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戳戳云暖的肩膀:
“你还真是别说,这人的眼睛,是挺漂亮的。”
云暖的眼光一向犀利,听闻童佳音也这么认为,心里更加得意。后来又逛了一会儿漫展,察觉到小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里面泡茶,像个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便偷偷的溜了进去。
她一进去他就知道,索性把小茶杯放到木桌子上,抬眸看向发出时声音来的那个地方:
“还想要画?”
在乔景延面前,云暖从来没有把自己归为他身边的小助理,反倒更像是朋友,没有工作和身份之间的芥蒂,云暖的胆子也就大了一些,坐在他身侧,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家里也有一幅和你的绘画风格特别像的画,我拿到手很多年了,你的画有很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想象空间,我很喜欢。”
云暖一坐到他身侧,乔景延便能闻到她身上那抹熟悉的味道,这姑娘一点儿也不怯生,反倒是说尽了夸赞他的好词,他只在心里觉得好笑,明明云暖不像是什么都会表现出来的那种性子,偏偏在面对他的时候,很多想法都会暴露出来。
乔景延抬起茶抿了一口,哦了一声:“我早些年并没有买过画,应该不是我画的。”
云暖一阵吃惊,皱眉:“可是,风格非常像啊。”
看云暖坚持,乔景延干脆拿出了云暖的自画像拆开。
云暖心生疑惑,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乔景延把画卷抚平,并不说话。
云暖好奇又疑惑,凑过去细细看了一眼,观察的倒是很仔细,辨别到:“乔先生的画,细节处刻画的很仔细,色彩……”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那个人握住了手,云暖心跳骤然加快,绯红着耳根子,抬眸看着侧边的男人,乔景延神色平静,拉着她的手落到画卷的右下角,拉着他的食指,细细从右下角抚摸:
“你感觉到什么了?”
云暖被这双手握住,心脏如同大海一般波澜,跳的越来越快,她并未察觉到画卷的不同,直到乔景延突然之间说了那么一句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食指指腹下,小小的凸点,云暖顷刻间明白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他扬着嘴角:
“我的名字,刻在这里。”
男人磁性湿润的嗓音,在一方小小的休息区响起来,弥漫在茶叶里,好听的像是泉水叮咚的声音,她一撇见他勾起唇角,顿时就觉得心也沉寂他如星的眼眸里。
他的名字,明明是刻在眼睛里的。
第10章
云暖因为他的眼睛入了迷,直到那个人把手拿开,她才回过神来,满脸窘迫的把手摆放在膝盖上,又听闻那个人谦虚的说道:
“我没有什么个人风格,就是大众作画。”
乔景延看不到自己的画作,脑海里唯一存着和绘画有关的画面,就是在眼睛还能看得见之前,在油画班学了几年,直到眼睛失明,所有与绘画有关的画面便只剩下了这些。后来,他干脆凭着记忆里的基本功,用绘画来排解失明带来的不适应。可是云暖却觉得,正因为他看不到,才能在画作里大胆而任性的运用色彩,画出一幅又一副个性鲜明的画作。
云暖在他这里呆了没多久,在画展里找云暖许久的童佳音终于见到她人,童佳音握着手机,原本是想叫云暖接电话的,看两个人在休息区说话,正要挂掉,云暖就跑出来拉住她:
“怎么,有人找我?”
童佳音可不好意思当两个人的电灯泡,赶紧把手机拿给云暖,云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干脆连电话都没有接起来,便直接挂断,和童佳音说:
“直接拉黑就好。”
童佳音正在窘迫之际,突然间听闻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转过身才看到骆沅也来了画展,手上还提了个小花篮,看样子是来看乔景延画展的。
骆沅和乔景延的关系并不仅仅只是上下级,他同时也是他的好哥们,乔景延第一次办画展,他肯定要来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童佳音,几个年轻人围在休息区聊天,还是骆沅主动提了出来:
“一会儿结束一起出去吃个饭,恰好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重庆菜馆。”
骆沅在工作上是云暖的前辈,在骆沅这里受过不少照顾,是欠着他人情的,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她看童佳音不反对,自然是点头同意,没忘记周末窝在家里复习的陈奚妍,准备先和童佳音返回去接陈奚妍,之后直接约在店里面见。
骆沅代替乔景延,送她们出了道馆,两个姑娘刚走,刚刚外出给乔景延带点心的乔妈妈就进了屋子,好奇的问乔景延:
“我看了好一会儿,刚刚和你说话的女孩子是谁?”
“我的新助理,才来没有多久。”
乔景延的父母同样在乔氏工作,但因为办公区域不在一个地址,平日里基本不怎么见面。乔妈妈刚刚就瞧见乔景延和云暖在一起说话,难免好奇,听闻他说是助理,哦了一声,眯着眼睛打量着已经上了电梯的两个人,习惯性的和乔景延口述描绘:
“这姑娘长得真有气质,一米七左右,瓜子脸,丹凤眼,笑起来还挺大方的……”
“我知道。”乔景延打断乔妈妈说的话,把糕点递给母亲,“我知道她长的什么模样。”
乔妈妈应声,低着头咬了一口,这才后知后觉,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乔景延:
“你经过人家同意了吗,就摸别人的脸!!”
乔景延:“……”
——
虽说云暖和陈奚妍的关系并不好,但说起吃饭这种事情,还是不忘记带上她一起,甚至出门时,云暖还勒令陈奚妍换了套衣服,提醒道:
“穿的得体一点,别丢了我的面子。”
陈奚妍哟了一声:“他又看不到,云暖你逗我玩?”
“我说还有其他的异性,你感兴趣吗?”
陈奚妍马上返回房间,换了条裙子出来。
直到和云暖到了骆沅订的日料店,陈奚妍看到面前坐了个和乔景延年纪相仿的大叔,这才知道自己被骗,给云暖丢了个大白眼,这在她的眼里,根本就不是异性,是大叔。
云暖只负责不让陈奚妍饿死,关于陈奚妍的白眼,她选择通通无视。
席间云暖一直坐在乔景延身侧,负责给他夹菜和介绍,这时候倒像是个真正的贴身助理,连烤鱼上的鱼刺也小心的挑拣下来,放到他的碗里,叮嘱她:
“如果有刺就吐出来。”
陈奚妍和童佳音见惯了云暖总是嚣张跋扈的模样,突然看到她在乔景延面前成了个细心温柔的女人,一时之间竟然都没适应过来,嫉妒的陈奚妍靠近云暖身旁,眼红的说了一句:
“我了个去,平日里怎么不见得你对家人也那么耐心?”
云暖丢给她一个白眼,顿时就把陈奚妍吓的话都不敢说,只默默往嘴里塞天妇罗。
乔景延耳朵灵,听闻陈奚妍说的话,索性把手里那一筷子秋刀鱼放到陈奚妍碗里,陈奚妍连忙捧起碗接住:
“哇,谢谢乔哥哥。”
乔景延平日里能自己吃饭,只是云暖太过热情,给他夹了不少菜。外面的餐具用着不顺手,也就任由云暖耐心的给自己服务,总是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用小声细腻的语气提醒他,放到他碗里的是什么菜,要怎么吃,甚至这人细致的,连鱼刺也挑的很干净。
曾经骆沅做不到的事情,她却完成的非常漂亮。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每个粗汉子女孩的背后都有一颗细腻的心,这句话果然一点儿也不假。
晚饭过后已是晚上十点,由骆沅亲自把三个人送回去。乔景延和云暖住在一个地方,因此只送到楼道,骆沅就去送童佳音了。
陈奚妍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一路上和乔景延说了不少学校趣事,云暖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看乔景延面对一个聒噪的丫头也能如此耐心,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这人外表看起来冷淡,实则还是个耐心温柔的男人。
她先他们一步出了电梯,刚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就见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大抵是刚刚下飞机,他的行李箱上还有机场标签,看到云暖出现,男人收起困意来袭的状态,站直了,喊她:
“暖暖。”
云暖愣住,没想到宫允会找到这里来,并未给他好脸色,只抬手理了理耳后的头发,并不怎么想说话。
陈奚妍知道云暖和宫允的关系,看云暖并不想理他,脑子一转,直接挽住乔景延的手,喊道:
“姐夫,到家了,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开门。”
“姐夫”乔景延一脸懵圈,只是察觉到云暖家门口多了个男人,直到陈奚妍自作主张解了围,这才明白一些。
宫允注意到他是个盲人,一连往他那边看了好几眼,又看云暖并未解释,只是拉着他的手腕准备带他进去,宫允马上就挡在门口,抬手往乔景延身上指了指,满脸嘲讽:
“这是你男人?”
宫允是刻意回国来看云暖的,见到云暖的新男友是个瞎子,自然又讽刺又气愤,眉毛也挑的老高,手指尖放到乔景延的肩膀上,全身上下都是满满的优越感,正当他在心里得意之时,站在云暖身侧的男人突然抬手,握住那只戳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头……
宫允的手指突然间被他捏住往后掰,疼的直冒冷汗,再看面前的男人,他已经主动站到云暖前方,做了个把云暖往后护的姿态,他虽看不到他,却因为这人男子汉的行为,压着自己,一时间竟有些害怕。
宫允还未开口,那男人就松了手心,把他的手扫回去,他在抬头看他,就只见他舒敛了眉头,客气又疏离的说道:
“初次见面,你好。”
云暖没能想到乔景延会接下这种烂摊子,自己还被他护在身后,她不过是刚刚往前探了探身子,就被那个人伸出一只手挡住,不让他靠前,听闻宫允的声音,倒不像是什么善茬,怕伤到云暖。
宫允看得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进了屋再出来的陈奚妍,手上就多了把扫帚,往他肩膀上敲了几下:
“宫允,我告诉你,你最好离我姐远一点,现在她有自己的生活。”
宫允不对小姑娘动粗,抬手挡住脑袋,像只老鼠一样的乱窜,和云暖道歉:
“暖暖,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听说你为了我从格拉斯休学,我很抱歉。”
陈奚妍蓦地愣了一会儿,看云暖脸色不好,几下就把愣在门口的乔景延和云暖拉进屋里,把扫帚往宫允身上一丢,直接关门上锁。进了屋,陈奚妍才呵呵的笑了一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为了这人渣从格拉斯休学,我怎么那么看不起你,你忘记当初是怎么和爷爷保证学有所成的?”
第11章
乔景延被陈奚妍拖到了屋子里,尴尬至极,听闻陈奚妍说了那一句话,眉头皱起来,好奇宫允是个怎样的男人,才能让云暖为之放弃自己的学业,站在他身旁的云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她对陈奚妍说了一句:
“我那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你来和我说这些。”
陈奚妍在云暖心里一直都是个自大叛逆的大小姐,她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她的嘲讽。
“我知道我们云家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陈奚妍无法理解云暖从格拉斯回来的原因,看到宫允才觉得也许一切都和宫允有关,摆出了平日里从云老爷子哪里学来的一套:
“我看不起因为男人放弃梦想的女人。”
乔景延察觉到身侧的云暖焦躁而不安,像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什么。云暖一扭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乔景延睁着眼睛,像是能看到她一般,顿时心里也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头,回避他,去厨房到了热水出来,和他说道:
“喝点水,今天麻烦你了。”
乔景延抬手拒绝,认为宫允应该已经走了,不方便在两个女孩子家里多呆,自己摸索着到了门口,笑道:
“不过是张张口的事情,并不麻烦。”
乔景延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但长期靠感官和嗅觉去辨认周围的环境,他甚至都能察觉到两姐妹之间压抑着的情绪,乔景延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他以为宫允早就已经走了,直到出了门,才察觉到门口那个人还在,他停在房门口,用耳朵辨认了一番,这才微微偏头,问身侧的人:
“宫先生还有事情?”
宫允垫着脚坐在行李箱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这人大约一米八五的个子,眉宇间透着丝丝英气,和他说话时,习惯性的把双手放在了手上的盲杖上,像个军人一样站的笔直,他不相信他是满人,抬着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见他的眼睛毫无反应,这才站起来,环保双手,围着他转了一圈,开口嘲讽:
“她是心里还在乎我,这才撒的谎。”宫允自信斐然,“她不会找个瞎子过一辈子。”
乔景延站在他面前,因为他身上灰尘仆仆的气息惹的鼻尖发痒,有些嫌弃的后退了一小步:
“宫先生凭什么觉得,像是她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自毁前途?”
乔景延气质卓然的站在他面前,说话时眉宇间释然又胜券在握的模样把宫允吓得顿了顿,脸上得意的表情也为之消下去,再看面前的男人,他已经绕开他走,和他说:
“她心里不在乎你,若是在乎你,自然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乔景延使诈,这话听上去像是很了解他和云暖之间的那段故事,宫允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心在悄无声息中瓦解,问他:
“你和她什么关系?”
乔景延抬手钥匙打开自己家的房门,临关门时,勾了勾唇角:
“自然是比你和她的关系要好。”
乔景延刚刚锁上门,果然就听到门口的男人对着云暖的房间说了一句:
“暖暖,我今天先走了,明天来看你。”
云暖的屋子里一直没有回应,乔景延愣在门边等了很久,果然听到隔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不知道是云暖来确认,还是陈奚妍来确认。
——
自从知道宫允回国,云暖又多了一项麻烦,除了每日要照管叛逆期的妹妹陈奚妍,还要留防不知道怎么找到她工作地方的宫允。
这天早上,云暖刚刚进办公区,就见到自己的桌子上放了束百合花,乔景延早就已经到了,他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坐在小桌子上先沏茶,云暖把花默默抱到墙角,开始给他打扫办公区和整理资料,顺便看看他泡茶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时候需要她搭把手的。
她在乔景延这里从未处理过文件,干的全是跑腿的杂物活,待到茶泡好了,由她亲自端上楼送给乔老爷子。
等到她折回来,平日里喜欢先晒半个小时太阳的男人,已经把那束她准备抱出去丢掉的花捡起来,盘腿坐在地上修剪花枝,有阳光从纱帘里透进来,落在他的黑色背影上,这个人低着头细腻做某一件事情的模样很是让人赏心悦目,整个房间都透着暖黄的色调,仿佛油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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