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容无语望天:“免了。”
陈雨彤一边找自己买的特产一边往外掏东西,徐安容顺手接过其中一件看了看,标题赫然写着“青城山旅游指南”七个大字。
徐安容:“……”
你这纯粹就是来旅游的吧?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陈雨彤摆摆手说:“别介啊,你们这不都最终大决战了么,胜负成败在此一举,完了不就有时间好好玩一玩吗,旅游可是促进感情的良方啊。”
竟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徐安容捏着那份旅游指南陷入了沉思,很快,指南被陈雨彤抽走,换成了一个尚且还散发着微热的烤红薯。
徐安容抬眼望向她,对方笑嘻嘻道:“只此一份,不可赠送。”
“我还不稀罕要呢。”徐安容轻哼,“楚柯被周檀叫去了,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你今晚要留在这里的话赶紧给我去洗澡,否则别想上我的床。”
陈雨彤敬了个礼,不正经地笑道:“得嘞!”
……
月上中天。
一直发着嗡嗡低响的空调忽然没了动静,温暖的气流骤停,随之而来的是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逐渐降低。一缕幽幽的、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冷风拂过床上睡着的两人,陈雨彤露在被子外的胳膊被冻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缩回被窝里,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和她相比,徐安容的睡姿明显就好上不少。睡得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只有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梦中并不安稳。
万籁俱寂的房间内,风声越来越大。
温度实在是有点低了,陈雨彤迷迷糊糊地抱怨着,眯着几乎睁不开的眼打了个哈欠,伸手就去推徐安容想要提醒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些。摸到身后,触感却有些不对。
陈雨彤的睡意淡了些,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从她这边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卫生间的灯是关着的,房间里又那么安静,徐安容不可能在卫生间里,况且认识她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她有梦游的习惯……
她伸手又摸了摸,这次她扩大了一点范围,入手的床单依旧冰冷——床是空的,徐安容不见了。
陈雨彤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她哆嗦着收回手,缓缓转过身,果然被子的另一半塌了下去,而原本应该睡在那里的人却不知所踪。
要冷静。
要冷静。
陈雨彤深吸了两口气,抖着手给自己披上外衣,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趴在床上慢慢往徐安容那侧的地板上看去——果不其然,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女孩子眉头紧蹙地躺在地上。
看起来是自己睡相太差,不小心把人从床上给踹下来了。
陈雨彤长舒了口气,刚想不厚道地笑,忽然目光一凝,笑意僵在了嘴角。
如果只是不小心被自己踹下了床,为什么人不是躺在地板上,反而看起来好像悬浮在地板上方?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动作僵硬地再次审视着徐安容,同时确定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徐安容的确是平躺着悬浮在地板上方,而且底下托着她的,似乎是一种暗红色的、烟雾状的东西。那东西缠裹住了徐安容,它的里面分布着无数的血管,血管里又好像有血液在流动一样,看上去格外诡异。
“容容?”她颤着牙齿喊了一句,声音都在抖。
徐安容似乎听见了她的叫声,眼皮颤了颤,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但不知道是不是陈雨彤的声音惊动了缠裹着徐安容的诡异东西,只见它忽然散开,仿佛一阵风,卷着徐安容就往窗户掠去。
风声呼啸,窗帘狂舞。
陈雨彤这才发现卧室里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大开着,而自己的好友正被来历不明的东西绑架,并且对方还准备跳窗逃走。
“容容!”
她急切地伸出手,这一刻她像是突然得到了进化,不知从哪催生出来的勇气促使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拉住了徐安容的手。
下一秒,暗红色的风旋转着,将她一起吞没。
……
天微晴,封印之地。
穿着黑色道袍的长发男子和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子碰面。
一个手执长剑,一个手里……拿着一包餐巾纸。
两人在石碑前站定。
“那东西还真狡猾啊。”楚柯双手环臂,懒洋洋地站在半人高的石碑前,屈指弹了一下,石碑上立刻浮现起一层蓝色的小闪电,环绕着碑身劈啪作响。他望了眼石碑后正冒着缕缕白烟的坑地,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什么才能解决掉它,我还急着回去呢。”
本来应该搂着女友温存在被窝里的时间,硬是陪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抓了一晚上的妖。偏偏那恶妖的本体还很难缠,又附身在那个叫童姗的女孩子身上,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让本就心情不爽的蛇妖大人心情愈发阴沉,眼睛横过来横过去,偶有凶光乍现。
周檀收剑回鞘,淡定地摇摇头说:“不能冲动。”
他注视着身前的石碑,石碑约高一米,碑身因为上次被恶妖破开了封印而显得有些歪斜,但依旧屹立不倒,并且仍在维持着当初的封印。这块碑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立下的,时至今日早已饱经风霜,原本上面刻了那只恶妖的名字以及相关的来历,还用朱砂填了色,现在却都被岁月抚平了痕迹,只有最上面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字:血。
这或许是那只恶妖的名字。
但,血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周檀不知道,他承过情的那个老道士也不知道,甚至老道士的师父也未必知道。他们都是一代又一代地继承师命,负责看守这一处封印,直到周檀接手。
追根究底的话,老道士甚至也可以算他半个师父。
周檀垂下眼,将过往的回忆暂时压下,语气平淡地提醒楚柯:“被那妖怪附身的女孩子还活着,我们不能直接动手。你也不想伤害无辜人的性命吧?“
楚柯撇撇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恶妖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也敌不过他和周檀联手,更别提周檀伤势没有痊愈,如果他们俩都是全盛时期,即便和它正面对上也丝毫不惧。
偏偏那妖怪狡猾得很,快接近封印之地的时候不是像条泥鳅似的躲闪得飞快,就是仗着周檀和他不敢直接对童姗下杀手进而从容逃离。害得他们明明有数次可以解决掉那妖怪的机会,却又不得不因为童姗的生死而退让,这让楚柯尤为厌恶。而一直到他们到达封印之地,那妖怪才像是有了些忌惮,暂时不敢露面了。
但它一定会出现的,因为这里有它不得不拿走的东西。
想到这里,楚柯抬头望向了升向天际的白色烟雾。
连周檀也没有想到,那妖怪不管不顾地选在这个时候赶回蜀中,除了那副虚骸确实是它不愿意舍弃的东西外,也是因为它即将由虚骸凝为实骸。
虚生实,实凝血肉,化万物。
楚柯不知道这对于像恶妖那样的妖怪来说,这一步有多艰难,但参照普通凡物想要成妖的难度来说,可以预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虚化实,比这更难。
“既然这样,那么按照先前与你说定的,等此处的封印消退的瞬间,你用你的银雷毁去那具骸骨,我在他离开那个女孩的身体时,趁机将其击杀。”周檀接着说道。
“不会有意外么?”
“应该不会。”周檀沉吟道,“初到蜀中时我占了一卦,卦词说‘如美玉之瑕,无防大雅’。意思也就是可能稍有波折,但一切都还算顺利,所以你等会儿行动时自己多加小心。“
楚柯侧头睨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解决了他所有的分/身没有任何遗漏?你也知道,哪怕只是留下一星半点,说不定都会复活,那种妖怪可是号称杀不死灭不绝的。”
说起来也奇怪,他心里总有点不安,要知道妖怪的不安可不仅仅只是错觉,很多时候它会成为一种预兆。但他想了一圈,也想不到会出什么事,徐安容在酒店待着,那里有时家兄妹和大黄还有其余的一些妖怪坐镇,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周檀肯定地点头:“绝无遗漏。以我对他实力的估算来看,他也不可能分出更多的个体了
“啧,那再信你一回。”
楚柯说着,一扬手,又是一道银雷落在石碑后的坑地上。
滋滋——
封印的蓝色雷火与银雷相撞,二者相互消融的同时,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微微晃动了几下,发出一声闷响。
动静过后,一切安然无恙。
周檀对此毫不意外,平静地观察了一下,对楚柯说:“别白费力了,这封印历经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劈开。上次要不是意外,那妖怪也逃不出去。再等等吧,快了,封印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在场的两妖都五感敏锐,清晰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升高的太阳下如初雪般消融。
是这里的封印。
它的使命延续至今终于要结束了。
……
头顶的土层传来震动的时候,徐安容瞬间就被陈雨彤抱住了胳膊。
“容容别怕!我保护你!”陈雨彤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架,搂着徐安容的胳膊越抱越紧,说话的声音打着飘,看起来没有丝毫说服力。
任谁被一阵诡异的风带走,醒来后出现在一口硕大的棺材里都会感到害怕的。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徐安容面前。
徐安容看着她发抖却还在努力保护的模样,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初中时她们俩结伴去鬼屋的情景,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圈住了陈雨彤的肩膀。
“真是的,都跟你说了别来蜀中了你还来,这下好了,被人打包买一送一了吧!”
本来是想说些安慰的话的,到了嘴边却又拐成了埋怨,埋怨的话说了两句,徐安容的话里就带了点鼻音。她侧过头,让有些湿润的眼眶自然风干,嘴里的话却没停。
“你说你,瞎逞什么能啊……”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离开了酒店到了一个莫名诡异的地方,边上是昏迷沉睡的陈雨彤,她们俩似乎被关在了一口硕大的棺材里,而不远处还有一具散发着荧荧红光的人形白骨。等陈雨彤恢复意识把夜里发生的怪事一说,徐安容立刻猜到了这是和他们一直在追缉的那只恶妖有关。
至于为什么要掳她来这,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她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明显,陈雨彤只是对方在掳她走时顺带附上的,也就是说,她要是当时放着她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有,这傻姑娘是被自己给连累了。
徐安容心情沉重,也愈发愧疚。
忽然,“啪”的一下,头顶被人猛拍了一记。
“干嘛?”她抬起头,疑问脱口而出。
“看你那样就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你才是被打包附送的那一个呢。”陈雨彤哼哼着,被徐安容刚才那么一打岔,加上震动停止,她的情绪也恢复了稳定,开始算起“旧账”来,“初二那会儿上语文课,我课上拉着你讲话,结果害得你也被老师罚抄课文,不也是连累你了?还有初三的时候,咱们在公交车上看到那个小偷想阻止,不也是我差点害得你被打?还有……”
陈雨彤絮絮叨叨扯了半天的陈年旧事,最后只想论证一点:“别觉得是你连累了我,本姑娘明明一向心善而且乐于助人,你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吗?真觉得愧疚的话,回家了赶紧让大腿把番外给我!”
徐安容下意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不对啊。”
“啊?”
“我刚才想了想,还是你连累我的次数比较多。”
陈雨彤:“……”
难道刚才她一不小心说太多了?
“算旧账的事……”
“出去再说。”
“出去再说。”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相识多年的好友俩互相对视一眼,在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中终于感到了一丝心安。
安心过后,两人这才有了精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尽管刚才已经粗略看过,但现在再仔细观察,她们发现了更多古怪的地方,比如说,棺材的四壁不仅都贴上了明黄的符纸,还用朱砂画了许多不知名的纹路,而那具白骨则被两条粗重的铁链交叉捆在棺材中央,在它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根钉子模样的木桩,它的周身萦绕着一圈深红近黑、似雾非雾的东西,陈雨彤看了一眼就叫了起来。
“就是那个!把我们俩带到了这里!”
“我觉得……不是它。”她拧眉思考着,“它被困在这里显然不可能出去,把我们掳过来的应该是楚柯他们正在追的那只妖怪。这里……应该是他们说的封印之地。”
“那是什么?”陈雨彤问道。
徐安容没有接话,她仔细地环顾了一圈,试着站起来,头顶刚好能触碰到上方的土层。她举起双手摸了摸,左手边是土层,而右手边却是硬质的木材一类的东西,应该是棺盖。
至于为什么棺材隙开了一段距离而土却没有掉下来,徐安容自发地给它找了个答案——也许是因为棺材里的气压导致的?
当然这好像不太科学,不过自从遇到楚柯一家后,她的科学也都差不多了喂了大黄了。
徐安容淡定地把头顶上方的周边区域摸索了一遍,试探着往外推了推,土层微微松动了一些,但并没有掉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这里看起来也没有别的出口,她们说不定就是从这里被弄进来的,那么出去,也应该能从这里出去。
想着,她踮起脚尖加大了力气。一厘米,两厘米……覆盖在头顶上方的土层被她缓缓推起,徐安容刚准备叫陈雨彤一起来帮忙,后者忽然发出了一声仿佛见鬼似的尖叫。
“啊啊啊啊!”
发现自己一觉醒来身处棺材的时候,徐安容没被吓到,看到那具白骨的时候,她也没被吓到,现在却因为陈雨彤的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软,头顶的土层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干什么?见鬼啦?”她无奈地说道。
“差、差不多……”
陈雨彤刚才为了观察,特地选了个距离较近的位置,这会儿整个人已经快速地弹跳出去,几乎是贴着棺材壁站着,一手指着白骨,仿佛怕惊动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我看见,它的手指动了。”
徐安容心里也是一惊,扭头看去,白骨还是安安静静躺着,她从头扫到尾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什么问——”她转过头刚说了几个字,陈雨彤就打断了她,“看!又动了!”
这回徐安容总算看见了,陈雨彤口中的“动”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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