年,一向谨守本分,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你该知道的,怎么能够相信这个男人的污蔑之词呢?”赵姨娘悲戚欲绝,却知道眼下在说什么也是无用,转头看向苏夫人,懦弱隐忍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骇人的仇恨,“李清芬,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来,我安安分分地带着寒梅院,我什么都不跟你争,什么都不跟你抢,连陌颜被你毁了容貌我都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凄厉地大喊着,势如疯虎地冲了上去,想要揪住苏夫人问个明白,却早早被人拦下,犹自奋力挣扎。
闻讯赶来的苏陌颜刚好到门口,闻言顿时一怔。
赵姨娘不是在十六年前冲喜进的苏府,随即有了她吗?怎么变成了二十四年?苏夫人嫁给苏绍谦也不过二十三年,难道说赵姨娘还是在她前面进的苏府?而且……嫁进苏府?这是怎么回事?
第023章 请君入瓮
不过,此刻容不得她多想,苏陌颜掀帘入厅,福身道:“女儿见过父亲。”
想起张廉的话,此刻再看苏陌颜,虽然说她的容貌遮掩在轻纱后面,但苏绍谦想想她的容貌,确实没有半点像他,心中深恨,喝道:“半夜三更不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乱跑什么?哪里有我苏府女儿的规矩?还不滚回去!”
苏夫人在旁边听得暗自快意,“孝女”又如何?这次还不是死路一条?
“回父亲的话,我听说这次的事情和之前夫人赏赐之物有关,正巧我也知道一二,还请父亲允许我和这个贼人对质,为苏府和姨娘讨一个清白。”苏陌颜却是不急不缓,从容镇静。
似乎被她这份从容感染,苏绍谦犹豫了下,皱眉道:“那你问吧!”
“你……你就是陌颜吧?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呀,陌颜!你怎么能说我是贼人?你这叫我这个父亲情何以堪啊?”张廉忽然激动地喊道,言辞恳切,神情凄绝,倒真像一个父亲面对失散多年却又不相认的女儿时那种既心酸又痛楚的表情。以至于周围的人都面露异色,苏绍谦的脸又黑了几分。
“住口,我家小姐是苏府之女,岂能容你胡乱玷污?”染画怒喝道。
苏陌颜挥挥手,止住染画,转向张廉道:“先别急着认亲,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我问你,这对金镯和金钗,真的是我姨娘亲手交给你的吗?”
“是。”张廉肯定地道。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当时情形如何?”苏陌颜迅速问道。
关于这些问题,张廉早就想好了答案,很流利地回答道:“就是今晚,瑶兰约我相见,所以借早睡的名义将丫鬟们打发了,和我在松林堂私会,将金镯和金钗送给我,说这些都是夫人赏赐给她的东西,让我变卖了换些银钱,做些小本买卖,将来一家团聚时日子也能好过些。我担心她丢失这些东西,无法交待,她却说,夫人最近软弱了许多,她又有地位,只推说是丢了便没事了。我这才放心收下,没想到离开时一个不谨慎,被苏府的家丁发现……”
这话不但将赵姨娘污蔑彻底,还为苏夫人说了几句好话!
苏陌颜冷笑:“你确定这对金镯是夫人赏赐给我姨娘,我姨娘又亲手交给你的?”
其他的话语,都只是张廉的一面之词,而金镯金钗才是赵姨娘和张廉私通最有力的物证。张廉当然清楚这一点,点头道:“当然。”随即又言辞恳切地道,“陌颜,我知道我不该将这一切说出,连累你和瑶兰,可是我们夫妻父女分隔了这么久,我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无论如何我也想要一家团圆!”
苏陌颜没有理会他的话,转向苏夫人道:“夫人,请问这样的金镯和金簪,夫人赏赐给姨娘几对?”
“只有一对。”苏夫人答道,心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父亲,请将这个污蔑姨娘,以及苏府清誉的歹徒绳之以法!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想要污蔑苏府和姨娘!”苏陌颜转身向苏绍谦跪下,神情如霜,冰冷寒厉。
形势陡然逆转,苏绍谦大惑不解:“何以见得?”
苏夫人却突然心头狂跳,难道说……
“因为,姨娘丢失的金镯和金簪在我这里。”苏陌颜淡淡开口,“昨天女儿听说姨娘弄丢了夫人赏赐的金镯和金钗,虽然夫人不怪罪,但毕竟太不恭敬了,幸好染画会潜水,所以立刻命她将金镯和金钗打捞起来。原本想要即刻归还给姨娘的,只是忙于打理紫藤斋的事情,一时忙乱忘了。没想到今晚便有人拿这些东西做文章,污蔑姨娘和苏府,女儿听说,这才不得不急急赶来。”
既然赵姨娘的金镯和金钗的确掉入池塘,被她打捞起来,那张廉自然是在说谎了。
果然!
苏夫人暗自咬牙切齿,按照原本的计划,赵姨娘将金镯和金钗掉入池塘后,当晚她就派人去打捞,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只好到金玉阁打造了相同的东西,这才将事情拖到了今晚。她还以为金镯和金钗沉重,落入污泥之中,想着自己既然找不到,将来苏绍谦也打捞不到,没想到却是早早被这个小贱人打捞走了!
该死!
不过,苏夫人也不会就此认输,定了定神,上前取过两对东西,比较了下,故作疑惑地道:“两者的确一模一样,不过也难怪,这是金玉阁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这下连我也分不清楚哪对才是赏赐给赵姨娘的了。”言语之间显然是在暗示,赵姨娘的金镯和金钗确实送给了张廉,这些只是苏陌颜从金玉阁买来顶包的。
反正两对东西一模一样,究竟哪对才是她赏赐给赵姨娘的,谁又能够分辨?
只要有一点嫌疑,就足以毁掉赵姨娘和苏陌颜。
苏绍谦疑心又起,狐疑地看着苏陌颜。
“父亲请看清楚,我送来的金镯和金钗,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朵小小的桃花。我这段时间迷上了雕刻,正巧夫人赏赐的东西精巧可爱,我一时没忍住,就在在那些东西上都刻了朵桃花,也幸好如此,今晚才能拆穿此人的毒计。父亲如果不相信,可以命薄暮将松林堂里夫人赏赐的其他东西都拿过来加以比较。如果那对金镯和金钗真的是姨娘将赏赐之物送给他人,那上面也应该有桃花印记才对!”苏陌颜淡然自若地道,不见丝毫慌张。
薄暮很快将东西取来,果然每样东西上都有一朵小小的桃花,而从张廉身上搜出来的那对金镯和金钗却没有,显然是张廉拿来污蔑赵姨娘的。
苏陌颜瞟了眼苏夫人,道:“还真是幸运,若非女儿刻下了桃花印记,今晚我和姨娘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苏夫人心头暗自恼恨,她故意作态,就是为了放松众人的戒备,没想到这小贱人竟然还是如此阴险狡猾,早早地做了记号,打捞走金镯金钗,却又秘而不发,只等着她发难。现在赵姨娘是苏绍谦的护身符,苏陌颜是他的门面牌坊,她动了这两个人,还想往他头上扣一顶绿帽子。就算再顾忌她和隆兴长公主的关系,苏绍谦也是个男人,这次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第024章 她不是庶女!
赵姨娘的金镯金钗落水,确有其事,苏夫人却矢口否认,转头张廉便拿了同样的东西来栽赃污蔑,能够做到户部侍郎,苏绍谦也不是笨蛋,冷静下来,很快就想通了因果,顿时大怒。这段时间苏夫人温柔体贴,他还以为她知错悔改,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谋算到他的头上来,将他这个夫君的颜面置诸何地?
想着,苏绍谦的眼光顿时狠厉起来:“来人,将夫人请回竹茂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苏夫人如遭雷击,苏府姬妾众多,本就不安分,她占据着正室的身份,手握重权还无法彻底震慑这些人,现在被禁足,当然也不可能处理苏府事务,那群狐媚子还不翻了天去?等到她从竹茂院出来,这苏府后院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她素来极重权威,又怎么能够容忍这种情形,急怒之下,对苏陌颜的恨意又重了三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丫鬟进来禀告:“大少爷刚刚回府,说有要事要见老爷!”
苏府大少爷苏慕贵常年游荡在外,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回来。现在居然半夜回府,难道说……
“让他进来。”苏绍谦皱眉道,看了眼苏夫人,脸色越发阴沉,连看到常年不见的长子也未曾好转,“怎么半夜回府?到底有什么要事?”心头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苏慕贵为苏夫人求情的话,他就拂袖离去,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给苏夫人一点教训!
“回父亲的话,孩儿接到二弟的噩耗,便立刻赶回来。只是,进城的时候恰好遇到卢公子,推辞不过,随他去了长公主府。二弟在赏花宴遇害,至今未能查出死因,以至于尸身无法领回安葬。说到这件事,长公主深感内疚,自责是没有安排好赏花宴的防卫,才会让父亲和母亲经历丧子之痛。正巧明日十五,长公主便邀母亲到白莲庵进香,一来为二弟祈福,二来也是让母亲散散心。长公主亲自邀约,时间又紧迫,儿子不得不立刻回府禀告这件事。惊扰了父亲和母亲休息,还望父亲恕罪。”苏慕贵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似乎对苏府之事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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