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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深海之上的平静。
暴风眼前的平静。
虚假的平静。
你看到了，不是么。
看到了那双似乎毫无情感的瞳眸深处，那股……如同深海漩涡、如同地底深渊一般的晦暗情绪。
他在看着你。
目不转睛。
一心一意。
他只在看着你。
用那么样的……
……冰冷的眼神。
小白菜瞬间低下了头。
手凉了。
心都跟着凉了。
不要……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要这样……
明明就是你……
就是你……
主动把她送人的呀……
感觉到小白菜在瞬息间褪去的体温，裴南伽眉头微蹙，手攥得更紧了。
那是紧到会令人疼痛的力道。
但是小白菜毫无知觉。
心痛到麻木的滋味已经尝试到，又怎么会畏惧这点疼痛呢？
“如此就好。你能那么中意她，作为这个女孩的教育者，我感到很欣慰。”
余寻瑾微笑着端起茶杯，微笑着抿了一口茶，微笑的放下茶杯，微笑的看向裴南伽。
真可怕呢。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你能从他那张精致华美……如同□□般的外貌之下，看透他的真心么？
“教育者？……啊，就像父亲一样……不对，这么说就太失礼了。就算你比我年长几岁，我们还是同辈的。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开口叫你岳父啊。兄长的话……抱歉，我还不知道我家的小姑娘是怎么看待你这位‘教育者’的。”
男人的年龄……是禁忌么？
唔……
要问年龄？
啊，裴南伽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
呵，他是“二”字开头，而余寻瑾……已经步入“三”的阵营。
那是最有魅力的熟男时期，才不是什么大叔呢。
当然，对于小白菜来说，或许他们可以算得上是……老牛吃嫩草？
可是，我们都知道，对于贵族来说，你七老八十了，养几个十几岁的小情妇，那都是很正常的。
再者说，如果是真心相爱，年龄本身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只不过在这里……他们谁都不相信彼此之间是有真爱这种东西。
所以啊，年龄呢，就成为了……可以炫耀的本钱？
对裴南伽来说或许是这样，但是对余寻瑾来说，这种人身攻击根本不痛不痒。
在意年龄？
余寻瑾在意过什么呢？
从出生到现在，真正在意过的东西……
或者说，在意过的人……
是什么呢？
“抱歉，在这里需要更正一点。无暇还不是你家的。”
余寻瑾突然这么说道。
饶是裴南伽也不由的一愣。
不，刚才那句话绝对不是什么争风吃醋的语言。
这一点，作为余寻瑾多年的敌手来说，裴南伽自认是很了解这个男人的。
“你刚才说什么？”
裴南伽眯起了眼，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那么明显？
是在做戏，还是……
当真这么在意身边这个女孩？
本来，如果裴南伽真的爱上了小白菜，那是正中某人下怀的。
但是，如今看来，余寻瑾似乎对于小姑娘被别的男人惦记……心里不怎么愉快啊。
“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你只有她的使用权，而非所有权。”
！！！！！
小白菜猛的抬头！
真的……
真的只是商品。
竟然说出了“使用权”和“所有权”这种侮辱人的话来！
“余寻瑾，你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在你眼里，我从来都只是个被明码标价的物件？”
这话，在这种场合问出来，已经算是……
修罗场了吧？
她岂不是在不打自招，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特殊的情感？
“嗯？”余寻瑾微微扬眉，“玉无瑕，你不是说自己一直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被卖到我手中，我再将你包装好卖给别人。如果不是明码标价的物件，还会是什么。”
说的好。
说的对。
说的有道理。
是啊。
如果小白菜不是爱上了这个男人。
对于他的话，是不会存有任何疑问的。
更加不会……感觉到受伤。
裴南伽的表情，更是添上了怒气。
“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她的所有权转让给我。”
忍耐。
妥协。
他此番这么说，已经表明了，他愿意为这个女孩，向这个男人认输。
可是……
这样很没有意思啊。
棋逢对手，有趣的过程。
如果对手直接投降，那种感觉……
莫名窝火吧？
要说怒气……余寻瑾不能说没有。
但是怒气的来源……
这个女孩啊，和那个男人啊，是不是真的……成了一对？
原本……不，现在也只属于他的女孩，似乎成为了别人的人。
使用权是一时的。
所有权呢？
当真是一世的？
他该感到高兴的。
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目的。
要裴南伽向他低头，在过去可谓是天方夜谭。
裴南伽没有继续嘲讽他，没有继续笑里藏刀，那么直白的向他提出请求。
他只要说了，对方应该……会答应的。
呐，余寻瑾是商人啊。
商人讲究什么呢？
损失最小化，利益最大化。
现在，只要损失一个……随处可见的女孩子，就能得到世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权力地位荣华富贵。
这笔账，傻子都会算吧？
价值？
价值？
明码标价的价值呢？
这个女人的价值呢？
问问你的心啊余寻瑾，这个女孩在你心里到底值多少？
明码标价啊，把你心里的价值说出来啊。
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不是你余寻瑾会做的事情。
那么……
你为什么要犹豫呢。
为什么迟迟不回答眼前这个人的问题呢。
只要说出来，这场……对决，就结束了。
结束了。
你和这个女孩，就彻底结束了。
“我拒绝。”
余寻瑾缓缓吸进一口气，慢慢吐出一口气。
依旧冷静如斯，微笑着看着那个男人。
“在这里，我要把使用权收回。”
瞬息间做出的决定。
不，那应该被称之为……冲动。
同样不是余寻瑾会做的事情。
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啊……
这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你这是在哄抬价格？欲擒故纵的把戏就算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裴南伽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的，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我建议你再去看一看合同。三个月使用期，今天到期了。”
“怎么可能！”
买卖是管家去接洽的，签合同的人是管家。
当然，裴南伽授权了，印章是裴南伽本人的。
管家背叛了裴南伽？
这种可能虽然不是没有，但是，更加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男人在合同上做了手脚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的管家先生似乎有些粗心大意，下次再签合同的时候，不要忘了亲自过目。不过，就算是你，可能也会出些纰漏。裴先生，你要记住这次教训，太过感情用事，会误了大事的。”
这个男人啊……笑的真美。
美到令人……感到骨髓都在发冷。
然后，这个男人笑着，冲小白菜伸出手。
“我说过的，你很快就能回到我身边。”
……
啊……
是啊……
他没有说谎啊……
自始至终，他说的都是实话。
至于基于什么样的目的，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重要么？
小白菜的身体在颤抖。
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悦。
她的嘴唇也在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怒吼呢？
少女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抬着头，坚定的看着那个男人。
轻轻的，淡淡的，缓缓的，说道……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做。”
第62章 第四颗玻璃糖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做。
拒绝？
拒绝啊……
这个女孩，拒绝他啊……
玉无瑕，拒绝余寻瑾。
多新鲜啊，多不可思议啊。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明明连是非善恶的观念都能全部碾碎。
如今，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呢？
呐，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哪怕牺牲生命，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形神俱灭……都无怨无悔的前提下。
她，到底有什么理由会去拒绝这个人呢？
是这个世界的小白菜还不够爱这个男人么？
还是说……
不，她拒绝的不是这个男人本身。
她可能会觉得……不是的，她心里的那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到底是谁在跟她开如此恶劣的玩笑呢？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在践踏她的感情，甚至在践踏她作为人的尊严。
如果不拒绝的话，根本就是在犯贱。
是的，她的珠玑神君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如果呢？
如果珠玑神君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小白菜所谓的无条件无原则服从他，还成立么？
其实，这是两回事了。
深爱的人，是个品德高尚的贤士，那么，的确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应该是有理有据的，无条件遵从……也并不是盲从。
但是反过来说，根本难以判断这个人是正是邪是好是坏，他要是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她会帮着助纣为虐么？
嗯？
这不是双重标准，而是因果颠倒。
因为这个人做出的判断多数是正确的，所以可以全然放心的去相信他服从他。
或者。
因为全心全意的相信他服从他，所以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是错的，她依旧会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
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小白菜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
珠玑神君变了……她会怎么办？
她爱的是这个人，还是他的道德品质性情操守？
没有了记忆，改变了性格，扭转了善恶。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说，自己会毫无原则的追随着他？
瞧，她刚才不就拒绝了？
啊啊……这个女孩……是不是爱的不够深呢？
“你的意见不具有任何效用。”
余寻瑾看着她，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并且寒。
“如果你想逃跑，就算只有尸体，也会有人把你带到我面前。”
“余寻瑾！”
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好似娇艳欲滴的果实。
容貌极美。
连生气时，也如此楚楚动人。
可惜，在场的两位男人，似乎都无法静下心来欣赏。
看起来啊，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已经算不上是平静了。
但是，场面没有失控，好像只有小白菜一个人在发怒。
听到小白菜愤怒的声音，余寻瑾却是笑的很从容。
“不要生气。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当然，我本人是舍不得让你受到伤害的。我舍不得你，所以我来接你回去了。”
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在践踏了她的自尊之后还这样若无其事的说情话！
不是的。
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呐，玉无瑕，你的珠玑神君彻底变了一个人，他就不是你的珠玑神君了么？
你爱的……莫非真是他淡泊宁静的性格？
这一次，这个世界，月下神君还真是过分了。
不过换个方式思考，这还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对于这两个人感情的考验呢。
当你不是你。
当我不是我。
我们还能不能走到一起。
对于余寻瑾的说辞，小白菜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裴南伽。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向另一个男人求助？
到底谁才是你爱的人啊？
接收到小白菜的目光，身为男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怎么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难过呢？
“余寻瑾，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之所以把她送过来是什么目的，我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现在，我坦白的跟你说，只要你愿意放过这个女孩，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这就算是……正式举白旗了。
余寻瑾将视线移到他脸上。
该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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