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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块钱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章荪兰,对方当然也在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对视了一分钟。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那么,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明里在褒,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第11章 十一块钱
李棠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裴海音,而他的表情也慢慢地变成似笑非笑的样子。
两分钟之后,李棠舟伸手去揽裴海音。
“海音。”
李棠舟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并将微凉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后。
裴海音先是惊得浑身一哆嗦,随后不由自主地挣脱着李棠舟——可正因为怀中抱着的爱尔兰小竖琴,让她没办法推开对方,她用身体不满地拱了几下,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停止了。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轻轻地吹了吹气,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鸡……”
野鸡?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鸡么?李棠舟,成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你。为此我还曾不知廉耻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弃的情妇,可是你坚决不同意。而你不愿意的事,我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更何况当时你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么我只能服从你的一切决定——嫁给你,和你结婚。”
“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银行卡,插进自动取款机,看到那些让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银行里——随后我就被银行的保安们给抓走了,艰难的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钱是我的——”
泪珠从眼眶哗哗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含沙射影我是出去卖的——如果不是卖的,这么年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只有那个瞬间,我对你是感恩的,正因为你的强硬,我不得不嫁了你,这时候我可以自己立个牌坊——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签了结婚协议,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泪,就只能迫使自己将后面的泪水都咽进肚子里,她抬起头,“我不愿意狗仗人势,更不愿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面包养的其他情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哦不对……”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还是有一个区别的,我有她们都没有的结婚证,那个废纸一张的结婚证!”——前面她还能稳住情绪,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面?其他?情妇?”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着裴海音,“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网上?我妈?”
“好吧,那你就是没有。”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欠给你的钱。”
李棠舟顿时觉得胸口堵上来一阵闷气——他看得出来,裴海音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一个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究竟有没有情妇,有多少情妇。
这只能证明一点:她根本没把这个男人当成心爱的丈夫。
换一种说法就是:她不想当这个男人的妻子,她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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