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华自己也练过网球，很快就看出了端倪，松了一口气，“他们在学新的东西？”
在学习和掌握新东西的过程中，犯错是不可避免的，这个理由他可以接受。不过，接下来他肯定会更加注意这边的训练，如果学生们在训练过程中能够看到进步，就说明唐景初教的东西的确有效。否则的话，他还是会慎重考虑。
不过，赵嘉华看向许含光，“他是怎么回事？”即使跟其他同学比起来，许含光的变化也有点儿太大了。而且还不是向着好的方向变。这让赵嘉华非常费解。
“这件事我正要跟赵总谈。”唐景初道，“如果我要求在三个月内不让许含光参赛，赵总能不能答应？”
“理由？”
“他正在学习一种全新的网球体系，对过去所学的东西有颠覆也有继承，要适应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训练计划也要重新安排。而一旦开始，三个月内，他的水平参赛不如不去。”唐景初道。
“三个月后就可以？”赵嘉华看向唐景初。
唐景初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场上的许含光，微微点头，“可以。”
“我同意了。”赵嘉华点头。顿了顿，他又道，“这段时间俱乐部里估计会有一些闲言碎语，我会处理，你不用在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唐景初的训练计划能够打动许含光，试试也无妨。
他可不知道，唐景初根本没拿出训练计划，现在许含光完全是靠着自己的野路子在瞎练。
……
当天训练结束后，唐景初让许含光留了下来，然后把人领到了医务室。
听到唐景初要求医务室为他进行一次全身检查，许含光面色微变，心里陡然虚了几分。最近他给自己增加了练习时间，再加上俱乐部这边的训练任务，的确感觉有些疲惫，甚至偶尔会觉得胳膊隐隐不适。
其实就算唐景初今天不带他来，许含光也打算抽个时间检查一下。他曾经批评唐景初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在这方面当然十分注意。只是这段时间私下训练在最初的进步之后陷入停滞，让他没来得及考虑此事。
而检查结果不出预料，右手腕和手肘都有些过度使用，当然，情况并不严重，甚至不会影响训练，只是要稍微注意。
拿着报告离开医务室，唐景初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许含光，“你最近在私下加练我之前说过的分格法？”
第13章
许含光也没指望过能瞒过唐景初。
或许一开始她不知道，但每天的训练都是她负责，若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就不配做这个教练了。
他倒是坦然，既然被发现了，也不回避，点头道，“是的。”
唐景初道，“从明天起，我来替你安排训练计划。”语气郑重，不容拒绝。
“好的。”
“你先说一下之前是怎么训练的。”
听说许含光在球场上划线，唐景初不由微微诧异。因为她自己当初刚刚开始练习的时候，也是在固定范围内画线进行训练。但这是她摸索很久之后才找到的办法。她不如有内力之人耳聪目明，只能使用这种“笨”办法。而许含光本人学习网球多年，已经算是小有所成，却能放弃所有优势去从头训练，让唐景初刮目相看。
天赋固然重要，但更多时候，努力才是决定能否成功的关键。
“明天早上六点来这里找我，能做到吗？”她只微微沉吟，便道。
俱乐部开始训练的时间是八点半，许含光通常会在八点到达，然后进行一些简单的热身，和同学们交流。唐景初要求他提前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此前的作息会被全部打乱。
但许含光毫不犹豫的道，“能做到。”
许含光离开之后，唐景初才回到自己的宿舍，洗澡换衣服，然后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便打开了电脑。
因为身体里残存了一部分原身的记忆，所以唐景初很快就掌控了电脑的使用方法，只不过还不是很熟练。幸好目前也只需要使用电脑搜索一些资料，完全能够独立完成。
看完了自己要找的资料，唐景初翻开字典，开始学习。
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并没有拼音这种东西存在，而现在的语言体系却根本离不开它，所以唐景初必须从头学起。她之前已经看完了所有蒙童的学习课本，基本上掌握了英文字母和声母韵母等等，更进一步的学习，她打算将整本新华字典背诵下来。
因为不光是拼音不熟悉，许多简化的字对她而言也很陌生，背字典虽然很难，但是耗时最短效果也最好的方法。毕竟她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花费好几年的时间来学习这种基础。
一边背诵字典，一边进行大量的阅读，来到这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唐景初已经掌握了基础的常用字。
十点钟，唐景初准时合上字典，起身洗漱，然后上床睡觉。明亮的灯光消失，房间里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让视野不至于一片漆黑。
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后唐景初最喜欢的东西，那就是电灯了。在她生活的时代，只有蜡烛和油灯，就算点上再多，也不可能比得上白日的明亮。但电灯不同，只要“瓦数”足够大，就能足够亮，据说有一种1000W的电灯被称作“小太阳”。
科学技术发明，真神奇。
这是一种与武学截然不同的力量，唐景初还并不能全部熟悉，但越是了解，她就越是喜欢这里。
因为这是一个普通人创造奇迹的世界，而不是用是否经脉畅通、能否修习内力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在这里，一切的力量，只要你愿意学习，就可以掌握。
含着笑意，唐景初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五点，在闹钟响起之前，唐景初准时的睁开了眼睛，先是翻看了一下放在床头的字典，巩固了自己昨夜背诵的内容，然后才洗漱换衣，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来到训练场时，正好六点，许含光已经等在这里了。
一月底的天气还非常寒冷，六点钟天色还未亮，许含光裹着羽绒服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显得孤独萧瑟。
唐景初小跑起来，路过许含光身边时招呼了他一句，两人便一前一后绕着训练场跑了两圈，当做热身。
停下来之后，唐景初对许含光道，“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一路拳法。”
“什么？”许含光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学的是网球，唐景初是他的教练这没错吧？为什么一大早起来要练的却是拳法？如果不是唐景初的身份，他都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了。
“一路拳法。”唐景初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对她来说，这可不是玩笑。这套拳法也是外家功夫之一，别的不提，强身健体的功效却是一流的。
网球虽然被称作绅士运动，但同样具有对抗性。而这种运动，对身体的伤害往往很大。网球运动员的伤病，一点都不比其他的运动少。唐景初在得知许含光自己练习分格法之后，便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学生。
这个世界不重师徒传承，但唐景初却是将许含光视作入室弟子的，自然要对他的健康负责。
在拿到许含光的体检报告之后，她便做出了这个决定。拳法看似跟网球毫无关系，但却能够打好基础。为了许含光往后的路能够走得更长，她不会藏私。
许含光从唐景初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态度，于是不再说话。唐景初这才将外套脱去，开始给许含光讲解。
这套拳名叫光明拳，拳法路数也正如它的名字那样堂皇正大，在唐景初看来正适合许含光。含光者，天子之剑也。君子之道，堂堂皇皇，他修习这套拳法，正是相得益彰。
许含光本来是抱着哭笑不得的心思跟着学，但学着学着，自己却喜欢上了这套拳法。
生在这个国度，每个少年少女小时候恐怕都有个武侠梦，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明白那些东西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这梦想才被埋葬。但现在，许含光总觉得自己练的这个拳跟那些曾经看过的花架子不同，招式流畅、干脆利落，一套拳打下来，身体好像都在微微发热。
而且按理说，练习了那么久，是非常消耗力量的，应该会觉得累。但许含光却觉得身体里好像充满了力量。
八点钟，光明拳教学结束，其他学员陆续来到俱乐部，许含光却被唐景初打发回家去了。他家里的球场既然已经画好了线，自然在那里训练更好。之前许含光在俱乐部常规训练浪费了时间，所以需要回家加练，现在得到唐景初的允许，可以直接在家里训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是按照这种流程，按部就班的进行训练。隔几天唐景初会来到许家，验收许含光的训练成果，顺便进行一些指导。但是她很快发现，在这种训练方法上，许含光的训练成果且不提，他的理论知识已经远超自己了。
第14章
许含光牢记唐景初说过的话：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在本能之上，还有智慧。
所以他并没有盲目的训练，而是试图用科学的方法来指导实践。
第一步，许含光打算利用数学和物理学知识，为这种训练方式进行建模。有句古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得到具体的数据之后，自己再依照结果来训练，效果会事半功倍。
不过很显然，目前许含光所掌握的知识，并不足以做到这一点。
因为要训练网球，他牺牲了绝大多数的时间，自然也就很难兼顾学业。进入高中之后，更是把网球放在了最前面，平时只将学籍挂靠在学校，并不去上课，只在期末参与考试。
虽然每到期末，许家必定会给他安排一系列的“家教”，但许含光的成绩也仍旧只保持在中等水平，只有特别擅长的科目如数学，才能考到高分。
不过对许家人而言，这已经够了。反正他们也只是担忧许含光将来在网球上没什么建树，耽误了前程。目前这个成绩虽然不算出众，但让他在社会上立足已经够了，而且还有许家在。
可以说，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知道许含光一门心思要练网球，差不多都已经放弃继续抢救他了。
可想而知，在得知许含光居然主动学习那些高深艰涩的数学和物理知识时，这些亲友们有多吃惊。尤其是那几个在学术界发展、被许含光求到面前的长辈，更是又惊又喜。
赵岚得知此事，跟儿子常谈了一次，对他的想法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相较于从前一门心思扑在网球上的许含光，现在的儿子可要有趣多了。赵岚十分好奇的问，“这也是那位唐教练教的？”
听说是许含光自己想到的，赵岚更加惊讶，随即热情的道，“儿子啊，你什么时候把唐教练请到家里来做客吧！”
许含光一听就知道她是想看热闹，索性当做没听见。幸好她不知道唐教练已经在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登门拜访了好几次，否则说不准真的会推掉工作留在家里等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觉得，让唐教练和母亲就这么见面，很不妥。
好在虽然亲友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但这种付出是值得的，许含光很快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各方帮助下，建立了网球发球建模。综合发球时的方向、受力、风向和重力等等各方面，进行建模，并且推导出公式，用以计算不同条件下网球的落点。
然后许含光再从网球的落点反推各种条件。研究要怎么发力，怎么击球才能让球落在自己想要的地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许含光不知道是否有人产生跟自己类似的念头，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发现，要将之利用起来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就算有了建模，能够计算出数据是一回事，将之运用到训练中甚至球场上，又是另一回事。
且不提怎么精确控制自己的所有行为，完美达到建模中所要求的条件，就算训练的时候能够做到，但球场上瞬息万变，不可能让你停下来用纸笔计算各种公式，然后再去击球。
这不但要求选手拥有强大的心算能力，同时也需要足够迅速的反应，以及一心二用的能力。
这很难，但许含光没有放弃。因为有人已经在他面前做到了，所以他抱着必定可以成功的决心，一旦开始就没有想过退缩。
任何虔诚且纯粹的努力，都能够得到收获。所以唐景初很快发现了许含光在这方面的进步。
听完许含光所做的建模分析，唐景初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她不曾接触过的知识，听的时候觉得有些困难，但大致理解还是没问题的，再与自己所学印证，便能发现这种方法的强大之处。
唐景初虽然说过本能之上还有智慧的话，但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只能凭借本能来练习，无法深入探讨。但许含光不同，他从小接触这些东西，能够自如运用，所以进步反而比唐景初更快。
简直令人惊叹。
听说这个世界有一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唐景初从前对这种自己不了解的力量抱着敬畏和一点点怀疑的心态，但如今已经彻底被这些新的学科征服。
好像打开了一扇看向世界的窗户。
古人云，格物致知，不想这个世界的人将这种理念发挥到了极致，竟然能够做到连内力都无法做到的种种奇迹！
不过许含光始终觉得自己差了一点儿什么，这天当着唐景初的面，一百个球发丢了二十多，剩下的还有一般没有落在自己预设的点上，他放下球拍之后，忍不住问唐景初，“教练，我总觉得这种训练在超越人类的极限，是不是？”
唐景初微微惊讶，点头道，“的确如此。”
在那个世界，自己修炼各种外家功夫，身体素质格外强悍，这才能够轻松的做到。许含光说这是在突破人类极限，倒也没错。
见她认同自己的看法，许含光不由皱眉，“那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这段时间，他知道自己在进步，但这进步远比许含光想的更小。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就算他能够做到，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当今网坛上，年轻一代的新秀们往往十七八岁便开始崭露头角，二十出头就能够达到职业生涯的巅峰水平，如果没有伤病困扰或者其他意外，这种水平能够保持十年左右。
比如唐景初，就是在二十岁夺得了全满贯，积分飙升至世界第一，成为全世界顶尖的网球运动员，是获得这项殊荣的网球运动员中最年轻的一个。原本对她来说，之后会是一片坦途。所以她因为伤病退役，才会有那么多人遗憾惋惜。
许含光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慢慢成长。
唐景初笑看着他，十分笃定的道，“以前不行，现在可以。”
许含光没有听懂这句话。但唐景初之后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他也只能将这种疑惑埋在心底。他虽然早熟懂事，但毕竟年纪不大，唐景初又是这方面的专家，她说行，那就一定行吧？
这天是休息日，早上许含光一大早前往俱乐部，跟唐景初一起练完拳之后，便回到了家里。难得俱乐部的休息日也正好赶上父母的假期，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餐。
吃着吃着赵岚发现了不对，不由频频抬头去看许含光，还伸手去戳丈夫许光庭，示意他也看。
许含光最近感觉敏锐了许多，很快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放下筷子，抬头问，“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这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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