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见是陆淮,面色更是一变,呐呐说不出话来,唯恐就像柳三月刚刚说的那样,连累了自己的小闺女。
过了会她才结结巴巴说道:“我闺女被这丫头给,给欺负哭了,我就是过来问问她干什么欺负我家闺女。”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有了底气,也不胆怯了,指着陆淮身后的柳三月提高了嗓门凶巴巴问道:“对啊,你说,你干什么欺负我宝儿。”
她这也是想说给外面的那些人听,才故意大声的。
陆淮攥紧了要说话的柳三月,不让她乱动,双眼仍清冷的看着王婆子,“不关她的事,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
王婆子没有立即吭声,因陆淮的打岔而差不多冷静下来的她狐疑的看着陆淮护着柳三月的动作,眼皮耷拉的双眼眯了眯。
陆淮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把柳三月护在身后之后,为了不让柳三月乱动,把柳三月控制的几乎贴在了他的背上,而在旁边人的角度来看,俩人可不就是贴的紧绑绑的。
这个时候男女之间顾及还是挺多的,谈恋爱的年轻男女顶多也就是私底下无人之时抱上一抱。
陆淮护着柳三月的动作这么自然而亲密,别说王婆子了,院儿外看到的那些人都往深处想了。
王婆子恍然大悟,气的直咬牙,她就说宝儿好好的来送蛋饼,就算这些城里人挑剔不爱吃,也不至于把宝儿给骂的哭着回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两个狗男女早勾搭在一起,合起伙儿来欺负她闺女,指不定就是这小贱皮子看不得她闺女好手艺,吃醋嫉妒了,从中挑唆的。
当下她手一抬,直直指着陆淮和柳三月,“好啊,你们这两个不三不四的狗男女,大白天这么多人面前就敢拉拉扯扯,两个伤风败俗的玩意儿,合起伙来欺负我宝儿。”
王婆子突如其来的话打的柳三月和陆淮措手不及。
柳三月更是紧张万分,她看过一些这个年月的历史,现在已经有了征兆,开始严起来了,若是被王婆子诬赖她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她就全完了。
名声坏了是小,还会贴大字报,还有可能被剃飞机头游街,打死她都不敢想经过那样的事以后她还有没有勇气活下来。
一时又气的不行,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都怪这人,问也不问一下就把她拉到身后,还恨不得把她贴他背上去。
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是临时躲开都来不及了,若是大家真被王婆子的话给带的想歪,后果不堪设想。
被逼无奈,别无他法。情急之下柳三月将头伸出陆淮的遮挡,脱口而出,“我俩正经谈恋爱,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我和三月正经的处对象,有什么不可以吗?”
两人的话同时而出,默契惊人。
陆淮愣了愣,心倏地狂跳起来,他刚刚没听错吧?三月是也说了他俩在处对象吧。
激动的陆淮简直克制不住,恨不得当所有人不存在,扯着柳三月好好谈谈,虽然他知道柳三月这么说是为了脱困,但是总也得对他是有好感才说的出来的吧。
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在,陆淮强忍着血液沸腾的躁动,咳了咳,面上微微泛红说道:“我和柳三月同志正在以结婚为目的处着对象,主席都不反对自由恋爱,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吗?”
对啊,没错啊,谈恋爱举动亲密些没毛病啊。
原来这俩人谈上了啊,真是速度,还有些人不由可惜,或为自己或为自己家的儿子闺女。
跟人正聊天的唐平都惊呆了,大家天天在一块儿,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他怎么完全都不知道?他们总共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啊,这也太速度了吧。
林铭双手攥了攥,抿紧了唇,果然,他们俩果然在一起了。
“你们,你们……”所有的算盘都落了空,忙活一场没了六个鸡蛋,一木瓢精面,一炒勺油,她和她的宝儿还受了两顿欺负,临了什么都没落着。
王婆子气啊,恨啊,恨的牙根痒痒。
白瞎了她六个大鸡蛋。
白瞎了她一瓢精面。
白瞎了她一大勺油。
“你们,你们等着。”气到颤抖的王婆子满脑子都是自己和自己的宝儿被这俩狗男女给耍了,撂下一句狠话就气冲冲回去了。
等她回去找锄头来,打的他们俩好,活了一把年纪,就没有人敢让她吃这么大的亏。
没人敢惹王婆子,都自觉给她让了路,王婆子走远后,围观的人热情的挤了进来,七一嘴八一嘴的让陆淮和柳三月别介意,王婆子就是那样的人,以后躲的她远点儿就是了。
又抢着打听着到底是个什么事,怎么说陈宝珠被气哭了呢。
有那机灵的脑筋一转也就想到了个大概,追着问也是为了确认一下。
好不容易将这些闲极无聊,逮着八卦就来劲的乡亲给送走,陆淮扭脸儿一看,得!小姑娘躲屋里去了。
他的胸口还跳的正欢实,有心想去把柳三月拉个角落去说会儿悄悄话,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了,他俩这关系不想定也得定下来了。
陆淮简直开心的要死,老天都帮他,随便出个事儿便将他和三月绑在了一起,原本他想着不能着急,慢慢来,如今可好,再也不用愁了。
准备去找柳三月的陆淮却被云里雾里的唐平给拦住了,直接笑着捶了陆淮胸口一拳,“行啊你,老陆,咱们几个才认识一个多星期,你这就跟柳三月同志谈上啦?”
陆淮不说话,咧着嘴嘿嘿的乐,倒跟唐平像亲兄弟似的,笑的一模一样。
“嘿,看把你给美的,嘚瑟。”唐平又捶了一拳,偏他还真是羡慕,他家里穷,上头还有三个哥哥没结婚呢,轮到给他找媳妇,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再看看人家老陆,就是厉害,不声不响就把柳三月同志追到手了。
他今年都十九了,娶媳妇的路却漫长而遥远,心里头苦啊!
第55章
躺在床上的柳三月有些愣,呆呆的看着大梁,不太明白刚才她怎么就冲动之下说出了那句话。
她脑子进水了吗?
现在这么多人都听见了,顶多一天,全队的人都得知道她和陆淮在谈恋爱。
主席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这可不是句开玩笑的俏皮话。
这个年月,女人十八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她在大垮子东生产小队至少也得待个四五年,过个两三年,等到了结婚的年纪却不和陆淮结婚,又正是严查时期,绝对死的透透的。
所以,她刚刚到底是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呢?
为什么啊?
她才刚到这儿,前路一切都还不明朗,万一她和陆淮不是同一批回京怎么办?万一陆淮本就不打算回京又要怎么办?
而且一旦改革开放的政策下来,她是铁定得下海的,她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要。
可是在开放的初期,大多数人,特别是北方人,仍是不能接受做生意这件事,认为这是资本主义的做派,认为工厂才是人这一生的铁饭碗,才是最终归宿。
届时,要是陆淮或者他的家人不同意她经商,她又该怎么办?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柳三月一愣,她怎么想着想着竟然想到了两人结婚以后的事去了,她本来不是打算琢磨琢磨怎么才能不跟陆淮在一起的吗?
柳三月摸了摸自己躁动的胸口。
都怪陆淮,没错,都怪他!
没事长那么高那么帅干嘛!没事老冲着她笑干嘛!没事老帮她做这做那干嘛!
现在可好了,她都魔怔了。
又高又帅又体贴又细心又有能力,条件又好,这么多又,几个女人能抵御他的魅力,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啊!
而且还是个真实年龄快三十的女人,她能抵御住才有鬼了。
要不是顾及着这里的生存法则,早不知哪次她就将陆淮给扑倒了。
柳三月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像青蛙似的弯着,疯了一般使劲揉捏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这是一条死路!死路!
她心烦意乱的从头发上将手放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脚丫子,一下一下的捏着,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呢?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打开,柳三月急匆匆进来了,并没有锁门,陆淮从门外跨了进来,扭头就把木门给关上了,并且细心的落了锁。
柳三月抱着脚丫子,大脑一空,卧槽,他过来干嘛!为什么要锁门???
他到底想干嘛啊!
柳三月的手还抱在脚丫子上,两只脚丫子配合着屁股,蹭蹭蹭的往后退,只至退到了墙根。
她一脸警惕加惊恐,“你,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你可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陆淮:???我说什么了吗?我还没说话啊。
虽然不知道柳三月在说什么,不过陆淮也怎么当回事,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眼睛也不大敢看柳三月,“我就是,过来找你说说话。”
哦,原来只是说说话啊,吓她一跳,真是的。
柳三月为着自己丰富的心理活动而感到很是害臊,脚趾头又动了动,两只手上传来了脚趾头扭动的触感,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态……
青蛙腿……抱着脚……
再看看陆淮,小帅脸,大长腿,一手插着裤兜儿立在那儿……
柳三月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双手从脚丫子上挪到了腿上,并且两条腿迅速折向一边,腰背挺直,冲陆淮斯文一笑,“你想聊点儿什么?”
陆淮语塞,他打算聊什么来着?
他好像太亢奋,光想着聊聊,没想着要聊什么……
那,他要聊点儿什么?
“刚刚……”陆淮一手插兜,只说了两个字又卡壳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被自己的扭捏气的一阵咬牙。
不就是跟心爱的姑娘说两句好听话儿,打打情骂骂俏,大老爷们儿一个,有个什么好害臊的。
去啊!上啊!
心里默默为自己鼓了劲儿,陆淮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的抬头看向柳三月,呼吸仍是有些不稳,“刚刚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以结婚为目的处个对象。”
说完愈发心跳如雷,已经抬起的头又扭扭捏捏的垂了下去,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哼哼唧唧的问了句:“你是怎么想的?”
若是陆淮曾经的那帮好兄弟在这儿,可能会想戳瞎自己的双眼吧。
柳三月也小媳妇似的垂着头,抠了抠手指头,看不见的脸早已红成煮熟的虾子,她从小到大男人缘就不好,还从来没有被男人表白过,有过的两次恋爱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男方根本没花功夫追她。
这会儿被陆淮这么直白明确的表白,柳三月都要冒烟了,这种陌生的、热切的、无法控制的喜悦,就像跳楼机,就像滑翔伞,就像飞速旋转的过山车。
神志不清的柳三月一个冲动之下,低头抠着手指头回了句:“我想的,约摸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吧。”
待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却是一丁点儿的懊悔之意都没有,反倒是觉得,她终于顺应了自己躁动的内心做出了选择。
罢罢罢,既然已经应下,她也就别矫情了,两个人一起走总比她独自在这世上行走要来的好。
陆淮那么好,吃亏也不会是她吃亏吃亏。
陆淮猛的抬头,深邃的双眼因狂喜而放大,喜的他左眼一个褶的双眼皮都变成了两个褶。
他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拿出来后两只空荡荡的手又不知如何安放,哆嗦着唇语无伦次道:“奥,奥,好,那你,你歇着吧,我去做饭,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一个转身,手忙脚乱拉开了门锁,落荒而逃。
柳三月收回折着的双腿,似脱力一般,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害羞到不好意思跑走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嘿嘿,嘿嘿。”捂着发红滚烫的脸颊,柳三月神经病似的笑了几声,陆淮刚刚说喜欢她的样子好帅啊,跑走的背影也好帅。
实在压抑制不住心里的亢奋,柳三月在床上来回滚了几滚宣泄着。
滚了几下,关上的门又传来了敲门声,不轻不重。
柳三月捂住脸,死相,刚刚都没敲门的,这会儿倒知道敲门了,一定是还跟她不好意思呢。
柳三月用刚刚那个姿势起身坐好,理了理早已变鸡窝的头发,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又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垂下头捏着嗓子轻轻说了句:“进来吧,你刚刚没锁门。”
门被打开,柳二月迷茫的双眼出现在门后,“什么没锁门?”
“啊,哈哈,哈哈,”柳三月干笑两声,迅速转移话题带走她认错人的难为情,“二月姐,你怎么有空过来?”
她拍拍床,“快过来坐。”
柳二月顺势走到床边坐下,拉着柳三月看了看,“你没事吧?”
“啊?”
“我在家听隔壁周婶说刚刚王翠萍来找你麻烦了?说是闹的还挺凶的。”柳二月听了这事儿担心坏了,就怕柳三月在王翠萍手里吃亏。
“奥,”柳三月反应过来,笑着摆了摆手,“你说这事啊,没事没事。她也就会嘴巴上厉害两句,说不过我不说,倒被我两三句给气走了。”
柳二月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拍柳三月的手,“这样好,厉害些好,人活着不厉害些就爱受欺负。”
“一个只会撒泼的老婆子而已,咱用不着怕她。”柳三月知道二月姐这是想起李妈了,便回握住柳二月的手笑着说了句。
李妈说好听点儿是性子温婉善良,说的难听点儿就是懦弱。李妈若是能硬气点儿,有主意点儿,当初大月姐和她就不至于一个一尸两命,一个活活饿死。
不过柳三月从来没有怨过李妈,李妈富贵了半辈子,被柳爸疼宠了半辈子,温柔没主意的性子已经根深蒂固,不是几天苦日子就能别的过来的。
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但凡有点子能入口的李妈基本都是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很感恩。
可是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她,宁肯狠心些,也绝不做那个受人欺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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