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自然是空的。
小鬼出了卫生间自然往阳台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正好对上，又各自移开。
“去看看锅里饺子煮好没。”
顾北视线在晾衣杆上，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
说完就后悔了，小鬼细皮嫩肉的，怕是从来没进过厨房的，别不小心伤着哪了？
以最快的速度晒好衣服，顾北手都来不及洗就赶去厨房，正好看见水饺都飘起来了，小鬼居然拿着盛着水的碗准备往锅里再加水！
“别动！”
向楠被这么突然的一声吓得动作顿住了，看着顾叔叔解释：
“水饺熟了再放点凉水会更好吃。”
说完又犹豫半晌，补充道：“嗯……我自己觉得这样比较好吃，你不喜欢的话我单独给自己的加凉水。”
随后，小家伙放下手中的碗，从橱柜里拿了个大碗，问：“你吃多少个？”
男人现在没刚刚叫她停手时那么慌张，径自走到厨房的洗手台：“20个。”
向楠动作熟练地给他盛饺子，心里吐槽，饭量真大，都快是她的两倍了。
“那你煮的太多了。”
“我吃两碗。”顾北洗完手，就站在小鬼后边看着她给他添饺子。
“……”40个……
向楠手微不可查抖了抖，这一锅大概也就40个左右的样子……
所以，这个小气的男人，只给他自己煮了饺子？
她等会儿要自己煮，他会不会说，食材都是他买的，不给她用？
感觉自己自作多情是种相当难受的情绪。
向楠盛了20个饺子，放到小客厅的餐桌上，沉默着往自己房间走。
“你去哪？”
“回房。”
“站住！”
顾北原本因为小家伙乖乖巧巧的样子而变好的心情没维持多久，又被小家伙的态度刺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认真：“刚刚，我不该打你，我道歉。”
向楠愣了愣，看了眼讨人厌的顾叔叔，视线在他脖子上的伤口停留，又很快移开。
其实我也有错。
她只在心里悄悄道歉，却没有说出来，对这个会主动向晚辈低头道歉的顾叔叔不像先前那么讨厌了。
“嗯——”
她接受了道歉，同时觉得顾叔叔应该不会小气到不让她用食材。她等他吃完了再给自己煮一锅水饺。
这样想着，向楠继续往房间走。
手腕突然被抓住。
“别闹。”
向楠大概想明白了什么，出声提醒：
“你只煮了40个饺子。”
顾北愣了愣，松了小鬼的手：“我说两碗是正餐的量，大早上的谁吃得下那么多。”
其实他是因为家里的锅正好一锅40个，多了煮不下。
还没等向楠反应，顾叔叔已经从橱柜里拿出碗，语气和她先前问的极其相似：
“你吃多少个？”
小家伙抿了抿唇：“10个。”
还围着围裙的居家好男人微不可查皱了皱眉：“难怪那么瘦，我给你多盛两个。”
给小家伙把碗端到桌边，她自然不好再回房。
“以后每天多吃两个，一个月后多吃四个，三个月后多吃五个……长成这样也不怕别人说娘娘腔？”
顾叔叔看着向楠是带着嫌弃，简直恨不得她能长得像他一样结实似的。
“谁能吃一个月饺子……”小家伙一边低头往自己碗里倒适量的凉开水，一边小声低估。
而且，她还真不在意别人说娘娘腔。
“给我也来点。”顾叔叔也挺好奇她说的让饺子口感更好的做法。
“你煮过饺子？”更好奇的是这个。
“嗯。”向楠小声应，并没有说自己还会厨艺的事。
顾北视线往小家伙带着红痕的手腕上飘了飘，眼神里带了点什么，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向楠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搭话的人，她主要是想让顾叔叔不要和小叔说，她和他睡到一张床上的事，于是随便找了个问题开口。
“住到重新找到工作。”本来吃饺子速度相当快的男人，面对着慢慢吞吞的男孩，不知不觉也放慢了速度。
两人聊天吃饺子的画面相当和谐，如果不是她手上的红痕，他脖子上的咬痕，谁都看不出这两人之前差点打起来。
“你是失业了？”向楠好奇地咬筷子。
按照小叔之前的说法，这位顾叔叔似乎是个土豪富二代的样子？怎么富二代不仅懂厨艺，还会愁工作吗？
“是啊，”顾叔叔喝了口汤，随意掀了掀眼皮，“我本来和你小叔打赌，在某家公司干够五年，结果前几天炒了老板鱿鱼，打赌输了才去酒吧男扮女装。”
炒了老板鱿鱼……
顾叔叔突然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炒老板鱿鱼？”
“……”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向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顾叔叔森森的声音：
“公司老板胆敢调戏我，被我打残送医院了。”
顾北还以为小家伙至少会被吓到的，结果她完全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好奇地问：
“你老板是男是女？”
“……男。”
小家伙一脸震惊看着他：
“你不会在公司也男扮女装吧？”
“……”
顾北吃饺子的动作也停了。
怎么会有这么能气人的小鬼呢？关键是她明明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样子，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出气。
他横了小鬼一眼：“我这富有磁性的声音听着像女的？我这健硕的身材看着像女的？你早上没睡醒没看我八块腹肌？”
“我看你男扮女装才是真的没人能认出来。”
向楠一个饺子抵在牙齿上顿了半晌才咬下去，漫不经心开口：“那你说你老板调戏你？”
“你这么白白嫩嫩的……”
顾北说到一半停了下，咬了口饺子。
向楠也停下，紧张地等他的后续。
“不会不知道有种人被称为‘同志’吧？”
向楠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我们是管男同性恋叫‘Gay’，同性恋行为就叫‘搞基’。”
她好心给顾叔叔科普些先进名词，她身边的同学里十个有九个是腐女，这些词她自然听过好多。
“我们？”
顾叔叔突然抬头，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震惊：“你该不会就是同志吧？！”
说着，他的身子还生理性地往后移了微不可查的距离。
向楠恍惚从他眼里看到了异样情绪，或许是厌恶，或许是恶心，也可能是同情，她分辨不出来。
默默吃着饺子，她不承认不否认，也不解释什么。
顾叔叔能自发自觉地和她保持身体的距离最好，毕竟她还不知道他要多久重新找到工作，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你别和小叔说，我们睡到一张床上的事。”
趁着这么个机会，她正好把想说的话说了。
之后的气氛变得相当尴尬，向楠自己吃完水饺就回房了。
平时能吃40个饺子的顾北，这次连20个都没吃。
他从心底下了某个结论的时候，就完全没了胃口，甚至觉得自己会持续一整天没胃口。
在真正遇到这么个人之前，他自认为自己是相当民主且思想开放的，自以为自己会对这类特殊人群给出理解和尊重。
然而当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生活中，他才知道，他果然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昨晚和同性恋患者睡了一夜……
难怪小鬼早上突然被刺激到一样跳下床，紧靠墙壁。
她那时盯着他下面看，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想法吧？
呆坐在餐桌前的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感觉胸腔处有点紧，心跳略乱……
顾北看着被小家伙主动洗了放好的碗筷，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刚刚生理性的反应，会不会伤害到她？
其实向楠自己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同志。
如果她能知道这个误会让顾叔叔这么困扰的话，她倒是宁愿向顾叔叔坦白自己的性别，顶多两人相互尴尬一段时间。
反正她也只在这住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和他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章
向楠是在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收到的情况下，直接来的帝都。
高考前，她和老妈约定，成绩达到老妈的标准，就可以提前两个月到帝都。
顾晓晓的爸妈都是在住帝都工作，因为户口、经济等很多问题不能让她在帝都上学，就让她跟着小城的爷爷奶奶住，她高考也是报的帝都的学校，考完之后就立刻到了帝都跟爸妈住了。
她比向楠还要早近一个月来帝都。
向楠和顾晓晓约好了的，晓晓带她逛遍帝都。
平时在家的时候，向楠出门都会和爸妈说一声。
按理说，她刚住进小叔家，出去玩应该和小叔说一声的。但小叔不在家，她又因为某人的恶作剧而暂时没了小叔的联系方式。
现在家里算是有位长辈，但他其实和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叫他一声叔叔也仅是出于礼貌，他也没有类似监护人的责任管她去哪。
在心里理了理，向楠出门和晓晓约会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和顾叔叔说一声。
顾北躺在自己房间床上辗转反侧，纠结的样子像是面对什么生死难题一样。
说真的，他26年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这么纠结过。
但他在纠结什么呢？他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啊？又不是他自己同性恋。别人同性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顾北连自己的找工作计划都停了，就躺床上反复想，想今天早上起床时的情景，脑海里一遍遍刻画小家伙起床时的每一个细节。
想着她痴痴的眼神，想着她颤颤的睫毛，想着她浅浅的呼吸……
她显然是相当紧张的。
一点一点，顾北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变得格外深刻起来，甚至有了些许扭曲，偏离了事实。但他并没有注意到。
她的手当时是放在哪的呢？怎么记不清了？
莫非是贴在他的胸口？
她在酒吧调戏他的时候，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他是男的，故意的？
想起酒吧的一幕幕，他自然又想起，小家伙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掩饰不住眼底的喜爱……
手臂往后一弯，顾北靠在床头，枕在自己手臂上，思考着什么。
此刻再想想，之前车上向瑾瑜握着小家伙给她揉手腕的场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还有，小家伙显然也是相当关心她那位小叔的。
越想越烦躁，顾北打开电脑准备制作简历。然而电脑打开后，他却是不自觉打开了搜索引擎，搜索的关键词是——同性恋。
下面出来了相应的百度百科，排第二的是……男同志性用品……
之后是许多漫画图片，画两个男人贴在一起的那种……
之后输“Gaoji”，输入法自动给了个词，“搞基”。
他先前听过这样从词，不过一直以为写法是“搞鸡”……
就这样，原本应该认真制作简历的某失业男子，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解有关同性恋的相关信息……
了解的越多，顾北心情越是复杂，最后，他甚至在一个信誉高，对患者隐私保护做得极好的医疗网站联系了一个在线医生：
顾先生：18岁的男孩很可能是同性恋怎么办？
杨医生：您好，能请您提供更多的症状吗？
顾先生：我是男孩叔叔的朋友，意外和男孩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男孩早上起床表现出异常的紧张，眼睛盯着我的男性|器官。……（此处省略若干字）另外，他给我买了byt。平时的相处间也对我很好，我问他是不是同志，他的回答也有些含糊……他是不是喜欢我？
身处某家医院的杨灯荣粗粗看了对话框里的一大段，顿时觉得这个患者真是有趣。
表面看是担心男孩是不是同性恋，其实关注的重点却是“他是不是喜欢我”。
杨医生：方便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顾先生：您问。
杨医生：您是同性恋吗？
顾北被这么个问题惊到，脑袋下意识地回了句“怎么可能！纯硬汉一枚！”，然后毫不犹豫键入“不是”。
杨医生：通过您描述的症状，您朋友的侄子只是有同性恋的倾向或可能，您尽量不要刺激他。可以采取一些温和的方式和他交流，关心他、开导他。如果真的确定是同性恋也不必慌张，这本身并非什么大逆的禁忌。请您尊重孩子，用没有责备的口气和他交流，帮他正确认知这种倾向。为了更好的开导，您最好多看些相关的心理书籍。
杨灯荣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倒是更担心这位顾先生误入歧途，不好直说，只希望他能借着帮男孩开导，多看些相关治疗书籍。
然而，顾北关注的重点却是“交流”、“关心”、“开导”……
小家伙之前说不要让小叔向瑾瑜知道他们睡一张床上的事，说明向瑾瑜应该还不知道她同性恋的事。
甚至很有可能，她家长也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能开导她。
顾北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之前他不理解她的下意识动作肯定被她注意到了，小家伙肯定是被他伤到了。
越想越内疚，顾北突然起身出了房间，徘徊在向楠房间的门口。
站了半天，他突然伸手理了理衬衫的衣领，站姿笔直得像棵青松，身上一点轻浮的气息都没有了，看着还真像个成熟稳重可以依靠的好叔叔。
手指微曲，掌握好力道，他终于敲响了小家伙的房门。
半晌，没人应。
十分钟后，顾北回到自己房间。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家伙胆子大，才第二天来帝都，到处乱跑还不和他说一声。
她人生地不熟，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万一又喝了酒，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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