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长公主惨死时,他已经五岁,对于美丽温柔的母亲,依旧有着深刻的记忆,因此在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吗?”林陌颜也莫名觉得喉间有些梗塞,声音微哑地道。
林鸿渐点点头:“看……我名字一点都没有取错……陌颜……紫陌红尘之中最美的容颜……我的妹妹陌颜……”或许是狂喜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他反而有些不敢确定,有些慌乱地道,“玉佩……隆安姨母说,你有玉佩的……”
林陌颜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玉佩,递给了他。
林鸿渐接过,只看了一眼,手就猛烈地抖了起来,另外一只手则从自己怀中取出了另外一块玉佩,将两枚玉佩放在了一起。
背面都是相同的图案,两树桃花,灼灼其华,正面的字却稍有不同,一个是“陌颜”,另外一枚则是“鸿渐”。还有,就是玉质有所不同。
他是男子,父亲取“君子如玉,白璧无瑕”之意,用白玉雕琢而成;而陌颜是女孩,所以选的是颜色最为柔和美丽的桃花玉。这块桃花玉,还是他亲手挑选,亲眼看着玉匠一点一点雕刻而成的。
“没错,就是这块玉佩!”林鸿渐颤抖着声音道。
林鸿渐抬起头,眼圈已经彻底红了:“这次,我真的没有弄错?真的不是在做梦?你是我妹妹,对吧?”
看到他难以自控的模样,林陌颜眼前也不由得有点模糊,她知道,他有多么在意,多么珍重这个妹妹,也知道,为了寻找她,林鸿渐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这种被人无比珍视的感觉,无论何时,都会令人心中生暖,尤其是她。
“应该没有错了,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哥哥!”林陌颜微微哽咽,绝艳的容颜上却扬起了一抹笑意,光华璀璨如钻石。
哥哥!
听到这声魂牵梦萦的呼喊,林鸿渐再也忍不住,眼泪猛地掉落了下来。
在他的周围,有无数权贵官宦人家的女孩喊他“鸿渐哥哥”,却都不是他的妹妹。他也曾经听到过妹妹喊他,却都是在梦里,有时是小小的婴儿,有时是五六岁的小女孩,还有亭亭玉立的少女,有时候在哭,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在向他求救……可是,还不等他碰到,那个身形就飘散,化作虚无。
多少次从梦中醒来,因为担心妹妹会不会在某个地方受欺负,会不会挨饿受冻,小小的少年都忍不住在被窝里哭泣,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而现在,他的妹妹,活生生的妹妹,就站在他的面前,喊他哥哥。
一颗硕大的眼泪从林鸿渐眼角滚落,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只是定定地看着林陌颜:“你喊我哥哥?陌颜,你再喊我一声,好不好?
林陌颜眼眶越发湿润:“哥哥。”
“陌颜!”确定这一切并非虚幻,林鸿渐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将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紧紧拥入怀中,带着哭腔喊道,“我就知道,我妹妹陌颜还活着!就算他们都说你死了,就算他们都说我认错了,你只是名字想想,可我就是知道,我妹妹还活着,你就是我妹妹!”
就在隆兴长公主的赏花宴上,遥遥的,第一眼看到那个戴面纱的少女,站在灼灼怒放的桃花树下,衣袂翩飞,他就有一种预感,没有错,这个女孩,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他的妹妹,没有错!
不管别人再怎么说,他就是知道,因为那是他的妹妹!
只要见到,他一定能够第一眼就认出来。
“陌颜,我的妹妹陌颜,我终于找到你了!”林鸿渐泣不成声,眼泪不停地从他眼中低落,一滴一滴地落在林陌颜的肩上,直到将厚厚的冬装浸湿。
虽然眼泪不停地低落,但是,少年的眼中,少年的心中,却是全然的欢喜。
周围众人看着林鸿渐失态的模样,都忍不住眼圈微红,染画更是忍不住眼圈微红。
苏锦芳在为陌颜欣喜的同时,眼眸中也忍不住泛起了羡慕之色。说起来,她也算有两个哥哥,苏慕贵和苏慕清,但那两个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蝼蚁,哪里会如此珍视,爱若珍宝?她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疼爱她的哥哥……
许久,林鸿渐才从那股喜极而泣的情绪中平静下来,擦了擦眼泪,笑着道:“走,陌颜,我带你回家,我们去见父亲,他一定也很高兴。还有,你要告诉我,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的……”
说到这里,想起陌颜原本在苏府的处境,心痛之下,眼泪又忍不住滚落:“我知道你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不过陌颜别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这个哥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好!”林陌颜含笑道,眼角仍然带着未干的泪水。
有这样一个哥哥,真好!
林鸿渐紧紧握着她手,仿佛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不肯有片刻放松。两人走出天一药铺,外面停着一辆华贵清雅的马车,显然是早就备好的。
“陌颜?你是……陌颜?”就在林陌颜正要上车时,忽然有一道带着些迟疑的声音传来。
林陌颜转头望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停在药铺前这辆华丽的马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都拥簇在附近,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在人群中间,一名中年妇人身着锦绣绸缎,却掩饰不住满身的颓败沮丧气息,面色有些蜡黄,正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名身着男装,容色绝艳的女子,一脸被欺骗被背叛的模样。
林鸿渐皱了皱眉头,挡在了林陌颜面前:“你是谁?”
“我叫赵瑶兰,是陌颜的母亲。”赵瑶兰说到这里,顿了顿,“或许应该说是养母。不过,现在这位尊贵的林小姐,恐怕已经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了。”
林陌颜眉峰一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鸿渐抓住了手,轻轻地摇了摇。
“她怎么还有脸来?”苏锦芳面色阴沉,在林陌颜耳边低声道,“自从你的身世揭秘后,苏府的情形就一直不好。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她应该是一直关注着林府的动静,才能够跟到这里,背后说不定还有苏绍谦指使,小姐要小心!”
这些话语也传入了林鸿渐的耳中,他将目光转向赵瑶兰:“原来你就是苏夫人赵瑶兰。”
说到赵瑶兰,众人还未必知道是谁,一听到苏夫人三个字,众人顿时恍悟。便有人指指点点说道:“当初因为一点误会,将把所有黑锅推给林小姐,还将她除族。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找林小姐,苏府的人,脸皮都这么厚吗?”
当初苏三小姐被除族之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更因为林陌颜的真正身份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知道。
赵瑶兰面色通红,咬咬牙,忽然流泪道:“那是苏绍谦做的孽,可我不一样,我是陌颜的母亲,我抚养了她十五年,相依为命了十五年,为了她含辛茹苦了十五年,结果现在她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就将我这个母亲当做陌路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倒都是微微一怔,他们知道苏三小姐原本在苏府过得不好,也知道她被除族的经过,却对赵瑶兰知之甚少,听她这么一说,到都有些疑惑。
“原来是仗着没人知道她做过的事情,又来颠倒黑白!”苏锦芳冷哼道。
那边赵瑶兰依旧在哭诉:“那时候李清芬将我们母女视若眼中钉,肉中刺,在寒梅院,我们母女受尽了欺凌。可是,就算有一碗粥,我也先给她吃,有一床棉被,我也先给她盖,每天熬油灯,只是为了给她做件衣裳;她生病了,没人肯去请大夫,我对着下人下跪,苦苦哀求……”
说到这里,想起当初为了给陌颜求医,以至于被苏慕清侮辱的事情,更是悲从中来。
“我把一切都给了这个女儿,掏心掏肺,结果,她的脸没有毁容却不肯告诉我,懂得医术开了天一药铺也没有告诉,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后,更是一声不吭地消失……陌颜啊,你怎么能够忘记我们十五年的相依为命,这样对我呢?”
赵瑶兰的哭诉显然动摇了一部分人的心理,尤其是女子,有些人已经被赵瑶兰说得眼眶微红,看向林陌颜的眸光更是带着指责。
不管苏绍谦有多少不对,但是赵瑶兰毕竟和她相依为命十五年,居然这样绝情,真是太不应该了!
林鸿渐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赵瑶兰哭诉完毕,才冷声道:“你觉得,你做的这些很了不起吗?”
“啊?”赵瑶兰一怔,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唇,但想到苏府如今的处境,想到她可怜的慕华,便又哀声道,“我不敢说我做的有多少,但是,我真的是把心都掏出来给她了。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鸿渐面无表情地道:“你知道闵月雅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在说什么?”赵氏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高床软被,金樽玉莼,任何东西,只要她看上一眼,就都得取到她面前;每顿饭餐桌上最少也要有八道菜,就这她能吃半道所有人就要欢欣鼓舞了;她神情只要稍微一沉,所有人都都得屏息凝神,她露出来一点笑意,周围的人都要缓一口气;她稍微咳嗽一声,就有无数的人去请太医诊治;受一点点伤,所有跟随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说着说着,林鸿渐的面无表情渐渐化为心痛和愤怒。
“而我妹妹,早在她出生之前,她的父亲就是大华王朝的左相,她的母亲是隆安长公主,她有着这世间最尊贵的血脉和身份,和她相比,闵月雅算什么?可是,她在苏府,过的却是这样的日子。而你居然还在这里哭诉,认为你对她有多好多好?”说到最后,林鸿渐已经是勃然大怒。
没有找到妹妹的日日夜夜,他最担心的就是妹妹会受欺负,而如今从赵氏嘴里听到这样的真相,已经让他心痛不已,赵氏居然还自以为得意,还以为这是多么大的付出和牺牲?
想到陌颜遭受过的那一切,他恨不得将整个苏府都千刀万剐!
周围众人都是一怔,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本应该是天之骄女,金尊玉贵,结果却在苏府备受欺凌,说起来真是够可怜的。这个赵瑶兰……
“林公子,话不能这样说,我的确没有给陌颜那么尊贵的条件,那是因为我能力有限。在我的限度里,我已经把所有能够给的都给她了。你因此而苛责我,会不会太过分了?”赵瑶兰先是一怔,随即又辩解道。
有人忍不住点头道:“她这话也没错,毕竟她在的是苏府,而且当时情形也不好。”
“你觉得,陌颜会这样,你没有责任?”林鸿渐冷笑,怒声呵斥,“如果不是当年,你偷换了女婴,害得我妹妹身份不明,沦落苏府,她又怎么会被欺凌一十五年?”
赵瑶兰嘶声辩解:“我没有偷换女婴,相反,是我救了她!当时她的母亲受了重伤,拜托我救她的女儿。我不知道那是隆安长公主,但是我救了陌颜,把她当做我的亲生女儿,抚养长大!我不止是她的养母,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当时是全然出自一片善良,没有任何的歹意和私心吗?”林鸿渐扬眉,微带冷嘲。
赵瑶兰坚定地点点头:“当然!我根本不知道陌颜她是隆安长公主和林相的女儿,如果知道,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把女婴送回去吧?那是林相和隆安长公主,如果我知道,把女婴松了回去,说不定连我的冤屈都能够申诉,我为什么不去做?”
这话说得周围众人连连点头。
经过一连串的事端,苏府的那点家务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当时赵氏明明是原配正妻,却因为李清芬有隆兴长公主做靠山而被逼为妾,如果有机会施恩林相和隆安长公主,她就可以得回身份,的确没必要将女婴隐瞒下来。
“是吗?那么为什么,我娘的怀中会有一具女婴的尸体?”林鸿渐轻声问道,目光冷漠,“那是你的女儿吧?”
赵瑶兰猛的一怔,没想到林鸿渐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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