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清上前一步,“臣,领命!”
殿内众人皆俯首跪拜,“皇上英明。”
景元帝冷哼一声,甩开袖子,“退朝。”
韩奕走在韩辰的身侧,直到韩辰稳稳当下了楼梯,他这才放开一直在后面虚扶着的手。
韩辰转身看着韩奕笑笑,“五弟有心了。”
韩奕点头,知道韩辰一直在意自己残疾之事,也不开口,只道:“四哥,今日朝堂之事,四哥还是要好生考虑,你我皆为父皇的儿子,必然……”
“两位殿下请留步。”
尖细的嗓音打断韩奕的话,他转头,原本随侍在景元帝身侧的孙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老奴见过两位殿下。”
韩辰笑笑往旁边退了一步,知道孙士不是来找自己的,便拍拍韩奕的肩膀,“五弟,我先行一步。”
“四殿下请留步,”孙士拦住韩辰,看着两人道:“两位殿下,皇上命二位殿下即刻到御书房觐见。”
“啊?”韩辰惊了一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也不在意,看着孙士问道:“孙公公,您老可知父皇为何还叫上我。”
孙士摇头,“老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啧。”韩辰皱着眉,等到再问,韩奕却拍拍他的肩膀,“四哥,父皇召见,我们还是快些去吧。”
御书房。
景元帝背着手来回走着,听见外面细碎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他停下来,拿起一本奏折慢慢看着。
韩奕虚扶着韩岭进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景元帝“嗯”了一声,慢慢放下奏折,下巴微抬,“起。”
“谢父皇。”
“坐。”景元帝又点点下首的两个位置,等到两人都坐下,他敲敲手上的奏折,“老五,此次虎煞关之事,你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韩奕垂手站了起来,见景元帝摆手,他又坐下,“回禀父皇,此次虎煞关之事实属蹊跷,关外鞑子虽然彪悍,但是往年却只是劫掠,很少伤及人命,此次却连杀三十余户,几百口人,其中缘由尚未可知,但是却不可不查,且儿臣看了奏折,里面还提到有一中原装扮的年轻男人,儿臣担心虎煞关内会有变故。”
“嗯。”景元帝点点头,手一抬,孙士自然接过他手上的奏折交到韩奕的手中,“这是今早收到的前线暗报,关外鞑子已经集结了军队,很快就会攻打虎煞关,你即刻启程前往虎煞关,我已经命赵卿暗中助你,此次虎煞关必不能失。”
“是。”韩奕跪下行礼,“儿臣领命,必不辱皇恩。”
“起来吧。”景元帝挥手,又看向韩辰,“老四,你既然说自己不懂朝政,那即日起就给我学,正好老五要去虎煞关,户部的事暂时就先交给你处理,要是等到老五回来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别说事朕的儿子,朕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是。”韩辰也跪地行了个大礼,景元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犹如芒刺在背,刺得他浑身都不舒服,额角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不知是脚上疼的还是心里害怕的。
“起来吧。”景元帝眯着眼睛看了韩辰一会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一起躬着身走出来,韩奕还是虚扶着韩辰先出去后,自己才出去。
景元帝看着两人的背影,想到两人早朝至现在表现,眼睛不由眯了眯,像是有什么极快地闪现。
韩辰看着韩奕苦笑,“五弟,抱歉,户部的事,还望五弟见谅。”
韩奕笑着摇头,“四哥严重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还望四哥以后万不可再提及不懂朝政的言语了。”
“是。”韩辰拱手,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第四十七章 七夕
黑漆漆的夜里,红寨山夜凉如水,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在山里叫上两声,刺激着别人原本就要崩溃的神经。
山林里,遥遥望去有点点星光错落其间,不时地往前移动着。
连耀走在韩奕的身侧,手里举着火把,“主子,眼看天都黑成这样了,咱们还是先去寨子里歇一晚吧,再说就算兄弟们能支撑住,那几个指路的土匪也恐怕不行啊,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可就陷进这山里了。”
“嗯。”韩奕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点头,“你去安排,我一个人在山里走走。”
“可是……”连耀讶异地看着韩奕,见他一脸不容拒绝,乖乖闭上嘴,把火把递给韩奕,招呼着其他人走了。
韩奕仰头往上看,遮天蔽日的大树挡住了月中旬的满月,偶尔遇见枝叶稀疏的地方,也只能看见点点亮光,反倒是为这林子添了几分幽深与恐惧。
韩奕寻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把火把插在地上,点足飞上枝头望四周看去。
朦胧的月色下,连绵起伏的山林像是蛰伏的怪兽,阵阵风吹过,怪兽的脊背不住上下起伏,又像极了某种软体动物。
不远处,星星火把照耀着,是赵桑榆曾经住过的寨子。
又是一阵未知的鸟叫声,深山空旷幽寂,鸟鸣漂浮凄然,韩奕想到后来寻到孙大娘一家三口,得知赵桑榆真的曾经在那里住过,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他其实最想的是给她好的生活,但是好像一直都未能达到目标。而红袖的消息又传来,说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怀疑赵桑榆的离开也与此有关。
外人常道好男儿不可儿女情长,但是他偏生遇见了赵桑榆,且一世比一世的喜欢着她。
就像是命中注定了一样。
挑选一个合适的树枝,韩奕枕着胳膊躺下,看着遥远的星空。
他记得小时候和赵桑榆一起玩的时候,她曾说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还非逼着他问是不是,若是他说了不是,她定要撅着嘴生气,气很了还会咬他。
想到小时候的事情,韩奕忍不住借着月色看昔年被赵桑榆咬过一次又一次的手腕,那里虽什么都没留下,但那个肆意张扬的小姑娘却早就种在了他的心里。
韩奕调整了姿势,想着西北的天,此刻定然见不到星星,又免不了一笑。
月大如盘,里面的桂树隐约可见。韩奕忽地想起赵桑榆以前总和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什么嫦娥奔月,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一年的七月初七。
那时候他刚刚因为赵桑榆而被父皇注意到,日子也比往日好过许多。
那天下课,他听身边的小太监偷偷跑过来说赵桑榆和韶华郡主一起进宫了,就偷偷跑过去,没想到恰好遇见正在满院子问有没有葡萄树的赵桑榆。
宫女和太监以为赵桑榆想吃葡萄,就端着着她说早就洗好了葡萄给她,却惹了她一个白眼。
见他过来,她拽着他的袖子又问道:“小五哥哥,你们皇宫里又葡萄树吗?”
那时候韩奕刚刚受到重视,拼命学习还来不及,哪里知道宫里有没有葡萄树。但是见赵桑榆一脸着急与认真,便问道:“你找葡萄树干什么?”
赵桑榆神神秘秘地拽着他往旁边走,一边走一边道:“这是个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在葡萄树下偷听牛郎和织女说话。”
韩奕并不知道牛郎和织女是谁,便有些好奇地问道:“牛郎和织女,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听他们说话?”
“他们啊……”赵桑榆鼓着嘴戳了戳眉心,似乎有些发愁该怎么和他解释,“我也说不太清楚啦,反正他们是一对神仙,在天上的。”
后来,赵桑榆就给他讲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还拉着他去了葡萄树下偷听,可惜,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原本以为赵桑榆会很难过,没想到她只是撇撇嘴,“还以为你们古代皇宫里的葡萄树会不一样,没想到也一样什么都听不到。”
韩奕自小就不信神神鬼鬼的说法,他坚信,若是这世上真的有神鬼之说,那他幼时曾经日夜祈祷和期盼的早就应该实现,反倒是赵桑榆和韶华郡主的两句话,彻底让他不再是宫中那个可以随意让人欺负的小皇子。
但是见赵桑榆不开心,他想了想,不太熟练地安慰,“可能现在神仙还没睡醒吧。”
赵桑榆咬着指甲想了一会儿,“那要不我们等晚上天黑了再试试?”
“天黑了,你应该要出宫吧。”
“也是,”赵桑榆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外祖母说进宫有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如果我要是出宫了,你帮我听听有没有悄悄话,我自己回家也听听。”
她看着韩奕,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银河里的星子还要闪烁。
韩奕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了一步,点头答应了。
可是那晚他终究没有帮到赵桑榆,因为天色骤变,韶华郡主和她早早离宫了,而他则被父皇叫过去询问这几个月的日子,等到出来,外面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天上乌沉沉的,银河和星子都隐没了,什么也没有。
后来再见,赵桑榆问他有没有帮忙偷听,他怕赵桑榆生气,撒谎说听过了,但是什么也没听见。
再后来,他当了皇帝,也曾多次在七月初七的时候去葡萄树下听过,但是依旧什么也没听到。
那时他曾想,牛郎织女尚且还有一丝见面的机会,而他和赵桑榆却完全没有了可能。他想着赵桑榆这般喜欢这个日子,便下了诏令,定这一天为赵桑榆口中的乞巧节。
这一天,有缘男女皆可相会。
只是那天他问赵桑榆有没有听到的时候,赵桑榆什么也没说。
他曾想,是不是赵桑榆听见了,知道他撒了谎,所以才生气让他一辈子都见不到。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在七月初七那天凑成了那么多对,总有一天,赵桑榆还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果然啊,他们的缘分又一次的出现。
夜深了。
林子里的雾越升越高。
连耀举着火把走到韩奕躺着的树下往上看,“主子,您也去寨子里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等了一会儿,见韩奕不回答,他也插下火把飞到树梢上,“主子,主子您睡着了吗?”
韩奕“嗯”了一声,听见连耀往自己这边跳,嫌弃地开口,“你不好好在寨子里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属下这不是担心您吗。”连耀笑着挠挠头,见韩奕一脸不屑,他眼睛一转,“主子,那姓孙的一家人说了,下山也就半天的脚程,你今晚不歇息好,明天要是见了赵大小姐,她嫌弃您怎么办?”
“再说……”顿了一下,连耀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奴才刚刚在那姓孙的家里找到了赵大小姐的簪子,好像是韶华郡主当年留下来的,您要不去看看?”
“不早说。”韩奕倏地起身,脚尖一点,踩在连耀的肩上,还顺脚踢了他一下,“当真以为我不敢治你了。”
连耀嘿嘿嘿笑了一声,紧跟着韩奕飞身下去,“主子,这您也不能怪我啊,是您自己不愿意去寨子里的。”
“滚!”
韩奕踢了连耀一脚。
屋子里,燃烧着的火把照亮着四周。
孙大娘一家人瘫倒在地上,一个个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连耀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人,踢了他们一脚,“继续说,我们小姐住进来后,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我们小姐的簪子?”
孙大娘瑟瑟发抖,他们一家三口在赵桑榆出门后也跟着出去了,在山里躲了好几天,原本以为安全了,没想到刚一回到寨子里就被抓了个正着。
一开始,他们还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这才透露了赵桑榆曾经受伤和差点被欺负的事情。
韩奕听了大怒,直接动了从来没有用过的刑罚,整整一天一夜,直到连耀战战兢兢进去说只有孙大娘一家才清楚赵桑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这才让韩奕收回了理智。
恰逢传来确切消息说红袖的信号在虎煞关出现,韩奕这才布局,又借着虎煞关内的变故,成功能正大光明地去找赵桑榆。
而为了能快点出现在赵桑榆面前,他们连夜出发,决定让孙大娘一家带路,从红寨山翻过去。
孙大娘哆哆嗦嗦地看着韩奕,她身边躺着的孙鹏早就被韩奕吓破了胆子,此刻蜷缩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而孙大爷,早就因为红袖那当胸一掌和韩奕后来的刑罚而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地呻吟着。
孙大娘见韩奕走进,想到前两日在牢房里的恐怖场景,反射性往后缩了缩。
“那……那簪子是贱民见它好看,偷……偷的。”
“哦?”连耀见韩奕不出声,他挑眉走进,一脚踩在孙鹏的腿上,“说吧,除了这枚簪子,你还偷了什么?”
“没,没了。”
“真没了?”连耀逼视着她。
“真,真的。”
“还……还有一只金步摇,是……是贱民捡的,在床下面的夹缝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超级忙,年终的各种数据什么的都要出来,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是(*^_^*)
☆、第四十八章 看月亮?
“主子,你看。”
连耀把金步摇找出来递给韩奕,韩奕接过,见上面沾上了血迹和泥土,眉眼间挟了冷意,“在哪儿捡的?”
连耀转头看向孙大娘,见她不吭声,他踢了孙鹏一脚,碾在孙鹏的身上,“主子问你话呢。”
孙大娘哆哆嗦嗦,“在,在山里,好像……应,应该是那位小姐被蛇咬的地方。”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连耀又问。
“没,没了。”孙大娘忙不迭摇头,生怕连耀不信,手脚都并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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