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果然跟严葵料想的差不多,就因为她这一句要去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音茵和严葵乘飞机转火车,从白到黑在路上折腾了足足十二个小时,终于到了——晚上。
严葵睡在绿皮火车的软卧里,听下铺两个人在打呼噜中铺两个人唠嗑,翻着白眼望着绿皮车顶,感觉自己就是个密封的沙丁鱼罐头。
唯一区别是人家沙丁鱼罐头还能漂洋过海,他却只能在狭窄的空间里闻脚气。
中铺唠嗑的伙计从他家老大爷的猫生病吐了半斤死老鼠到美利坚新研发的星际导弹能炸平喜马拉雅山脉,国际大事家长里短唠了个遍,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实层面,朝严葵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喂,小伙你不是本地人吧?”
“啊?”严葵好不容易有一丢丢睡意,被他一个口哨吓到了北极冰原下。他睡眼惺忪的撑着旁边的铁栏杆往下探个脑袋,茫然的摇摇头,“不是,我来旅游的。”
对面中铺那个终于瞅到他没带口罩的脸,情绪瞬间上来了,激动的一副心率过速的样子问,“兄弟我瞅你咋这么眼熟呢?”
坏了?!
难道被认出来了?
严葵在娱乐圈是时间不长,迷迷糊糊有没有隐私意识。他连忙缩回脑袋,琢磨着借口应该是‘我按照严葵的样子整的’还是‘我是严葵的私生子’比较靠谱。
“你是…岳雨鹏吧?”
“…”严葵把刚才的担心一股脑全抛在脑后,闷闷地接过话,“不是,我长得哪像说相声的了?”
他余光瞥见对铺的音茵,她眼睛闭着,肩膀一颤一颤的,明显是在偷笑。
有那么好笑吗?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捍卫你老公英俊的面容吗?
睡在严葵下面的中铺兄弟艰难的露出半个身体,扒着严葵的床挣巴着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他的意思应该不是你长得相说相声的。”
严葵刚要高兴。
那个大兄弟又说,“你长得像五环!”
严葵脸上的笑还没裂出来,又硬生生憋回去了。得,还不如说我是说相声的,起码是个人。
“上面的姑娘也不是当地人吧?我瞅着你们向一对。”对铺的伙计又说。
“对,我们就是一对。”严葵笑呵呵的应下来,觉得这还像是句人话。他蜷起腿翻了身,把脑袋搭在床沿上跟他扯起淡来,“那是我媳妇。”
“我猜也是,我看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像——”
音茵翻过身来,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生怕他们给自己整个六环出来。
这个时候,她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躺着也中枪。
“像火炬!”
“噗——”严葵没音茵那么能憋,当场捂着嘴笑出声来,要多没心没肺就有多没心没肺。
新晋火炬音茵差点没当场自燃,引爆这列车厢…
“火炬跟五环配啊,都是那个残奥会的~”中铺俩人悠悠的接话。
严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抖着颤音说,“谢谢俩大哥,我俩争取身残志坚,勇夺金牌!”
算起来,严葵和音茵打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也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而且还是卧铺。他俩睡在铁盒子里,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的一线光窥探外面,从繁华的都市街灯到一望无际的山川草坡,荒漠替了万千繁华,原本百无聊赖的萧瑟,也因为跟途中遇到的陌生人谈天说地显得没那么寂寞。
途中俩人还拿出了几桶泡面,问他们要不要吃。严葵拒绝了之后,俩老大哥找乘务员要了开水,拌着脚气吃完了两碗面,还打了个韭菜味的饱嗝。
在一车厢的韭菜混老坛酸菜的奇特味道里,火车终于停靠在他们要去的终点。严葵路上有点晕脚气,下来的时候他本来想要吐出来,结果看到眼前的漫山遍野的牛羊,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感觉真是反胃。
两个人到附近的旅馆里落脚,把行李都放在帐篷里后,在牛羊的围绕下脑袋抵着脑袋喝了一碗现做的奶茶。做奶茶的藏人十分热情,全程围绕在他们周围说说笑笑。
严葵一边喝着茶,一边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听不太懂,只好脑补。
他从茶碗挡住嘴,偷偷问音茵,“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音茵看了眼远方围着圈跳藏舞的一群男男女女,又看了眼围在严葵后面笑容慈蔼的老伯伯,设身处地考虑了下回答,“大概是欢迎你?”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严葵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奶茶,用大脑自带的语音识别功能分析了下,拖着头眺望着远方的山回答,“我觉得他们是在说,啊呀呀,哎呦呦,你看那个大傻逼!”
严葵说着说着唱了起来,音调跟后面那群人跳的舞出奇的一致。
给他盛奶茶的店家手抖了一下,用标准的、清晰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我们是在欢迎你来到这美丽的村庄。”
没想到这边人居然能听懂他的话,这就非常尴尬了。严葵别过头,尴尬的咳嗽了下。
店主生怕他不够丢人,还体贴的补充,“我们这边开店的人,都会说普通话。但是用当地方言欢迎远方的客人是我们的习俗,你要是听不懂尽管问我。”
我求你别解释了好吗?我都快尴尬死了。严葵捂着脸,抹去挂在脸皮上的羞耻心,露出温和无害的表情,“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音茵默默注视这一切,真诚地提出建议,“我觉得你应该去当谐星。”
无论是演戏、综艺、还是各种场合的临场反应,这个走偶像路线的小鲜肉都有诡异的搞笑天赋。虽然清楚严葵可能故意在逗自己笑,让她心情变得好一点,音茵还是由衷的觉得他适合走搞笑路线。
而且搞不好还是个暖男,体贴入微的本事真是可怕。
严葵口袋里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扫了眼信息内容,又若无其事的装回去,“什么谐星啊?我这么英俊,当谐星难道不浪费?”
他这话刚说完还热乎着呢,远处跑来两个模样挺熟的汉子热情的挥舞着手臂跟他们打招呼,“嗨!小伙!”
音茵看到那两个人,有瞬间觉得这世界真是小,刚认识的朋友都能无处不见。她撞了撞严葵的胳膊,不怀好意的使了个眼色,“叫你呢,五环。”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严葵觉得出来旅个行——不、打从接下《甜蜜启程》这档综艺开始,他的未来发展方向已经定下来。
不是谐星就是说相声的,还能不能好好的当个高冷帅逼了?
音茵跟在他后面站起来,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短信——事情办妥了。
音茵小小的松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快步跟在严葵后面,“我们今天去爬山朝拜吧,明天之后就没有时间了,还要录节目呢。”
“好啊,”严葵放慢步子拉住音茵的胳膊,扶她绕过满地的牛羊排泄物,忽然记起昨天早上她用过的借口,“原来真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啊…”
☆、朝拜
音茵想要去的宫殿在山头上, 俩人乘车到了山跟前望着长长的台阶大眼对小眼。
“老伙计, ”严葵拍拍好心开着三轮摩托送他们过来的中铺汉子甲,诚恳真挚的问,“这边的缆车售票点在哪里?”
老伙计憨厚朴实的笑了, 粗糙的手掌重重拍了拍他单薄的身子板, “大兄弟,你来拜佛还想搭缆车,你咋不插个翅膀飞上去呢?”
得,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严葵用口罩和围巾挡住脸, 目光顺着长长的台阶爬到山顶上巍峨磅礴的宫殿,第一次感觉神明距离他是那样的近,又那样的远。
要早知道是这样, 他就拽住音茵的大腿,俩人窝在旅馆里看个啥啥宫旅游导航实景拍摄多好啊。
音茵淡漠的扫了一眼这个想要临阵脱逃的货,把围巾拉起来遮住半张脸,加入稀松寥落的爬山大队。
由于是山路, 每节台阶高低不太一致, 爬起来更费体力。滚山风从上面裹着风霜露水抽在脸上,在隆冬的天气里扎进皮肤里刺的生疼。
“三九天来爬山, 你真是雅兴。”严葵搓搓手,别无选择的跟在她后面,顺着险峻的山路拾阶而上,不时说说话给她解闷,“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来这边旅游的没几个人吗?因为神明他们也是需要冬眠的。你既然选了这么个时间, 怎么不去耶路撒冷啊?”
音茵在前面的台阶停住,扭过脑袋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明白她拜个佛跟耶路撒冷有啥关系。
难道现在那些神灵也开通跨国服务了?团购优惠吗?将来灵魂移民他们宗教领域能不能拿到绿卡?
严葵拉着她胳膊,借力爬到跟她相同的台阶上,哈着白气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耶路撒冷带个冷啊!”
“你这是哪个世纪的冷笑话?”音茵感觉跟他说话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甩开严葵的手继续往上爬。
其实严葵没有说的是,耶路撒冷是传说中被神抛弃的地方,也许正好适合我这种无神论者。但这个时候说实在太悲观了,万一诚心皈依的音茵把他从山上推下去,自己潦草的一生就要在神山下入土为安了。
倒也还好,活的时候没有得到恩沐,死了居然能得到庇护。严葵跟在她后面笑笑,抬眼前方起了朦胧的雾气,白茫茫盖起周围的景物,看起来音茵像飘在云里。他望着那到纤细的背影,踩在她走过的路上,诗兴大发念了一句,“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的温暖。”
音茵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骚吓出一个趔趄,她搓搓冻得通红的手,遥望前方淹没在云雾里的台阶,在看看后面冻得耳朵通红的严葵,做出个思索的表情——
经过‘顶针’事件后,严葵每次看到这个表情都有不详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总是跟女人的第六感一样,特别灵。
“既然你这么虔诚,剩下的路就三跪九叩吧。”音茵双手高举过头,做出个投降的姿势给他比划,“就这样贴在台阶上,像毛毛虫一样蠕动上去。”
“……”我只是随口一说,搞搞情调,咱们能不当真吗?
漫长的山路从晨初霜降爬上午后的余晖,雾气散尽,他们终于窥见这座宫殿的全貌。严葵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第一次因为看到神明而感激涕零。他兴冲冲的迈开酸痛的腿,想要进去朝拜——
“门票,二百。”穿着军大衣的售票大哥伸出手。
“……”真是一个被资本主义腐化的世界,连信仰都要充值了。
严葵拔出冻僵的手,拿出钱包哆哆嗦嗦数了四张给他,换来两张薄薄的门票。售票大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慰他,“别嫌贵,这季节没几个人,二百块钱还能享受包场。等夏天人多的时候,你花同样的钱只能看看神像的眼白。”
严葵心里好受多了。
这里的宫殿层层落落,密密麻麻耸立在山腰到山顶,里面大大小小的宫殿活活能把人吓出密集恐惧症。冬天来旅游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当地来朝拜的土著居民。他俩挨个宫殿转过去,严葵一直观察着音茵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特别想要祈福的意思。
“所以你大冬天爬上来,是纯粹想要凑热闹吗?”山顶比山下还冷,神明大概都有金光护体,宫殿里没有供应暖气。但严葵肉体凡神冻得直哆嗦,远看还以为是因为见到佛像感激涕零。
“我一直不被神明眷顾,也没有什么信仰。”音茵站在大殿当众,周围密密麻麻围了少说上百尊佛像。她抬头望着当中,顿了顿才说,“而且,神灵对世界的庇护能力大概是有限的,如果他们选择保佑我,说不定就要从别人身上削减一点。所以我带你过来,是想跟他们说…”
音茵侧过眼,目光平静,透出她来到这里后第一缕虔诚。她朝着严葵,在宫殿中央用所有佛像都能听到的话说,“不要保佑我了,把我这一世该有的福泽都给你吧。”
严葵满满收敛嘴角的笑意,手指动了动,拉起她的手转身往外走,“我们走吧。”
“欸…”音茵叫了他一声,试图把严葵往回扯。
严葵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强硬地拖着她打算按原路返回,“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没供奉过他们,随便他们要不要庇护。如果他们以后给我的恩泽是从你的福禄里抠出来的,从此我就坚定的路转黑。”
“喂…”音茵瘦小的身子被他拉的踉踉跄跄,连忙扒住旁边的柱子拉住严葵,叫住他,“那个…”
严葵停下来甩开她的手,语气里杂糅着控制不住的躁怒,音量也提高到近乎嘶吼的程度,“你还想让找谁诅咒你?耶稣吗?”
“你就打算这么走吗?”音茵猛地被他甩开,晃了两下才稳住身体,扶着柱子咳嗽了两声说,“…二百块钱呢。”
严葵:……
怎么办,我应该很酷炫的生气,但是这个理由实在太无法反驳了。
旁边路过的人斜着身体扫了眼他们,摇摇头说,“现在的城里人啊,分手还要找个见证人。”
严葵:……
分你大爷的手!
“噗…”音茵看他憋着满肚子气不知道怎么发泄的表情,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玩。她伸过手拉起严葵,小拇指勾住他的指头晃了晃,“我不乱想了,走吧,起码把门票逛回来。”
她这撒娇一般的动作像是在严葵炸开毛的脑袋上捋了两下,严葵瞬间泄了气,牢牢拉住她的手往前方的宫殿走去,“好吧,别乱想有的没的了,不然我就去他们跟前发誓,要是你过的不好我就算下地狱也要给他们的神像吐口水…”
“只是吐口水?”
“我怕做的太多,下地狱也救不了我,来世会变成猪什么了。”
“…说好的无神论呢?”
参观后面的宫殿时,两个人状态都明显轻松很多。严葵站在经堂里隔着经筒贴着音茵的指纹,忽然有一瞬间真的相信了所谓宿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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