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刚才说的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一旦衙役们开始给考生们分水,操场上肯定会有些混乱,那些考生们很可能会铤而走险,浑水摸鱼。
在后头等着他可安不下心来,还是要他这个主考官亲自跟着看着才更放心。
几位考官便跟着主考官联袂走出后堂,考场上如周旋预料的那般热闹了起来,一见这个情景,考官们都淡定不下去了,赶紧跟主考官告罪一声,便下去巡查了。
在他们的火眼金睛之下,果然逮住了几个心怀不轨的考生,那些考生一旦被抓到作弊,就会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听到他们的哀嚎声,那些跟着起了心思但是胆子不大的考生立刻下意识收回了自己作弊的工具,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不敢动了。
即便那些自信于自己的学识,不肯作弊的考生也被考官们雷霆般的行动吓到了,一时间考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衙役们分水时不时发出的声音。
周璇见到所有的考官都在注意考生,他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分水的衙役身边,他正要开口问话,却听到身后突然有一道讨厌的声音响起:“周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呢?”
周旋听到这个声音,便忍不住跟着皱起了眉头,强忍住心中的烦躁之意,他转过头来拱手行礼道:“傅大人,你怎么来了?”
“该是我问周大人的才对,周大人不好好巡查考场,到这里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只是担心衙役们做事毛躁,过来嘱咐两句而已。”
“周大人果真敬职!怪道宋大人平常这么看重你,宋大人慧眼如炬,可不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能比的呀。”
周旋低声谦虚了两句,心中却暗骂了两声,这人怎么死盯着自己,看来这回是没机会了。只能下回找机会了。
周旋正想放弃,却突然听到去前面又传来吵闹的声音,他便想趁机离开,赶紧拱手道:“前面又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大人,下官去看看吧。”
傅试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衙役,确定周旋没有机会动手脚,便点点头道:“周大人去吧!”
周旋正要告辞,却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平常与傅试关系比较好的考官跑了过来,那位考官一边跑一边抬头在找傅试,看见傅试在这边,他便赶紧往他们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道:“傅大人,你快过去看看吧,那个考生他的试卷被水打湿了。”
听到这话,傅试心中一紧,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旋,该死!自己明明紧紧的盯着周旋,为什么他还有机会做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弟真的是个特别别扭的人,今天我在厨房炕茄子鱼,他拿了个鸡爪过来了,问我,姐,你吃不吃鸡爪。我说我不吃你吃过的,你再给我拿个,他就气哼哼的跑了,还抱怨说我就不给你拿,让你还嫌弃我。过了没几分钟,他就拿着鸡爪子回来了,一见我在看他,他就气哼哼的把鸡爪子塞到我妈手里,说妈,你吃,别给我姐!我妈很无语的把鸡爪子塞给我,说我又不吃这东西,给我干嘛!他就气跑了。又过一会,他拿着葡萄过来问我,姐,你吃不吃葡萄?
炒菜的时候切完葱花,菜板子就不用了,我就跟他说你帮我把菜刀和菜板子刷一下,放好,他一边抱怨自己的活不会自己干啊,你看你天天懒得,然后就帮我把话干了。真的很别扭啊!
第40章 府试五
咋听说王玥的答卷被水打湿,傅试当真是惊怒交加,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周旋背着他搞了鬼,但很快为官多年的经验就让他的理智回归,周旋根本没可能背着他做出这种事情。
先不说朝廷规定,考场之上考官不得私下与任何人员有所接触。
背着他们,周旋根本不可能跟任意一个人,哪怕是和他们平常相熟的奴仆衙役们也不可能多说一句话,如果他胆敢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跟在他身后监督的仆人就先要举报他。
而那些衙役仆人们从来都是两两结对,绝对不许任何一个人单独行动,周旋或许有能力收买一个,绝对不可能收买两个。
更何况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生怕他起了坏心思,唯一有可能的也只是刚刚,可是刚刚周旋刚一来到那些衙役身边,自己就立刻盯了上去,他根本没有机会与他们说话。
傅试狠狠的盯着周旋,几番权衡之下,到底还是选择先去看一看王玥那边的情况。
见傅试过来,其他的考官赶紧散开给他让了个道,傅试过来一看,随即便松了口气,好在只是答卷被打湿了,人没有受伤。
那可是刚刚煮沸的水,即便已经从锅里盛出来一会儿了,又因为天气寒冷,温度下降的比较快,但若是浇在人身上,怕也是要皮开肉绽,到时候继续考试肯定是不行了。
现在最多是换一张答卷重新誊写而已。
但很快傅试又提起心来,他这话说得非常轻巧,但是,对于考生来说却是一件难事。
无端遭遇无妄之灾,在考场上这种压力很大的地方,这种事情对于考生的心态影响是非常大的,哪怕是再有信心的考生遇到这种事情,也难免会心态失衡,甚至在惊慌失措之下没有办法继续答题。
这还是中午,哪怕王玥再怎么聪明,答题再快,这会儿顶多是刚刚把策论写完,后面还有两篇诗赋,都需要用心思量才能答得出来。
而且这两篇诗赋也很影响得分,若是答的不好,等于说为王玥平白比别人缺了一大块儿优势。
原本主考官就想压压他,不过顾念着自己在才说他答得好,有了火候便让他过的话。
现在加上这一档子事,王玥能把考卷完完整整的答完就已经是他心志坚定了,怎能要求更高,毕竟今年他才八岁啊!
但是一想起之前老师和王公传来的消息,傅试面心里一紧,他咬咬牙,心里发狠,别以为他不知道宋平章打的是什么主意!
按照官场规则,王玥既是文安县的案首,宋平章作为顺天府的知府,文安县县令的顶头上司,肯定是要为他留一些脸面的,王玥即便是拿不到案首的位子,那也该进入前十才对,
否则便是削了文安县县令的脸面,文安县县令绝对沦落为笑柄。
不仅如此,说不得那文安县县令的政敌还会以此传出文安县县令有眼无珠,又或是收受贿赂,考场作弊的消息。
若是前面一个,最多不过是被人笑话两句,不过自古文人都重脸面,但凡文安县有点血性,绝对会和宋平章成为生死大仇。
若是后一点,那文安县县令说不得会因为这件事折了官途,到时候别说是文安县的县令恨不得吃宋平章的肉,喝宋平章的血,就是他背后的家族也会为了这样一个有前途的子弟而报仇。
即便是他们对宋平章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破坏官场规则这个罪名一旦被宋平章担上,那些同僚会怎么看宋平章,他日后还想不想做官了?
宋平章不顾官场规则,又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压王玥,所为何事,当真是以为外人不知道吗?
作为宋平章在顺天府里的政敌,傅试在宋平章还没赴任之前便已经在顺天府的府衙中安插了人手,他可是得到了他安插下的人手的汇报,宋平章的家族来信,宋平章有一个堂兄,飞扬跋扈,仗着家族势力在地方上为祸乡里,却不小心踢到了铁板,被当地的县令给抓住了,不但没有顾及到他家族的求情,更是直接上奏,弹劾宋家,宋家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他这个堂兄,任由他被流放千里。
外头不知道的恐怕很难会将抓住宋平章堂兄的那个县令与文安县的县令联系在一起,因为两人不同姓,看上去也没有任何联系,但他却从安插在宋平江身边的人手那里得知,抓住宋平章堂兄的县令与文安县的县令乃是姨表兄弟,两人的母亲是同胞姐妹。
有这样的关系在,也难怪宋家会想把怒火撒在在文安县的县令身上。
原本他是想借此来抓住宋平章的把柄,把他弄下去,自己坐上顺天府知府的位置。可偏偏在考试开始之前,他接到了老师和王家大人传来的消息,让他务必护一护王玥。
老师说了,他也偷偷的给顺天府知府宋平章透露了消息,他原本想着宋平章即便想要为家中的堂兄报仇,也该看在贾家的面上,暂且放一放,不承想他竟如此大胆。
傅试当然没想过这只不过是周旋自作主张,以他想来周旋不过是宋平章脚下的一条狗罢了,他这个狗哪来这么大胆,无非是主人撑腰罢了,说到底最后还是宋平章的主意。
他想了想,便冷笑一声,走到宋平章的面前拱手道:“考场之上,出了这么大乱子,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说完他不等宋平章回答,便压低了声音,凑到宋平章耳边道:“我听说宋大人有个堂兄犯在了文安县县令的表兄手里,大人如此不顾文安县县令的体面,难不成是为了公报私仇?”
说完他便恭敬的拱手退了几步,眼见宋平章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也不过是得意一笑,并不怎么在意。
外人只当是他们二人又起了冲突,因他们两人政见不合,争辩起来那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外人并不以为意,倒是宋平章身后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耳朵动了动,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
宋平章原还在想这是老天在帮忙,这下这个考生可就怪不得他了,却不曾想家族传来的消息竟然被傅试知道了。
他心中立时便是又怒又惧,既愤怒于手底下的人竟然出了傅试的探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消息传递给了傅试,可见这人在他身边的身份不低。
同时又害怕傅试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往他身上泼污水,这件事情原本就有迹可循,而他的表现也实在是太有嫌疑,只要这事一出,他这个罪名绝对能够坐实。
宋平章不由得心下暗恨家族给他找麻烦,他那个死有余辜的堂兄是家族里的人,难不成他就不是家族里的人?
明明知道这件事一旦按照家族的意思办了,他的前途只怕是要打上个折扣,却还是以家族的名义给他施压,但凡家族想着他就不会给他递出这个消息。
看来这回不能听家族里那些族老们的话了。
宋平章正待要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这件事倒也好处理,只要按章办事就可。”
“按章办事?可是有旧例依循?胡大人一向博文广识,对这些旧例知之甚深,可为我们解惑。”一听说能够按章办事,宋平章便立刻将话头接了过来,只要有旧例可循,任谁也挑不出自己的刺来。
听到宋平章的话,周旋和傅试两人都将目光紧紧的盯着胡庸,一个是希望胡庸能够开口将那个考生打落凡尘,另一个是希望他能够开口为这个考生博取一线生机,两种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胡庸面对这两人的目光,却只是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道:“这是太祖旧年的事了,太祖十三年的时候,也是在顺天府,因那年大寒,考场中给考生准备的炭火不足,中途主考官下令给考生重新分发炭火,却不料有一小吏不小心将一个考生的墨斗打翻,污了卷纸,几名考官商量之下便给考生多发了一只蜡烛。待考试结束之后,主考官将此事上奏给了太祖,太祖便下令,凡是以后考试当中有因仆吏而耽误考试的可依此例照办,如今这局面不是正与当年仿佛吗?”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就按这个旧例办!”宋平章听完这话高兴的一挥手,便把章程定了下来,周旋有心还想说话,但在宋平章冷冷的眼光中还是退缩了下去,傅试倒是想再为王玥争取点福利,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这里不是府衙,他这个做通判的可以反驳知府,在考场上主考官最大,他们这些做考官的只是下属,自己并没有理由去反驳宋平章。
更何况,这家伙抬出一面大旗来,傅试便是有纵横家的口舌之利对此也只能无可奈何。
这个旧例办的谁都不得罪,他若是再替王玥出头只能是平白为他拉仇恨,罢了罢了,只希望王玥心志够坚定!
既然已经将此事处理完毕,主考官宋平章便笑着安慰了王玥几句,只说他不用担心安心考试便是云云,傅试也只能够顺着宋平章的话,稍加安慰,也不敢再多说些别的,生怕招来嫌疑。
不过一会儿便有衙役取来一支蜡烛交到王玥手中,王玥便恭敬的行礼道谢,然后几位考官便散了。
见考官们走了,王玥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这件事是他这个考生受损,但是事实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王玥自然也不会像书里的那些主角一般直接和考官怼上去,要知道只要他被录取,这些考官们便是他的老师,而主考官更是他的座师。
官场之上,向来看重同窗、同乡、同年以及师生关系,除了教授学生知识的老师也有录取考生的座师关系。
在外人眼中,录取考生的座师是对考生有恩的,而中国传统的道德中最看重有恩必报,虽说师生之间的关系不像三纲五常那般要求的那么严格,但是学生敢对自己的老师大放厥词,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失礼。
而如果老师对学生不满意,哪怕是私底下说几句学生不好的话,传到外头也会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更何况他刚才看到了其中一名主考官对他抱有好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与其站出去做出头矛,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反倒能装出一副柔弱的姿态来,博取同情心。
不过,更好的是结果还不错。
考场上规定,考生交卷的时间是在蜡烛熄灭之后。因为进考场的时候是半夜时分,为了避免最开始考生看不清楚,所以考场上会准备蜡烛。
但是考卷并不会立刻发放,等到发放考卷的时候,天已微微亮,即便不用蜡烛也差不多能看东西,所以以至于演变到后来大部分考生在最开始的时候不会使用蜡烛,而是在最后交卷的时候点燃蜡烛,以防自己时间不够,可以用来延长时间。
主考官发放给自己一个蜡烛,就说明自己可以比别人多出来一些时间。
如果是换成别的考生,只怕这些时间也是不够的,先不说考生的状态受不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会影响到考试的卷面分。
这可不是后世,卷面分只是个潜规则,写得好的话,老师会酌情给你加上几分,写得不好的话,顶多会让阅卷老师对考生的印象不太好,可能会减上几分,但是,不会出现因为卷面不过关,就不让考生过关的情况。
但在古代,如果卷面分不及格,主考官可以直接将一份卷子直接废弃不用的。
基本上考过试的都知道,如果后面时间紧急的情况下,为了将考卷答完,考生加快速度时字迹飘的像是飞起来一般,那个时候卷面简直是差的一塌糊涂,而为了让卷面整洁字迹整齐,考生会下意识的放慢速度,这就有时间要求,所以科举考试上才会有一整天的时间让考生们答卷。
总之,哪怕王玥自己心中胸有成竹,但是这对他来说仍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好在被打湿的答卷上的字迹晕染的并不严重,大部分都能看清楚,直接照着誊写就好。
而且自己除了最后一篇赋还需要再修改修改,其他的都已经写好了,没有这个压力,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数千字而已,很快便能够写完。
要知道高考的时候文综答案加起来起码也有数千字了,而那要求半下午的时间内答完,基本上经历过高考的孩子对科举考试的时间要求都会觉的太过宽松。
因为这个原因,王玥就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在外面那些巡查的考官眼中他就显得非常镇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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