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受不了了,汗迷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又没有手去擦,这种时候,脸面什么的不重要的,她的胳膊更重要。
陆淮唇勾的愈发得意,却是继续装傻敷衍,“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啊,”柳三月继续讨好,“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是不是……”
“知道了。”陆淮坏心眼儿的打断柳三月的话,“咱俩关系这么好,我一定不打扰你向主席学习的脚步,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我还得好好向你学习,是吧,三月。”
“……”柳三月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的这张嘴啊,真是太欠了。
“陆淮~”柳三月不放弃,又百转千回的唤了一声,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得填了。
陆淮忍着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柳三月,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让你刚刚嘴硬,扛不住了吧。”
“我知道错了。”柳三月嘟嘴眨眼卖萌,讨好的看着陆淮。还好她现在这个身体才十六岁,没什么违和感。
陆淮将自己身上的东西一一放下,又接过柳三月身上的包袱和篮子放去一边,微微倾身拉过了柳三月的左手,“手是不是僵了?我给你看看。”
说着在柳三月的手臂上段轻轻揉了揉。
“嘶~”柳三月麻的龇牙咧嘴,跳脚嚷嚷道:“麻了麻了麻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麻,是特别特别的麻。
“别乱动。”陆淮使了点力道摁住柳三月的手臂,皱眉说道:“你先忍忍,我给你揉揉,揉开了就好了,你越动只会越麻。”
柳三月便乖乖的忍着不动了,忍的面目愈发扭曲,汗都忘了擦。
陆淮低垂着头,刻意放柔了力道,一下一下的给柳三月的手臂揉捏着,心里也有些懊悔,他不该只顾着玩笑的,倒叫小姑娘多受了许多苦。
一开始还麻的头皮都发僵,这般揉了会儿,慢慢的麻劲儿也就过去了,手臂上那不轻不重的力道叫她舒服的直想哼哼。
当下也顾不得掏帕子了,直接就着衣袖抹了把面上的汗,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又揉了会儿,陆淮放下柳三月的左手,拉过她的右手继续如左边那边揉着,揉的耐心又细致。
柳三月左右无事,便盯着陆淮打量,陆淮个头高,又在上一级阶梯,要给她揉胳膊,就得弯腰六七十度才够得着,一直垂着头,也看不着他的脸,只看的他缓缓揉捏着的宽大的手掌。
只是一个弯着的背和一个乌黑的头顶,都叫柳三月看的入了迷,想想她下乡不过几天,遇到了多少不曾预知的难事,因为有陆淮在,都轻轻松松的就给她解决了。
如果不是有陆淮,如今的她还不知过得会有多么的悲惨,多么的水深火热。
“陆淮,谢谢你!”这句话柳三月在默默盯着陆淮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后,不由自主的便脱口而出了。
说出口后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说了就说了吧,本就是她应该说的,这么几天,她不知欠陆淮多少声谢谢了。
曾单打独斗多年的她,心变得迟钝了,缩小了陆淮对她的好,也不知该如何去与对自己好的人相处。
陆淮是真的很好,对她也很好,她不该一直这么理所当然的受着却什么表示也没有的,这要是放论坛里,她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渣女。
陆淮手一顿,呼吸急促了一些,激动了。他没抬头,故作淡定的问了句,“胳膊不麻了?”
柳三月感受了一下,才老实的说:“不麻了。”
“嗯,我再给你揉揉,巩固巩固。”
柳三月抿着唇笑,巩固巩固,又不是上课,巩固个什么巩固。
两只胳膊换着揉了好一会儿,还是柳三月叫了停,“我胳膊好多了,咱们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陆淮正亢奋着呢,要是没有柳三月喊停,他能一直按下去。
念念不舍的放下了柳三月的胳膊,陆淮一一将地上的东西都扛了起来,不光柳三月提着的篮子,连包袱他都一并接手扛在了自己身上。
“哎,你怎么都拿去了,那个包袱我可以背的,不重。”她这么两手空空的好像不太合适。
陆淮没理会柳三月,直接扛着一大堆东西转身往上走,东西太多,几乎将他人都压的看不见了,背也被压的微微弯着。
其实陆淮也很累,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是没怎么干过重活儿的,要不是经常有运动,早扛不住了,只是他不扛,柳三月就得受罪,比起柳三月受罪,他宁愿自己辛苦些,毕竟他是个男人嘛。
就这么又爬了四五十分钟,柳三月双腿重到快长到地上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农场的大铁门。
这期间柳三月无数次想休息,都咬牙忍住了,她都已经什么都没拿了,还动不动就要休息,那就太没用了。
见到农场大铁门时,柳三月松了一口气,差点儿坐地上,她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强忍着打颤的双腿,走到陆淮旁边,“到,到,到了,你给我几样东西拎着吧。”
陆淮也累的不轻,不过他比较端着,只呼吸比较粗重,“爬坡的时候都不用你,这会儿就更不用你了。”
陆淮当先扛着东西朝农场大铁门走去,大铁门是开着的,左右各站了一个穿着军装的人。
他直接走向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友善的笑着,“同志你好,我找邓指导员,请问邓指导员是在这儿吗?”
那人上下打量了陆淮两眼,板着脸问道:“你是谁?”
“我是邓指导员的邻居,他家人知道我要来大垮子山附近,就托我给他带点儿东西。”陆淮笑着胡诌道,来的路上问路的时候,他特意顺便打听了一下这劳改农场管事的是谁,还真打听到是一位姓邓的指导员。
知道管事的姓什么,那就好办很多。
陆淮气质好,说的自然又淡定,那人只多看了陆淮几眼,却也没怎么怀疑,严肃的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问一下。”
柳三月在陆淮身后不远处默默的看着陆淮瞎扯,不禁佩服的不得了,难怪路上陆淮还特意打听农场里谁管事,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不亏是国清大学毕业的,脑子就是好使。
那人小跑着进了农场,陆淮又去与另一边站岗的人套近乎,不过几句话就与那人聊上了。
聊上后,陆淮随意了许多,把身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又顺手翻出装着馒头的布袋,掏出两个来塞给了那个人。
第45章
那人推拒了几下,也就腼腆的收下了。很快进去的那个人小跑着出来了,柳三月赶紧凑到了陆淮身后,对二人腼腆的笑了笑。
只见那人小跑到陆淮跟前,对陆淮点了点头,板着脸说道:“邓指导员在他屋里等着你们呢,你们跟我过来吧。”
“谢谢,谢谢,真是麻烦你了同志。”陆淮笑着握着那人的手道谢,又赶紧放手,从一旁的布袋里掏出两个馒头递了过去,“这是家里昨天刚蒸的馒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同志你拿去尝尝。”
那人只看了陆淮手中的馒头一眼,然后便很硬气的挪开了目光,看向陆淮的面色更加严肃,语气也更加冷硬,“同志,我们是绝不会拿群众的一针一线的,你还是赶紧收回去吧。”说着一板一眼伸手推开了陆淮拿着馒头的手。
柳三月吓的又往陆淮身后躲了躲,那人脸真严肃,语气硬的跟石头一样,吓死个人,不就是两个馒头,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吧,就算不要也可以好好说,委婉一点,这么凶干什么,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陆淮感受到了柳三月的害怕,左手向后摸索着轻轻拍了拍柳三月,以示安抚。
他常跟这种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军人打交道,他爸就是个中翘楚,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早习惯了。
陆淮笑容不变,拿馒头的手锲而不舍的又递了过去,“同志,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们辛苦站岗,挺累的。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两个馒头而已,你就收着吧。”
另外一个收了馒头的也跟着帮腔,直接笑着捶了那人一拳,大大咧咧说道:“老邢,你就拿着吧,这位同志人不错,我俩刚刚聊了半天,”他晃了晃手里的两个馒头,“你看,我也拿了,两个馒头而已,连馅儿都没有,用不着这么较真。”
俩人看着挺熟的,也是,一块儿站岗的,指定关系不错,那人面色缓和了一些,到底接过了陆淮手中的两个大白馒头,不苟言笑道:“馒头我收下了,谢谢同志。”
收下就好,陆淮也不是指望他们收了馒头就能替他办个什么事,熟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两位同志收了他的馒头,好歹后面有什么不是很大的小事,不会太为难他们,而这也就够了。
陆淮笑的亲切,态度和善,却不显低下讨好,就像与朋友相交时那般自然,“不用客气,你们为了人民群众,背井离乡,驻守在这深山之中,风吹日晒的,多不容易。我向来很是佩服你们这样富有奉献精神且大无畏的人,我还得多多向你们学习才是。”
这段话简直说到了两人心坎儿里去,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执行任务本就苦的很,若是还得不到应有的理解与尊重,只会更苦。
那人心中动容,面色愈发缓和,另一人用胳膊撞了撞他,给了他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那人咳了咳,“行了,你们赶紧跟我来吧。”
陆淮笑着点头应下,俯身去拿放在地上的东西,另一人也跟着帮忙把东西往陆淮身上挂。
柳三月这会子身上的力气缓和了许多,主动拿回了菜篮子和包袱。两人跟在那位士兵大哥的身后往农场里走去。
农场里只把建房子处的植物给清理了,其他地方的基本没怎么动,一排排红色的砖头平房掩映在绿树从中,空气中只有知了和鸟儿的叫声,静谧祥和,单从生活环境来看,这里还是非常美的。
那人领着陆淮和柳三月绕过一排排红色平房,来到其中一间木门前,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门,“邓指导员,我把那两个人带来了。”
“进来吧。”屋里传来一道利落的男性声音,带着大西北的方言口音。
那人板正的一个转身,“邓指导员就在屋里,你俩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迈着大步,头都不回一下。
柳三月心里紧张,她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葛队长了,当兵的都没见过几个,当下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扯了扯陆淮的衣袖,柳三月仰头看着他,小声问道:“怎么办啊?”
陆淮安抚的拍了拍柳三月的小脑袋,“还能怎么办,进去呗。有我在,你怕什么,他们不吃人。”
是不吃人,但是有可能会骂人、打人、凶巴巴的撵人嘛。
陆淮转回身直接推开了门,门里房间不大,放着一张一米二左右的木床,旁边是一张办公桌,床尾还有个斗柜,除了这些和几张凳子以外,再无其他。
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床上军绿色的被子叠的有棱有角,跟豆腐块儿似的。
邓指导员就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面朝着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陆淮笑着点了点头,“您就是邓指导员吧,您好。”
邓指导员四十来岁的年纪,皮肤黝黑,清清瘦瘦,帽子下的脸已有了深刻的纹路,有些沧桑。
“你们是?”他端坐在椅子上没动,眯着眼看过来,表情有些疑惑,不是说是他老家的邻居,这两人他可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陆淮上前几步,先卸下了身上的东西,才客客气气对邓指导员道:“我叫陆淮,京城来的知青,”他转头看向柳三月,伸手指了指,“这位女同志是我们这一批一块儿从京城里下乡过来的,叫柳三月。”
顿了顿,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好意思,为了见您,我不得已的撒了点儿小谎,冒用了您家人的名头,还望您不要生气。”
邓指导员面色沉了沉,柳三月吓得几步蹭到陆淮身后躲了起来,一个二个怎么都跟黑面罗刹似的吓死个人。
“你们要见我做什么。”
邓指导员坐着,陆淮站着,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显慌张,长身玉立,从容不迫,不卑不亢,面上始终挂着不浓不淡的微笑,“是这样的,柳三月同志是农场里柳苏识先生的女儿,家中久无柳苏识先生的消息,生死不知,都担心的很,为此柳苏识先生的夫人还病倒了,柳三月同志也是特意为了她爸爸才下乡的,此次过来就是想知道柳苏识先生现下如何了,一切可还好。”
“胡闹!”邓指导员狠狠拍了下桌子,沉着脸厉声喝道,农场里关的都是底子不好的人,轻易是不允许见外人的,建立农场至今,也没见有谁的家人敢这样耍心眼子闯进来的,真是将他气的不轻。
柳三月吓得一个哆嗦,愈发贴近了陆淮,太凶了!太凶了!太凶了!还好有陆淮陪着她过来,要是只有她自己,早被吓得落荒而逃了,到时候别说见爸爸,连爸爸是生是死都打听不到。
“我们这样做确实不大妥当,可是柳家没有可以顶家的男人,都是妇女婴孩,如今得不到柳先生的消息,连柳先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家中早已一团乱麻,家不成家,还请邓指导员能体谅一下柳三月同志的对爸妈的一片孝心,给通融通融,我们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见柳先生一面,看看他怎么样了,说两句话,完事绝不耽搁,马上就走。”
邓指导员也是为人父母的,且也是许久不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将心比心,心就软了些,确实不太狠的下那个心来再撵他们走。
柳苏识家里的情况他知道,一位夫人两个闺女,家里确实没个能顶事的。
农场里不叫与外头联络,一转眼两年多了,莫怪他家里着急,竟为了打听他的消息,将女儿都给送来下了乡,想来家里过得很是不易。
邓指导员叹了口气,这农场的每一个人他都非常了解,并不是每个都是有问题的人,要说柳苏识,那就更不能是了,这两年表现很好,也没少给农场解决一些技术性问题。
他目光沉沉,看向陆淮身后,缓了缓口气,“你就是柳家的大丫头吧,过来我看看。”
虽然邓指导员的口气缓和许多,柳三月还是有些害怕,扯着陆淮的袖子犹豫不决,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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