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着是对玉珠说的,但其中所示,却是洛婵。
“王爷,姑娘就是听说您受了伤,担心的不得了,不顾身子就赶了过来,只是到了这屋外,却被那丫头拦着不让进。”
玉珠就像是没听到予袖说的话,直接就冲着薛琰哭诉,道:“奴婢也实在是替姑娘着急,没法子了,这才闯进来的。”
薛琰闭上了眼睛。
洛婵往前一步,此番美人儿,身形单薄的似是风一吹就能倒,真是叫人怜惜的不得了。
“前几日,我收到家里来信,说是一家流散,于皇城中,无处落脚,洛婵无能,帮不了家人,就只能来寻王爷。”洛婵俯身,行礼,而后,才继续往下说。
“只望王爷能施以援手。”
这又是哪回事?
薛琰听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好了,本王知道了。”他微微点头,应道:“会安排的。”
话说完,洛婵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站在门口,想踏进来,只是眸光流转,瞧了瞧予袖的神情,又害怕的收了目光回去。
十分紧张的抿了抿唇,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王爷您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劳洛姑娘挂记,王爷的伤有本王妃照顾着,没什么大碍。”予袖看得出薛琰不想说话,就出声回答了。
“那便好。”洛婵嘴里虽是这样应着,声音柔柔的,但面色却十分难看。
他现在已经是......连多的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吗?
若不是因为她江予袖,又怎会害她到今天这个地步?
洛婵低头的瞬间,眼眶就盈满了泪,却仍然尽力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来。
“是洛婵无能,连家人的事,都要劳烦王爷,待寻到了去处,洛婵会即刻和家人一起离开。”
离不离开这样的话,还真是好笑极了。
她在薛琰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算有些事没有发生,但在旁人的眼里,也是已经发生过了,她若是现在离开,那在其它人眼里,薛琰又成了什么。
予袖虽然不喜欢她。
但是她也想着,是不是该说几句挽留的话。
谁知薛琰突然开口。
他看着洛婵,面色冷淡,缓缓出声,道:“这样也好。”
洛婵的脸色瞬间煞白。
“本王会给你们足够的盘缠,还有,若是有其它要求,本王一一应允。”
薛琰说完这话,接着,没再有声音了。
他只是想,如今他成亲了,有些事总该是顾着,而洛婵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若是还不趁着这个时候,让她离开,那恐怕之后,她都不好嫁人。
而正好,她的家人也寻来了。
如今新朝初定,若说一家人站稳脚跟,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只要稍微帮衬的,也不会过的差。
“是,洛婵知道了。”从薛琰开口开始,洛婵的心就像是跌入了无底洞,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再之后,便没了踪迹。
她以为,这么多年,就算不能走进他的心里,但至少,也是留了一块地方在的,毕竟在那样的战场纷飞中,她一个姑娘家,该受的苦,不该受的苦,全都受了。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可是如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让她离开。
离开后,能去哪?
而且,到这个地步,她如何还能离开的了?
洛婵转身出门的时候,看见薛琰在同江予袖说着什么,声音低低的,偶尔有轻笑声发出。
洛婵的脚步一顿,衣袖中的一双手,紧紧握住。
那些......是迟早的事。
报应,会来的。
第47章 往事
洛婵出去后,樱桃看着这屋内情势, 偷摸朝着予袖笑了笑, 然后也退了出去, 将门关上。
一切归于寂静。
予袖俯身,看着是在收拾着碗筷, 却是心不在焉, 手上动作僵硬着,也缓慢。
“有话要说?”薛琰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样, 没等她说话,已经先开口问了。
“我――”予袖张了张口, 一个字卡在喉咙, 又怔住, 不晓得自己该不该问。
本来就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她就是在心里存了有那么一小点儿的疑惑, 但其实不知道, 也没什么。
可是身后那道目光实在灼的她难受。
算了,说就说吧。
“我以为王爷......不会让洛姑娘离开。”予袖轻笑着,漫不经心说出了这句话来。
正是因为予袖她知道, 洛婵于薛琰,是从小的情谊, 而那么多年里,曾经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是她不得而知的。
所以在当初白水的那件事情上,她才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如果她将真相说出来, 就这么空口无凭的说出来,薛琰不一定会信,反而若是因此生了嫌隙,那便是得不偿失。
而且她不缺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救命之恩。
也就洛婵,才会抓着不放。
更何况,还有就是,洛婵得以凭借的,不仅仅是救命之恩,还有这么多年的相守之情。
予袖以为,那些东西,应该是不容易去抛弃的。
可是方才那一幕,似乎就是轻描淡写。
就那么一句“离开了”,好像显得,一切都无比的生疏,无比的令人陌生。
所以予袖,才疑惑了。
“她该离开了。”薛琰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就沉默了。
该离开了?
莫不成还是掐好了时机,选着个应该离开的时候么?
予袖扁了扁嘴,其间曲回,她也想不通,便噤了声,没再说话了。
.......
“姑娘,方才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出要离开的话呢?”这边才一出来,玉珠就忍不住了,压抑的声音中,是难掩的焦躁难安。
重点是现在,王爷也应允了,若是真的离开,那往后,就必定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是洛家,当初将姑娘抛弃,如今厚着脸皮来求姑娘......姑娘若是真的随他们走了,那岂不就是,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日后,怕没有好日子过。
“不,玉珠,那些人,现在对我还有用。”洛婵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听着柔弱,却是带了让人难以质疑的决心。
洛婵说的,是洛家那些表面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是她的亲人,实际上却有着无比丑陋嘴脸的人。
那些人,曾经狠狠的将她推进泥泞里面,利用完就将她抛弃,留她独自面对所有的风浪。
那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发誓,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快到景落院的时候,忽而一阵冷风迎面刮过,就直直的往披风里头钻,瞬间凉了身子,冻的人浑身打寒颤。
玉珠瞧着,急忙扶住洛婵,接着递了个手炉过去。
洛婵她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身子根本受不得太多,甚至是上回那般折腾自己,都没能换来薛琰一点点的恻隐。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甘心。
一点儿都不甘心。
从小,她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针对他,但她依旧坚定的站在他这边,相信着有一天,他会实现所有他想要的。
他的心里,也会只有她一个。
可是没有,始终都没有。
无论她多么努力,都不够让他多看一眼。
可是转折,就出现在那一个初春里。
她同父亲吵了架,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在外面待了三天后,实在无处可去,就摸进了一处院子里。
本来,只是想进去找点东西吃。
可是后来她发现,院子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完全就是一个空院子。
当时她心里一喜,想着既然是这样的话,或许,她可以先在这院子里住着,将就一段时间,反正那个所谓的家,她是暂时回不去了。
可是当她推开第一间卧室门的时候,就发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薛琰。
是消失了半年之久的薛琰。
自从薛家遭难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薛琰,听人说,他参加了起义军,要造反,于是她前前后后托人寻了许久,都再没有他的消息。
却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会遇见他。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前去查看他的状况。
他脚上受了伤,似乎很严重的样子,但已经包扎过了,伤口也处理的很好。
而再看去,屋子里的小几上,还有喝到一半剩下的粥,一碟摆的整整齐齐的糕点,以及女孩家,内里的小衣。
看着糟乱,却也整齐。
可是,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薛琰醒来之后,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
她同薛琰说,因为救他,还害她被家里边赶了出来,无处可归。
那是他第一次同意了,让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可以跟着他。
那时候,她就在想,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竟然不如一个随随便便捡来的恩人身份有用。
还真是可笑。
因为自己也无家可归了,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她就一直跟着他。
从白水到皇城,一步一步,那么艰险,那么痛苦,她都挺过来了,硬撑着没有倒下,本以为,守得花开见月明,可是却半路杀出个江予袖。
所以,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一无是处,甚至还伤害过他的人,可以轻松的占据他的心,继而将他整个人占为己有。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公平。
......
江承许连续几日未回,徐氏憋着一口气,早就快爆发了。
他天天养着外面的那些狐狸精也就算了,刚开始顾着面子,还去管管,后来实在没精力和他扯些有的没的。
他愿意养就让他养去,反正那些外面的人,是一个都别想踏进江家的门。
徐氏看着江承许一回房间,连外衫都未脱就躺在了床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而身上,则是散不去的酒味和脂粉气息。
那样呛鼻的,引人恶心的味道。
“你有本事就天天待在外面,别回来了,反正这个家里,你在不在都一样。”徐氏就站在榻边,冷言冷语。
而眸子里的怒火,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
江承许在外面是喝了几杯,这个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想说话,只想在床上好好的躺会儿。
但是徐氏却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声音尖利,令人烦躁。
终于,江承许忍不住了。
他睁开眼睛,朝着她吼:“够了!”
“徐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多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江承许此人,是生性软弱,不喜同人争辩。
这也就是他们成婚这么多年,他却一直被徐氏打压着,诺诺无为的原因。
甚至连小妾都不敢往家里抬,只能偷偷的养在了外面。
但这一回,却有些不一样了。
酒壮人胆,江承许酒劲一上头,冲着热血盎然,就将之前的不满都倒了出来,对着她指责,信誓旦旦的吼道:“如果你要一封休书,老子马上就给你。”
他早就受不了她了。
明明自己跟个黄脸婆一样,却还要天天管着他,让他在外人面前颜面扫地,从来都不留一点儿情分。
留着她做什么?
留着她究竟有什么用?
“休了我?”徐氏冷笑一声,咬着牙狠狠说道:“江承许,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求我嫁过来,是谁帮着江家,走到了今天,所以,现在就因为我生不出儿子,你就要休了我吗?”
徐氏向来强硬,但话说到这,竟有些泪目。
当初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哄着她嫁了过来,现在她没用了,就想一脚踢开......
可是徐氏,是绝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露半点软,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相公。
她瞪着他,眉眼间,凌厉顿现,是让人看了都打寒颤的可怖模样,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告诉你,这个家业,必须是我儿子的,如果我生不出,那无论是谁,都休想!”
就是因为没有儿子,这个靠着她徐家帮衬的家业才落到了别人手里。
她不服,也不甘心。
所以,哪怕是毁了,哪怕让一切都消失殆尽,也绝不能让旁人轻易得到,无论是江予衿,还是外面那些贱货肚子里的东西。
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氏说完这话,也没停留,转身就大跨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还冷的紧,她却只穿了一件袄子,也不晓得,气冲冲的走出去,是想做什么。
然而此时江承许听她这么一说,上头的酒劲似乎就清醒了一些,回过头来一想,觉着似乎是不太对劲。
听她方才说的......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呀,江承许疑惑,分明他已经很小心了,处处都注意着,按理来说,徐茹她......该是不会发现的。
第48章 袄子
鸢儿当时就候在屋子外面,将发生的这一切, 都清清楚楚看在了眼里。
她看着二夫人出去了, 当即也没敢耽误, 赶忙就跑回去,将这桩事, 一五一十告诉了江予清。
江予清坐在屋子里, 手中正拿着针线,随着手腕的动作, 上上下下的,不晓得是在做什么。
此番听了鸢儿的话, 她倒也不着急。
“小姐, 要不要派人去跟着夫人?”鸢儿想, 这天寒地冻的, 夫人一个人就这么跑出去, 怕是会出什么事情。
“不用。”江予清想都没想, 直接回拒。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出事情,再说了, 就算出了事,她也不想管。
说来说去, 所有的争论,不就是因为,没能生出个儿子嘛。
反正她是女子,在这个家里, 就是让所有人不喜欢,甚至是厌弃的存在。
江予清依旧忙着手上的动作。
一刻钟后,终于完成。
她手上的,是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用的是上好的缎子,一针一线,都显得格外精致。
江予清将袄子好好的摊在榻上,仔细的铺平开来,然后整整齐齐的叠好。
她的目光就紧紧盯在了衣裳上边,许久后,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待会儿把这件衣裳包起来,送到定王府去。”
江予清轻笑着吩咐道:“只说是江府的人送来的,其余的不要多说,送完之后,立马离开。”
鸢儿看着那衣裳,一愣。
二小姐给大小姐送衣裳?
鸢儿心颤颤的接过衣裳,这么的看来看去,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似乎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袄子而已。
但是鸢儿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去问,只是接过了,好生的呈在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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