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乐眼神微闪,低头一笑,款步走向了那片桃花林。
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才是重生的意义所在。
桃花林跟四年后的模样没有多大的区别,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天命所在,在桃花林中,李安乐总是能感觉到无名的安逸和舒心。
她走近了那个位置。
前一世,她在那满天的桃花中起舞,下一秒,她却跌入了绝望的深谷。
她还有太多的不解和悔恨,但是都来不及问出口,最后,漫天的挑花还有那个人冷漠的双眼,成了李安乐在那个世上最后的一眼。
李安乐蹲子着那块土地,前世的她的余温似乎还能传达到指尖上,泪水无意滑落,李安乐一时间连要擦去的意思都没有,一人独自伤怀。
砰—砰—
瓷器瓶子有节奏地敲击在桃花树枝上。
发现有人,李安乐马上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杏眼瞪圆地皱着眉头看向那个打扰了她的人。
那个人却不以为然,依旧有节奏地敲击着桃花树枝。
李安乐细细打量了起来,那人一身白衣,仰躺在一根比较粗壮的桃花枝上,垂下的左手拿着一个白瓷酒瓶在树上敲击着,面目不过是二十几岁罢了。
李安乐可以断定这人必是有武功在身,不然区区的一枝桃花再怎么结实也撑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
她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金灵儿走之前也说了万事要以低调为上,即使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她回来再说。
这人有武功在身,她又为一介女子,还是不招惹为上。
李安乐看那人依旧在树上躺着,没有起身的意思,自己便提起裙摆站了起来,准备安静地离开这地方。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敲打,嘴里吟唱出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声音在李安乐的背后响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这是崔护的诗。
李安乐是知道的,她感觉这个人在裸地她。
原来是个浪子!
不教训一下他,李安乐这个长公主还真吞不下这口气。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李安乐也学着白衣男子那样若无其事地把这句诗吟唱了出来。
这种隐喻,她知道那个人会听明白的。
她就是要他知道,她这位晋国公主还不是他这种登徒浪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即使看得到,也摸不着。
“呵呵。”白衣男子从桃花树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了李安乐的面前。
李安乐慌张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想到这个男子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居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现在他们的位置也有点尴尬——那名浪子居然站在了离李安乐不足几寸的位置!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的气息几乎都能喷她的脸上。
李安乐从来没有和其他的男人有过这么近的距离,除了皇兄李昊泽之外,也只有林云笙在教书的时候和她有过这么近的距离。
那时候,李安乐还脸红心跳了很久。
“你干什么!”李安乐慌乱地转过身去。
白衣男子倒是有了兴致,随着李安乐的身子转了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尖牙利爪的小姑娘还能做出点什么事情。
他还以为她会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汉子,但是原来她也会害羞的,他倒是觉得很有趣。
“没有,只是如诗句所说,多看伊人两眼。”白溪发出爽朗的笑声。
身为京城四大家之一的白家的长子,他的性格并没有学得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相反,他还算是比较内敛的人。
第二十七章白溪
今天的相遇,一是他有点好奇这个身穿华服的女子怎么会一人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二是他突然真的有点兴趣想知道是怎么样的回忆让这个面若桃花的女子哭得如此绝望伤心。
所以他才做出了这一系列的举动。
感觉到不一样的自己,他的兴味更深。
听到男子的口无遮拦,李安乐气冲冲地回一句“休得无理!我可是堂堂——”晋国长公主。
李安乐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她可不能暴露身份,先不说在村民面前解释不了,就是她的这个身份,说不定还会招来杀生之祸。
“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李安乐把后半句接了上去,但愿白溪没有感觉到她的吞吐。
白溪看了李安乐一眼,笑意更深。
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个有趣,想来如果要查到这个姑娘的身份看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在下白溪。”白溪双手并拢一鞠躬,给李安乐行了一个礼。
李安乐柳眉一挑,把刚才的尴尬不安一扫而空,她知道这白溪这个人,而且是从沈耀的嘴里。
之前她听花大婶聊家常的时候听说过,原来现在这个灵魂的沈耀一直都对秦思思有青梅足马之情。
可惜沈耀的多次表情,秦思思也只是不理不睬,最后才知道原来是看上了新来的白家少爷。
李安乐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上次在秦思思请求沈耀带她去京城的时候,不管沈耀怎样掩饰,到底还是有一丝的情意在里面。
有次沈耀去了邻村喝喜酒,多喝了两杯,李安乐见势多问了一句沈耀对秦思思的心意。
沈耀只是红着脸,摆着手说“我早就不想了,从思思心里日夜牵挂那个白溪的时候我就放弃了。”
李安乐只剩惋惜。
所以她现在放心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即使怎么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些无礼的事情,虽然这里偏僻,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路过的村民,只要大叫起来,众目睽睽之下量他也不敢做什么事情。
李安乐哦了一声,转身就走,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她没有和他纠缠的兴趣,而且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这几天。
不料,白色的身影依旧挡在李安乐的面前。
“敢问小姐芳名?”白溪依旧作揖。
李安乐最怕这种不依不饶,四处看了一眼,随口一说“桃花。”
说罢提步要走,白溪依旧挡在她的面前再问“尊姓?”
“乐!”李安乐有点生气,她还真没见过这个难缠的人!
不过细想也是,她见过的男人除了皇兄就是林云笙,再有就是侍卫了,哪个不噤声摒气,她哪里经受过别人这样的纠缠!
以前的她天天跟在林云笙的后面,即使有母后皇兄给她介绍多少的青年才俊也入不了她的眼里。
现在在别人的步步紧逼追求之下,李安乐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身家相貌是举世无双的,当然别人对自己普趋之若鹜也是正常。
被林云笙的多次拒绝,李安乐心里的自卑也在日夜积累,差点忘记了自己本是个天之娇女!
问得了全名白溪自然给李安乐让出了路,不过他也知道乐桃花肯定不是李安乐的真名。
既然她已经有了抗拒心理,他多作纠缠也只是无趣。
看到白溪让出了路,李安乐马上提起裙子就往更深处的桃花林里走,大路都被白溪占着,她可没有兴趣再跟他见上一面,即使是擦肩而过也不想。
白溪淡然一笑,抽出自己插在腰间的扇子,踱步往自己宅子的方向走去,今天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心里很满意。
原本的他,就是因为他的父亲大人要给他娶妻他才躲到了这里他们家用来修养的小地方,不过没想到的是,或许是因为他家世的暴露,村野的姑娘即使对他素未谋面,仍然对他趋之若鹜。
他最烦这种麻烦事,不知不觉间原本光明正大的他,却落到了要东躲的地步上,今天难得使开了随从,独自一人来到这花林里喝酒,没想到还遇到了趣事,足已!
看来原本想要搬回京城老家的事,可以缓一缓了。
而在那一边的李安乐,紧着步子走出了好远,才敢拍着胸脯,靠着树干上喘气。
平时有侍卫护着,没人能靠近她一步,在这里有灵儿护着,没有人能伤她一分。
李安乐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自己如果除去了晋国长公主的这个头衔,或者是失去了所有人的庇护,那么真的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前世的遭遇,与她自己也有一定的干系,如果她能会一点武功,如果她能看清那个人……
“啊——”李安乐的手腕突然被人握紧,刚刚的事情她还惊魂未定,现在突如其来的一只手让她顿时把所有公主礼仪都忘了个精光,直接大叫了起来。
“乐儿,是我!”林云笙微微收紧了握着李安乐的手,对自己的无礼之举有点后悔。
李安乐定下神来一看,原来是林云笙,马上松下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白溪又追了上来。
“怎么了?”林云笙柔声问道。
刚才的所有一切他早已经都看在了眼里。
李安乐的擅自离开宫里,而且身边还没有带任何一个侍卫侍婢,这件事就已经足以让他怒火中烧,没想到千方百计地搜寻出人敢来的时候,她居然在和一个陌生男子纠缠!
然而他并不能做出任何的举动,因为他对事情不完全了解,贸然出现也只会对乐儿无益,所以林云笙忍住了。
直到只剩下李安乐一个人,他才出现在她的面前,或许是因为他的愤怒而对李安乐作出了鲁莽的举动,或许是因为刚才她遭遇了什么事情,所以她才惊慌失措,林云笙早就把一直以来积累的怒气化消了。
他只是想像往常一样溺宠地摸一下乐儿的头,轻声地安慰着她不安的心情。
然而,李安乐却别过了脸,躲过了林云笙放下的手。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纠葛。
林云笙这才真切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陌生到了极点,或许她真的不是他的乐儿!只是披着她的躯壳!
“没什么事情,谢太傅关心!”
依旧是那冰冷的语气。
林云笙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僵直地无所适从。
他淡淡地吸了一口气,问道“公主怎么会来到这偏僻之地,你可知道宫廷之外,处处危险暗藏吗!”
既然李安乐对他敬而远之,他觉得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直接拿出帝师的身份责问。
“本公主是因为有要事要处理,太傅不用操心!”李安乐回了一句,但是她不会去看林云笙的眼睛。
她心底里是惧怕他的,但是遇到林云笙,她更想质问他为什么非要取她性命不可!难道就是因为她毁坏了他的名声吗!
四年后,她在林中起舞,他在林中拉起了弓。
四年前的今天,他拉着她的手,告诫着这是一个危险之地。
实在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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