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放他走。”冥焰一字一字地道,“否则,杀无赦!”
喊话的黑衣人眼睛一亮:“当真?”
“我冥焰,从不虚言!”冥焰淡淡地道,话语与之前说话并无二致,但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有一种巍如山岳的掷地有声。
“你这个叛徒,居然想要出卖主人,我先杀了你!”另外一个黑衣人见状,飞身跃起,持剑向想要告密的黑衣人刺去。然而,才飞到半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气绝身亡。
冥焰环视四周:“谁再动,如他!”
显然,这名黑衣人是他所诛杀,但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没有人看到冥焰是何时出手,如何出手,便这样轻描淡写地诛杀一名武功高强的杀手,不由得众皆凛然。不止黑衣人,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有所异动,生怕一个动作过大,引来冥焰的杀机。
“好,我信得过冥焰你的话,指使我们来的人,是李牧堂!”那黑衣人深吸一口气,道,“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他出高价悬赏,让我们假冒冥域的人在周府寿宴杀人,一来帮他除掉政敌,二来可以挑起朝廷和冥域的争斗,从中渔利。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哗然,李牧堂是朝廷的一员虎将,颇有战名,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五皇子的羽翼。
德明帝共有六子,大皇子赵洛熙因为生母的缘故自小就不得德明帝喜爱,二皇子赵瑾熙便是皇后所生的太子,爱书成痴,极少理会政事,现在更是跑到江南编书,人影儿都不见;四皇子早夭;六皇子幼年生了一场大病,双目失明,与帝位无缘,因此朝堂之中便数三皇子和五皇子彼此对峙,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
而今日周府寿宴,五皇子称病,只送来贺礼,本人来没有来贺寿,这黑衣人又如此招供,实在很难不令人生疑。
如果这是真的,五皇子为了铲除政敌,居然指使属下派杀手在周府大肆屠戮,这实在太过分了!
赵铭熙和燕宇知道冥焰的底细,更觉得赵廷熙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这两年来,好容易朝廷和冥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这个赵廷熙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居然想要从中挑拨,以这许多大臣的性命为饵,诱使朝廷和冥域开战,简直是该死!
“滚!”冥焰薄唇吐出一个字,长剑指向其他黑衣人,一字一字地道,“栽赃冥域,杀无赦!”
话音未落,只见耀眼的红色光芒从他的剑身散发出来,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蓦地红光一闪,如涟漪般层层散开。红光散尽后,除了先前告密的黑衣人,其余黑衣人全部伏尸在地,脖颈上都有着一道细细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整齐划一。
这等杀人手段,闻所未闻,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心生畏惧。
赵铭熙叹了口气,却也知道,以冥焰的性情,这些人必死无疑,好在都是朝堂众人,又罪证确凿,杀了他们倒还好交代,因此他也不在说什么,免得为此触怒冥焰。
黑衣人捡了一条命,二话不说,拾起地上的剑,便朝着门口狂奔而去。
有冥焰的手段在前,他放黑衣人走,谁也不敢拦阻,却有人暗暗算计,这冥焰不过是为了诱出口供,才会让黑衣人走,并不是真的要保他性命。冥焰在这里,他们自然不好拦阻,但只要离开这个院落,脱离冥焰的视线,如果要捉拿黑衣人,想必冥焰也不会理会。
于是,便有人偷偷召来下属,低声耳语几句,那人便往悄悄退往院子外面。
“呼——”
一声尖锐的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人下意识地侧身一闪,只见一柄红色长剑从他身侧飞过,只插入前方的墙壁,入墙数寸,可见此剑的力道。若非他闪避即使,这时候多半已经被刺个对穿了。那人心惊胆战地回头望去,迎上的是魔魅般的血红色双眼。
“我说了,让,他,走!”冥焰一字一字地道。
没想到冥焰居然能够看穿他们心中所想,那人一阵胆寒,不敢说话。
赵铭熙见气氛僵硬,忙打圆场道:“既然冥焰已经答应放他走,谁也不许拦阻,否则便是不给我面子,休怪我无情!”心中暗暗咒骂,他现在只想赶紧送走这个瘟神,免得闹出事端,怎么偏偏老有不识相的人冒出来生事,简直就是逼这个煞星血洗周府!
冥焰冷冷地看他一眼,好在并没有大开杀戒,赵铭熙一颗心顿时落入肚子里,觉得自己今天运气还算不错。
就在这时候,南陵王府总管张伯匆匆赶过来,低声道:“三皇子。”
赵铭熙这才想起萧夜华,忙问道:“阿夜没事吧?”
“还好,世子休息的厢房比较偏僻,刺客并没有找到那里去,只是如今病情发作严重,需要立刻回府服药,可是,现在周府都被忠勤侯府世子和京禁卫的人封锁,说要离开,需要三皇子您的手谕,否则谁也不许离开。还请三皇子行个方便。”
张伯神色焦虑地道,不住担心地回头望去。
赵铭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萧夜华白衣白冠,靠在南陵王府护卫的肩上,显然已经彻底昏迷。尽管如此,只露出半张脸的容颜依然扭曲变形,神情痛苦不堪,显然在昏迷中仍然受着病痛的折磨,忙从身上取下一枚玉佩,递过去,道:“你拿这枚玉佩去给京禁卫的人看,他们必然不敢阻拦。”
“谢三皇子。”张伯接过玉佩,行礼过后便带着昏迷的萧夜华匆匆离开。
这点小动静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冥焰似有意似无意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转身拔下深深刺入墙上的血色长剑。他知道,身后有着无数目光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能够清楚分辨出其中一道与别不同的目光,更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有一双温和沉静的眼眸,忍不住就想要回身看看,却又强行撑住。
他有着一身的麻烦,若是让人差距到他对她的不同,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
于是,冥焰双手微握,将赤血剑回剑入鞘,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一丁点儿都没有再回头。
他一走,整个院落的氛围都为之一轻。
“此人是本皇子游历时结识的一名江湖异人,武功高强,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就连本皇子有时候也有些无可奈何。加上这次被人栽赃陷害,难免有些行为无礼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赵铭熙见众人望着冥焰离开的方向,神色都有些古怪,急忙打圆场道,希望能够挽回些许颜面。
他这样一说,将冥焰的无力放肆轻轻揭过,反而显得他礼贤下士,能有容人之量。
众人自然纷纷赞叹,谁也不再提那个令人胆寒的煞星。
苏陌颜眼眸中闪过一抹讶异,赵铭熙所言合情合理,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赵铭熙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哀求,甚至是恐惧?好像赵铭熙似乎很怕冥焰?
就算黑衣人说的是真的,这只是长朝堂争斗,但是能够让五皇子赵廷熙不惜冒着杀害朝廷官员这种天大的祸患栽赃嫁祸,冥域究竟是什么?冥焰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心头有着无数的疑惑,却无处寻找答案。
不过,看情形,忠勤后世子燕宇似乎对冥焰的事情知道一些,或许日后以赵天一身份出现时,可以从他口中探出一些消息。想到这里,苏陌颜不自觉地看了眼燕宇。
燕宇出身武将世家,感觉格外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目光如电地往苏陌颜这边看来。
见到那副遮掩容颜的面纱,他立刻就猜出这位女子就是最近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苏三小姐。不过他对京城的传闻是非素来不感兴趣,只淡淡扫了一眼,忽然眸底一凝,上下打量着苏陌颜。
苏陌颜微微一惊,难道说他怀疑到她就是赵天一了?
应该不可能吧!
正想着,燕宇却已经向这边走过来,拱手道:“请问,两位小姐是不是从柴房的方向过来?看你们满身油污灰黑,难道说周府的火是你们放的?”
他来时就在奇怪,刺客将整座周府封锁,显然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又怎么会放火烧屋,以至于被他察觉到,带忠勤侯府护卫及时赶过来。如果说放火的是这两位小姐,好向外界示警,那就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苏陌颜释然,点头道:“是周姐姐想到的,她说放火烧屋,别人看到火焰浓烟,就知道周府出事了,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为此就烧了柴房。”
她现在在苏府地位已经稳固,有没有这么一桩功劳都无所谓,但周静雪不同。
周静雪知道苏陌颜这是将功劳让给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苏妹妹这话实在令我惭愧,今日是周府设宴请诸位贵客前来,却出现这样的事端,本就是周府护卫不周。别说几间房屋,只要能够救诸位性命,就算焚尽整个周府又算什么?”
说着,她转向赵铭熙跪倒,道,“今日这诸多死伤,都是我周府的罪过,我不敢为周府开脱,只求三皇子能够饶恕祖母和父亲,我愿承担一切罪责,虽死无怨。”
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极有周府嫡长女的担当,又是一片纯孝之心,令人感动。尤其,若非她焚屋示警,燕宇也不能够及时带人赶到,还不知道要多添多少人命?再说,赵铭熙现在最头疼的是冥焰,哪里顾得上追究周府的这点过错,当即点头道:“周小姐请起,今日之事是有人存心而为,布置周密,并非全是周府的过错,周小姐又立下功劳,此事我自然会向父亲禀明,不会累及周府。”
这件事,幕后之人所图不小,只怕父皇也没功夫追究周府的护卫不周,他当然不介意卖个人情。
周静雪闻言大喜,叩首道:“多谢三皇子。”
就在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冥焰身上时,京禁卫的人也终于赶到,控制住整个周府的局面,先前四处逃窜的客人也慢慢集中到这里来。正巧周光潜来到这里时,刚好听到赵铭熙这番话,原本惶恐的心稍稍安定,当即跪地道:“多谢三皇子开恩!”
“不必谢本皇子,要谢就谢周小姐吧,是她焚屋示警,本皇子这才能够向父皇求情!”赵铭熙道。
周光潜目光转向自己的大女儿,没想到今日周府大难,竟是被自己这个素来看待得一般的女儿所化解,一时间心头无限感慨,许久才道:“雪儿,这次多亏你了。”
“父亲言重了,这是女儿该做的。”周静雪温婉地笑道,大方得体。
燕宇却将目光转向苏陌颜,眼眸中深思无限。他没有忽略之前周静雪那满含感激的一眼,如果这个主意真是周静雪出的,她为何要感激说出来的苏陌颜?
唯一的解释就是,焚屋示警的办法,其实是这位苏三小姐出的,却将功劳推给周静雪。
而且,刚才在冥焰剑指陶敬宴,在场众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却只有这位苏三小姐无所畏惧地打破僵局,让事情有了缓和的余地,在冥焰的威压下仍然能够保持冷静,举止从容,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混乱厮杀中,想到放火示警这样简单有效却又匪夷所思的办法。
这位苏三小姐,冷静,胆略和智谋都不容小觑,而且居功不自傲,在周府刺杀一事中立下这样的功劳,却丝毫也不眷恋,轻而易举地就推给了周小姐,这份心胸和气度也着实令人赞叹。
目光掠过那幕面纱,燕宇心中也闪过相同的喟叹。
真是可惜,居然毁容了!否则的话,以她的容貌、气度,智慧,该是何等地令人惊艳?
***
周府上下,谁也不敢拦阻冥焰,他顺利地离开州府,早有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马车停在府外,从车中探出一个戴着黑漆面具的人,道:“少主,请上车。”
冥焰默不作声地上了马车,马车寂寂无声地朝着外城驶去。
“少主,您这样做太冒险了!如今朝廷不知道冥域的目的,又畏惧少主的厉害,才能保持相安无事。如果被人怀疑到少主的身份,以皇帝的多疑狠毒,少主越厉害,他就越要除掉少主才能安心,到时候情形就会变得格外危急。”面戴黑漆面具的人焦虑地道,“属下实在不明白,就算周府出事端,又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少主何必冒险进去,在众人面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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