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不由握紧她的手,拧眉道:“此事无论是个什么结果,你想再多也无用。”
杜青宁闷闷地点头:“我知道。”
后来他们逛回了序月水渊,恰见薄祁云走过来,薄祁云从他们面前站定,道:“我先回北顺,你们帮我照顾好阿芜母子。”
裴延讽笑了下:“没有你的时候,他们在我这过得很好。”
薄祁云非常不想承认,阿芜母子有他没他都一样,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过来颇具深意地拍了拍裴延的肩头,便就迈步离去。
杜青宁只看了下薄祁云的背影,懒得想他怎突然又决定先走了。
裴延牵着杜青宁回到寝屋前亭下,正是用着晚膳时,抬眸便见到裴永骁在两名属下的伴随下踏来。裴永骁从他们对面坐下,来回看了看夫妇俩,便道:“皇上下旨派我即刻领兵去浔川制服堇王。”
裴延挑眉:“所以?”
裴永骁:“我来向你要点药备用,也有话与你说。”
这时杜青宁站起身,对裴延道:“我先进去歇息了。”言罢,便直接转身过去进入了房间。
裴延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关上了门,才问裴永骁:“何话?”
裴永骁:“舒遥在浔川。”
裴延闻言抬眸。
裴永骁:“林德去拿药,我们边走边谈谈。”话语间,他站起了身。
裴延看了眼裴永骁的背影,淡声道:“东面药架下面左方药柜。”言罢他起身跟上对方。
当下在离千百庄不近不远的地方,一顶软轿正朝千百庄来,软轿里坐的是蔚元钧。关于杜青雨的事情,他终究不知该如何去做,便想连夜过来与裴延说说此事。
闭眼倚着轿壁的他,脑中浮现的是杜青雨的恶毒,与被耍的团团转的自己。每多想一点,他便更是烦闷愤怒一分,又不禁握紧了拳头。
可就算如此,他却仍是不想处死她。
单是想到要她去死,他就难过得心如刀割。
正是软轿缓缓前行间,黑夜中的一棵树后,一身红衣的舒遥走了出来。她看着渐行渐远的软轿,勾起了唇,倒真是意外的惊喜。
她不过只是盯一盯裴永骁,倒未想让她见到大霁的皇帝。
她抽出腰间软剑,以魅影般的速度朝软轿移去。
这时轿旁的安叡意识到什么,立刻转身,见到移来的红影,他抽剑欲应付。未想对方却有意错开他,直接突然先后措不及防地杀了后面两位也身怀武艺的轿夫。
安叡知道她就是舒遥,也看出她的战术,便没敢小瞧,全力阻挡着她去杀另外两名由御前侍卫乔装的轿夫。
这时蔚元钧从轿中走了出来,当他见到与安叡和两名御前侍卫缠斗在一起的舒遥,便微拧了眉。
蔚元钧出宫素来喜欢简行出没,一个安叡加四个精挑细选乔装过的御前侍卫,能抵得过绝大多数的高手,哪怕是舒遥这种,所以足够保护他的安全。但当下若少了两个,便不宜与舒遥死磕,所以很快便又被舒遥撂倒了一个。
因为她的剑上有毒,只稍微划个口子,便能让人失去全身力气。
蔚元钧这边的人越少,舒遥便越得力,渐渐便让她又撂倒另外一个御前侍卫。
安叡知道不能碰她的剑,若是他也倒了,皇上便必定有危险,所以他更是拼了命的一边躲,一边攻。也恰恰是因为他有所顾及,却让她钻到了空子靠近蔚元钧。
舒遥的剑架在蔚元钧的脖子上,她欢快地对脸色大变的安叡道了声:“再会。”言罢便抓着蔚元钧飞离而去。
安叡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握了握拳头,立刻朝千百庄奔去。
裴延刚与裴永骁分开时,突然意识到有高手潜入千百庄,便追了过去。后见没追到人,便暂时没管,往序月水渊走去。安叡过来,恰见他的背影,便立刻追上前:“二公子。”
裴延转身见到脸色极其难看的安叡,淡问:“怎么?”
安叡赶紧道:“皇上被舒遥抓走了。”
裴延眉目微动:“怎么回事?”
安叡便将事情来龙去脉都与他说了。
裴延闻言稍一想,便知舒遥定然是冲着裴永骁来的,却阴差阳错抓走了蔚元钧,他立刻道:“想尽法子将此事给隐瞒住,令吴秦出面立即封锁国界。”
安叡:“是。”
后来裴延又唤来了护卫,吩咐道:“马上让远叔进我的书房。”蔚元钧被舒遥抓走,此事非同小可,裴延自然不会将这当小事。
当他回到序月水渊,欲先进书房时,眸色微动间,他似意识到什么,便转向过去推开了房间的门。他快步进入房间,看到空无一人的拔步床,眼眸微微眯了下。
他立刻走出房间,唤来附近的护卫,问道:“阿宁呢?”
护卫应道:“在公子回来之前,二奶奶朝序月水渊外走了去。”
裴延吩咐下去:“将她找回来。”
护卫:“是。”
但没过多久,正是裴延与沈远在书房谈寻蔚元钧之事时,护卫便来报,说是杜青宁并不在千百庄,也没见她离开千百庄。
裴延闻言便立刻沉着脸站起身:“庄里每个角落都找过?”
护卫:“是。”
裴延眸中瞬间浮出阴戾之色,他想起刚才的潜入者,便又沉声问:“刚才可有发生什么可疑的事?”那人若带走了阿宁,他不可能不知道。
护卫稍想后,道:“刚才林护卫拿药离开时,其属下受了伤,道是有人潜入。”
裴延:“几个人?”
护卫:“不知几个人,听到打斗声过去时,人已不在。”
“一群废物。”裴延的脸上登时乌云密布。
对他来说,他除了担心阿宁会不乐意与他在一起之外,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保护不好她,从来没想到过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他握紧拳头,陡的喝道:“立刻给我找。”
护卫:“是。”
裴延吩咐沈远:“就按我说的去做,马上。”言罢便立刻也出了书房,直接离去找人。
第122章
裴永骁领兵到了浔川城外后,未免打草惊蛇,他的人暂时扎营的距离挺远,并先好生分析着浔川的地势与堇王以及堇王势力的一切资料。在来之前,他便已派了人前往牧州用他的战略镇乱。
正是他站在营帐门口看着浔川的方向思索着什么时,林德过来了。
林德禀报道:“属下一时并没有发现浔川有什么不一样,暂时也未发现舒遥的出没,亦或者是疏忽。但属下发现,堇王的秘密主兵营确实在浔川城外西北方的山群之中,唯一的路便是水路。”
裴永骁淡道:“再观察观察,定然还有路。”以他多年的经验,军事上的一切路数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何况堇王的能力段数实在不如何。皇上派他过来,分明就是因为舒遥是他惹来的。
林德应下:“是。”
不让堇王察觉到裴永骁的军队存在,仅仅只是暂时,也如他所料,很快身在堇王府的堇王蔚元斌便得知他已领军过来之事。
当蔚元斌得知皇上已经派了人过来,而且还是裴永骁,当即便惊得从案桌后头站起,他问自己的亲信温有:“蔚元钧是如何得知浔川这边的事?这是如何透露的?”他很清楚自己将消息究竟封得有多死,暂时他的军力还足于与朝廷明着干。
温有应道:“属下一时还不知。”
“立刻去查。”蔚元斌面露怒色,“马上将舒遥唤过来,并全力戒备着,将所有尾巴都收起来。”裴永骁突然领军过来,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情况自然不妙。
温有转身便出去,再回来时,他道:“舒遥不在府中,且近日都不在府中。”
蔚元斌闻言便握紧了拳头,他是看中舒遥的能力,才让她成为他门客助手,更是时常会对她言听计从,可这女人却是极其不易掌控,时常能气得他恨不得掐死她。当下更是如此,需要她的时候却不见人。
他怒喝:“找,必须将她找回来。”
以裴永骁的能力,他能估算得好蔚元斌这边大概何时会得知他领军过来的消息,所以为了个干净利落,他自然会将防不胜防贯彻得更加彻底。蔚元斌的戒备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又立刻有人来报,说是主兵营被侵入。
蔚元斌闻言几乎下意识掀了桌,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好一个裴永骁,好一个蔚元钧,这是逼本王即刻造反。”
事已至此,他逃避不得,便只得立刻谋划应对策略。
正是他觉得焦头烂额时,舒遥妙曼的身影终于缓缓踏来,她懒懒地倚在门边,仍旧一派轻松的模样,只勾唇打量着他的怒容。
蔚元斌抬眸见到她,并没有觉得松气,只仍旧狠声道:“裴永骁领兵袭入了本王的兵营,你说该如何是好?”话语间,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舒遥只懒懒道:“这倒是意外,我可以领兵与裴永骁抗衡。”
对蔚元斌来说,舒遥确实是一员强将,便立刻道:“好,你去,本王派温有协助你,这次不是小事,你可得走点心。”
舒遥又怎会不知他派温有跟着她的目的,但她并不在乎。
就在浔川西北山群兵营中,裴永骁领兵沿着山道一路往前杀着,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山道上便已是血流成河,并持续蔓延到兵营之中,才得以暂停。
裴永骁身穿威武的铠甲,眸色却极其淡然,明显对他来说,如此战事分明就是大材小用。两军对峙间,他没说话,在等着堇王的军队投降。因为现在堇王想与朝廷抗衡,分明就是以卵击石。
奈何对方明显没有投降归顺的意思。
裴永骁抬眸将对方的人马看了一圈,当他看到堇王的援军由另外一条道过来时,便已知堇王的意思,如此就没必要留情,他抬手一挥,两军便在兵营里厮杀了起来。整个兵营登时哀嚎声不断,血流弥漫,尸横各处,一片可怕的狼藉。
裴永骁看着这突然生起的战场,他知道先毁了堇王的根本,再制服堇王是轻而易举,却又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也不该这么简单。
还确实没那么简单,他抬眸间便又见到更多的援军过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正是他若有所思时,一支箭从他身后飞来,他眸色微凛,立刻侧过身。因厮杀声的干扰,他躲避不及时,箭划过他的胳膊,瞬间便有鲜血从他的胳膊蔓延开来。
他转身便见到一身红衣的舒遥扔下手中的弓箭,从他的头顶飞去,随之从敌军后头落地。
她正悠悠然地看着他笑,她的笑中透着明显的挑衅之意。
看到舒遥,再看到一群一群的士兵涌来致使双方的不断死伤,过了一段时间后,裴永骁总算知道对方这是想干嘛,如此倒是有些棘手。
随着舒遥不断添人与裴永骁那为数不多的精兵厮杀,堇王府的蔚元斌得知消息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眯眼思索着,舒遥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战术,仅仅是用他的人以车轮战的方式与裴永骁的精兵打。以目前的战局,这根本就是在送人头。其中后果,或许我方能胜,却也只会剩下残兵,再也经不起朝廷半点打击,何况并不见得能胜。
“舒遥。”蔚元斌握紧拳头,真是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他立刻吩咐,“备人马,本王亲自过去。”
奈何当他到达战场时,双方人已所剩无几,他见了几乎气晕过去,立刻叫了停。厮杀终于渐渐停止,便再次静静地对峙起。
当下舒遥正抱着胸,懒懒地倚着墙壁,似乎并不把自己的这场胡闹当一回事,她只远远地看着对面的裴永骁,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蔚元斌握着拳头靠近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他的军队当肉送着玩?
舒遥只笑道:“当然是在全力以赴啊!”她明显不觉得自己有错。
蔚元斌突然抽出身旁士兵手里的刀对着舒遥,他的身体在颤抖着,声音也在颤抖着:“你在有意坑本王?”
“不不不。”舒遥仍是不慌不忙,“王爷,你看。”话语间,她拍了拍手。
这时,两名衣着飘逸的女子架着一人飞来从舒遥身旁站定,而这个人,正是之前舒遥机缘巧合,所抓到的蔚元钧。当下蔚元钧抿着嘴,倒也挺冷静。
蔚元斌看到蔚元钧,眼睛登时便亮了:“你……”
舒遥笑得更愉悦:“王爷是不是很惊喜?”她的目光却仍是落在对面裴永骁的身上。
本是瞧着极为淡然的裴永骁,这会也陡的眯起了眼。
蔚元斌立刻迫不及待道:“把他交给本王,由本王处置。”这女人太过胡闹,明明早已抓了蔚元钧,却至今才放出来,害他白白死了这么多将兵。
舒遥没有理他,只忽地伸出软剑架在蔚元钧的脖子上,挟着他缓缓朝前走去,直到离裴永骁近了些,才道:“武平王,觉得自己该如何做?”
只是一会的功夫,裴永骁便也冷静了:“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舒遥笑道:“我做这么多,一来确实是为了给北顺添乱,但更重要的,就是杀你。”话语间,她眸中色彩陡的变冷。
她继续道:“只要你死了,我便放了他。”
蔚元斌听到她的话,立刻便又面露震怒之色,他只一想,便想通消息为何会透露:“你……”他正想靠近她,被她的两名手下给挡住。
裴永骁只淡道:“看来你师父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舒遥:“确实,没有我师父,就没有我,所以你必须死。”她永远不会忘记,无依无靠的她四处流浪时的痛苦,更不会忘记师父收养她,教养她的大恩大德。师父就是她的天,可裴永骁毁了她的天。
这时裴永骁突然道:“带上来。”
随着他的吩咐落下,林德立刻离去。没多久,林德回来时,后面跟着两个手下,而那两手下抓着的,正是杜青宁。
当舒遥看到杜青宁,瞳孔难得微缩了下。
裴永骁仍旧面无表情,只道:“她和你的师父,谁重要?”言罢,他的剑也架到了杜青宁的脖子上。
杜青宁抬眸看了眼舒遥,便又垂下了眼帘。
那天晚上,她本是在睡觉,却被突然闯入的林德下了迷药,乔装成他的手下,给半昏半醒地扶走了。再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去浔川的马车里,而且跟得是裴永骁的军队,并被控制着。
她本来不知道理由,如今是知道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挺麻木。
裴永骁剑下的力道突然加重,又道:“要不要看谁赌得起?”
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杜青宁不由咬紧了唇,疼得她眼睛都红了。舒遥又怎会在乎她的死活?所以她是要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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