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看着人高马大的“自己”垂着头,表情专注;擦完脸又打开瓶瓶罐罐,细心地把皮肤保养好了。他现在觉得这脸光滑得像剥壳鸡蛋。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受:如果他们没有互换身体,这场面确实是足可以入梦的,美好温馨得让人肝颤。
可惜现实太残酷!
这种怪异感在看到打地铺的艾比时升到了顶峰。
她很规矩地把身体藏进一床被子里,发现他来了,好像这才突然开始害羞,“哧溜”一下把自己的头也埋进被褥。
可惜她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可爱了,那被子对金发青年来说着实有点短,她这一拱,头是进去了,但腿露出尴尬的一截。
艾比在心里大叫“梅林啊梅林啊”,又“哧溜”一声把脚缩了回去,彻底团成个虾米。
史蒂夫被她闹得没脾气。
他轻盈地爬上床,关了灯。室内一下子涌进如水般的黑暗,月光像窗棂生长出的银色鳞片。
史蒂夫翻了个身。
他现在失去了四倍感官,感知不到女孩儿的呼吸。艾比这会儿倒是能机灵地觉察到他,她还大睁着眼睛,史蒂夫发现自己居然还能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单纯的意味。
他的血肉躯壳里,装着艾比天真无邪的灵魂。
这个念头在黑暗里发酵,莫名让他浑身燥热,不得其法。
他忍不住想要看她,甚至忧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虽然是男人的身体,内里包裹的到底还是女孩子。
艾比早就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了,她的声音磁性又沙哑:“怎么啦?”
说完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通身酥酥麻麻。
真好听,她被自己电到了!
她有心想再听听那声音,所以不断启动喉咙:“史蒂夫,你怎么了?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隔了好几秒,床上传来嘎吱一响,是史蒂夫翻身坐了起来。
他声音柔软:“你上来睡吧。”
艾比顿时没声儿了,像个被关掉电源的芭蕾娃娃。
她一动不动,贴紧被子。眼珠直勾勾地黏住天花板,结结巴巴:
“这这这,不好吧……”
史蒂夫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比前九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他温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就算想做什么,那也没条件啊。
艾比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她倒不是不相信史蒂夫,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温柔正直得不得了的人。
她只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既然史蒂夫都这么说了,还主动拿起床上的一个小抱枕把床隔成两半,艾比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她抱着自己的被子,蹑手蹑脚地往床上爬,一边爬一边保证:
“史蒂夫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史蒂夫本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她目前肌肉贲张的强健身板,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两个人隔着一个抱枕,睡在了一张床上。
艾比继续仰头瞪天花板,心想:好尴尬呀。
在这个黑暗的、狭小的空间里,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家具们都睡着了,在夜幕里不尽职地褪了色;耳畔有细细碎碎的冬虫在鸣,她能轻易从这团小小混乱里辨出史蒂夫的呼吸声,被单独纳入一个声道,并不平稳悠长。
他也没有睡着。
她的脑子里思绪纷纷,缠成一团毛线。她觉得史蒂夫身体素质可太棒了,耳聪目明得她有点不太适应。
比如现在,她能感觉到史蒂夫正在凝视着她。
隔着一个丑不拉几的抱枕,凝视她。
艾比努力克制,但失败了;她羞赧得要命。一会儿想:我该不该回看他呢?一会儿又想:他为什么看我?这不就是他的身体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她突然从这团理不清的乱麻里寻出了一点勇莽。
有、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眼珠一转,两个人就四目相对了。
……艾比眼神立马往旁边飘了飘。
呜呜呜,不行!她还是紧张!
她在心里默念“这是我的身体”“这就是我自己”数十遍,终于把持续飘忽的目光又和史蒂夫对上。
这是两双颜色相同、甚至纯度也相似的蓝眼睛。
它们对上的时候,灵魂从男人女人的躯壳里挣脱出来,彼此轻轻一碰。
即使是女孩的身体、女孩的样貌,史蒂夫的眼神依然平静,从瞳孔里折射出月光的清淡。浪潮在远处声色迤逦地滚动,艾比看到了德彪西乐章里的大海。
心脏,漏跳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家乡(呸霍格沃茨)图书馆里的书是我瞎说,也没有提到过这种不知名药剂的解法。就不要问我逻辑了叭,无论怎样,为搞对象服务。
来,跟我念:一切为了搞对象!搞对象!搞对象!
真是纯情的恋爱哟,我的少女心都漫出来了……
第11章 怎么睡
艾比只觉得,床实在是太小了。
她现在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头稍微往上一伸就要撞到床板;脚再往下一探,几乎能从床尾挂下去。
更别提狭窄的床铺上还躺了两个人,抱枕一隔更显逼仄。
她都不敢动动手、抬抬脚的。
但是面对着史蒂夫的姿势实在、实在让人不太好意思……他眼睛一瞧过来,艾比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往上窜窜,差点没把床板顶穿。
史蒂夫:“……”
他不再看她了,艾比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心力交瘁地翻了个身,没一放松又没太注意翻身的幅度。
随后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头皮一炸,赶紧把身又转回去。结果就看到史蒂夫揪着被子,从床边爬上来。
她感同身受似的,发出一声“啊”的痛呼。
史蒂夫抿抿嘴唇,真诚地说了句“抱歉”。
床实在是小,负荷不了一个成年男人加上女人的重量。艾比稍微一动,就把他挤出去了。
他都没反应过来,这副女孩儿身体委实迟钝。
艾比很紧张地问他:“你有没有事?”
史蒂夫无奈地笑了声:“艾比,这是你的身体。”又仔细动了动胳膊和腿,“没事,没有淤青和擦伤。”
金发青年憋红了脸,细声细气地道:“……但是现在是你在感受呀,对不起。”
她在意着他的灵魂,与肉体无关。
史蒂夫愣了愣。他勾勾嘴唇,笑出了小酒窝。
他仰面躺在枕头上,规规矩矩地一手搭着另一手,望着天花板:
“英国人都像你这样,频繁地说对不起吗?”
艾比答“是的”,想了想又犹豫了:“虽然大家说的都很频繁,但我说的好像比别人都要多呢。”
原来她自己也知道。
史蒂夫又笑了。透过一块小小的月光,他去捕捉她的眼睛;那目光过滤掉了杂质,让他觉得美好。
艾比听到了他的笑声。明明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却让她觉得有点新奇。
她从来不曾发过这么短促、又带点调侃意味的笑,像是小提琴弓在弦上摩擦了一霎。
艾比蜷缩着捂住心口,恨不得挠一挠,好解掉从心底里滋生出的麻痒。
史蒂夫在她旁边安静地呼吸,移动的月光降下宁柔的亮斑。艾比祈祷着他多说几句话,因为不说话的时候,氛围会变得古怪。
……有点黏糊糊的。
她“呸呸呸”,暗自唾弃自己的荒唐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于把这种想法遮掩起来,她又翻了个身。
这会儿掉地的可不是史蒂夫了,艾比“啊”了一声,史蒂夫不假思索伸手去拉,还没碰到她手就停住了。
艾比没掉在地板上。属于美国队长的身体何其敏捷,在她重心不稳的刹那启动了自保机制,两手撑地,保持平衡。
就见金发青年做了个完美的下腰。
史蒂夫:“……”
他盯着“自己”因为拗折过去而露出的一小截腰部皮肤,默默地把衣服下摆往下拉了拉。
这是何等镇定自如的风采!
何等的大将风范!
然而艾比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手吸引住了。她结束下腰动作,利落地撑回去,翻来覆去看手。
“酷……”
她喃喃。
史蒂夫见缝插针:“如果你能坚持每天锻炼——”
艾比哼哼唧唧,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被褥。
不听不听美队念经。
他笑着叹气,手隔着被子把她拍了拍。那位置正好是脑袋,太阳又从他手掌降落,烧穿了被子,也烧红了脸颊。
艾比起先还在被窝里死扛,后来实在憋不牢了,赶紧钻出来“呼呼”地喘气。
她偷偷用余光瞄史蒂夫:他似乎怕她伸不开手脚,又往旁边挪了点。那位置危险极了,贴着床板边缘;仿佛动一动就要掉下去。
艾比觉得不行。
她心脏嗵嗵跳,热血上头。突然就旋过身去,勇敢地朝史蒂夫伸出两只胳膊。
隔着抱枕,她把他抱住了,一个强势到难以拒绝的姿势。女孩儿的身体小,男人的个儿高,轻轻松松就把人按进怀里。
身形契合,嵌套完美。仿佛天生一对。
史蒂夫此刻作小鸟依人状,浑身僵硬。
艾比比他更僵硬,手臂稍微扭扭都是“嘎吱”“嘎吱”的响,比棺材板还吓人。
她结结巴巴地宣布:“就、就这么睡!”
看史蒂夫不答话,她又小声补充:“……这样就不会掉下去啦。”
不然你掉我掉地,能掉一晚上。
史蒂夫:“……”
老实说他也幻想过拥抱艾比,但决不是现在的情境,和现在的姿势。他隐蔽地低头看了看胸口多出的两团,又抬眼望望眼前饱满的胸肌,心情复杂。
得亏还有个抱枕隔着。
艾比嘟囔着“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又说“我要睡觉了”,然后生硬地把人往怀里一锢。
可以说十分的霸道总裁了!
但其实心里并不好受。虽然是特殊情到不能再特殊的状况,但她确实是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她现在骨头发软,心跳加快了百倍。
晕陶陶的,神经还紧绷着,像被摄魂怪亲了好几下。
两个人靠得说不近也不近,说不远也不远。没到呼吸相闻的地步,因为中间还存在抱枕;但稍微动动,肢体都会碰到。被子彻底绞乱了,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响。
艾比一紧张就想把自己团起来,她下意识把膝盖曲了曲,结果就碰到了属于女孩儿的腿侧皮肤。光洁、细腻,像煮熟了的温泉蛋。
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那么无意识地一蹭,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地,从尾椎骨到天灵盖一阵过电,她敏锐地感觉到裤裆间的细微变化。
那个在卫生间把她吓哭的庞然巨物,略显精神地弹了弹,正如同春天的野兽般慢慢苏醒。
她“嗷”的一声嚎了出来,像被拽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脚,惊慌到极点:
“怎、怎么回事!”
史蒂夫:“……”
属于女孩的腿顿时绷直战栗,他慢慢把自己蜷起来,崩溃地捂住了发烫的脸。
行行好!谁都行,麻烦给他一枪!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呀。
下章继续发糖(我有不撒糖的时候吗)
大噶圣诞快乐哦,请接收这份甜甜(有毒)的狗粮!
(我去肝作业了……)
第12章 扎小辫
这一觉睡得美国队长很心累。
和艾比睡到一张床上的事实太过刺激,让他一时忘记了某些危险的信号。但实际上就算他当时记起,也不会太当回事。
然而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反应。
他以前从不这样,美国队长又没有过不完的青春期;也可能是因为大脑神经不受他把控,艾比的灵魂往那副躯壳里一钻进去,一切都乱套了。
睡意来袭之前的事他不想再回忆,这事儿翻篇了。艾比被他糊弄得一愣一愣,真以为男人的身体特别敏感、特别脆弱。
史蒂夫对艾比当时那个怜惜的表情印象深刻。
接下来的事情就断片了,仿佛喝了假酒。他被艾比威武雄壮的胳膊揽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日光从窗帘透入,照在属于女孩儿的眼皮上。
史蒂夫被那点暖意给烫醒了。
醒来一眼就看见面前热腾腾的胸大肌。
史蒂夫:“……”
艾比还把手臂搭在他身上,像抱一个毛绒熊玩具。因为侧着身子的缘故,胸前受到挤压,显得轮廓更加饱满。
她还睡着,但呼吸有了点变化。史蒂夫忙地闭上眼,感觉到艾比嘟嘟囔囔,翻了个身。
这回倒没掉下去,只不过一条腿垂到了地上。
地板可能有点凉,她“嘶”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啊,还是没变回来——
这是艾比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
她打了个颤,睡意无影无踪。沮丧和心急一下像潮水般把她淹没了。
她昨天给纳威寄了信,还没这么快收到回音。但晚一天变回去,就对遭受诅咒的双方的生活多一点妨害。
她本来坐在床板上,头发翘起一撮在那严肃地想心事,结果神情一顿,越变越古怪。
史蒂夫掀起一边眼皮看她。
他看到艾比涨红了脸,困惑又苦恼地抻了抻裤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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