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月说完,圆圆的眼睛静静看着陆淮,只等着他的反应。
陆淮也是垂首静静看着柳三月,月光下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没有说话,面上很平静,也看不出在想些什。
一时两人间的气氛很是安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
时间仿佛凝固下来,沉寂的可怕。
柳三月心跳的很快,又跳的很慢,她在等着陆淮说话,说他未来是个什么打算,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只听见夏尾残留的知了声和平缓的风在耳边呼呼而过。
柳三月心愈发的沉,他大概仍是不打算回去,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吧。
毕竟他们俩才刚在一起。
身上的怀抱这么温暖,这么舒服,这么令人安心。
柳三月舍不得离开,她僵直的倚着陆淮站着,闭了闭眼睛,喉头滑动,艰难的问出了那句她不敢问的话,“你不想回去是吗?”
“嗯。”陆淮没有多做犹豫,柳三月话音刚落,便鼻音一动给了回答。
果然,果然他就是不打算回去的。
柳三月心中抽的一疼,死死咬住了下唇,她早该问清楚的,早就该问的。
早问清楚,也就不会落到现在必须得硬生生从这个怀抱抽离的地步了。
柳三月垂着头,有气无力的挣了挣,想挣开陆淮环着她的手臂,她现在一句话都已说不出来。
柳三月以为陆淮这个回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两人这就是走到头了。
却没想到她这一挣并没有挣开,反而陆淮的双臂因为她的挣扎而愈发的收紧,越收越紧。
柳三月没有任何力气去挣脱陆淮的禁锢,她心中抽疼,嗓子干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留在这里的,你放开我吧。”
“不放!”陆淮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很坚决,很固执,很霸道,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力。
双臂更是一动不动,紧紧将柳三月箍着,直到这时,柳三月才发现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到底有多大,她从身到心都无力去挣脱。
柳三月攥紧了双手,嘴唇发干,难过到几乎快要哭出来,“陆淮,你别这样,我不会留下来的,我们没有未来,你放开我吧,好不好?”
她的声音染上了祈求,带着无助。
陆淮太好了,哪里都是那么好,那么讨人喜欢,她打心眼儿里喜欢的不得了。
她不想分开,不想和陆淮就这么分开。
可是陆淮这么坚定的不愿回去,必然有他不得已的,不可碰触的理由。
就像她,一定要回去,也有她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即便是这样,柳三月仍是抱着一丝希望,问出了她心里想问的那句话,“你不能为了我回去吗?我们一起回去,我的家人都在京城,我怎么能扔下他们独自留在这里。”
柳三月问的小心翼翼,带着哭腔,她怕陆淮不答应,怕陆淮不愿回去的那个理由比她更为重要。
而眼泪已是止不住的一颗一颗开始往下落,滴落在她的脸颊上、陆淮的胸口前。
陆淮低叹一声,松开一只手抬起来在柳三月眼下轻轻蹭了一下,蹭得一指头的还热乎着的湿滑。
他的语气很是无奈,很是宠溺,“你只问了我是不是不想回去,我宁愿来这么偏远的乡下干苦力也不愿在京城待着,自然是不想回去的,可是我又没说我不想回去就一定不会回去,你说你这么着急哭做什么?”
柳三月猛的抬头,圆圆的双眼迸射出激动的光芒,面上还可怜兮兮的挂着不少眼泪,“你愿意回京城?”
“不愿意能怎么办?”陆淮无奈耸肩,抬手在柳三月的额上戳了一下,“总不能让你自己回京城去吧,我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咱俩在处对象了,我得对你负责啊,不然以后你因为我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你这人,说话说一半,你讨厌死了。”柳三月抹着眼泪,哭着笑了出来,又哭又笑,使劲儿的捶着陆淮出气,“我真以为你不回去的,把我吓死了,你就会吓我,你太烦人了你。”
“再说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我又不丑,凭什么没了你就嫁不出去了。你才是呢,没了我,肯定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嘴巴这么坏。”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再等等,真的就是现码。〒_〒
第76章
陆淮的心思很简单,他只想逃离,逃离那边强大的,无所不在的束缚,宁愿是一辈子不回去,自由自在飘荡在外,自己去选择自己的人生,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但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他寻到了他的根,他的根一定要回京城,虽然他不想,但是他好像也别无选择。
难道要因为那个人而与他的根分离吗?
好像是在也是没有这个必要。
几年以后,谁又知道会是个什么样,说不定那个人早没了束缚他的能力也不一定。
陆淮笑着捏了捏柳三月哭到通红的鼻头,嗓音低沉说道:“是啊,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就娶不到老婆了,所以你可一定要嫁给我。”
这一晚,柳三月和陆淮对他们俩的未来达成了共识,柳三月再也没有了顾虑,睡的很香。
第二天,陆淮和唐平又是早早去上工,柳三月早几天便已经打算好再进一趟山,给她爸送过冬的衣被过去。
这次她没有跟陆淮说,起床后,家里自己没了人。
她洗漱好吃了早饭,便直接出了门。
从大垮子东生产小队到进山口那儿的路线并不是很复杂,基本就是一条路,到了大垮子南才需要转几个弯,好认的很。
幸好是这样,不然柳三月还真担心自己过去会找不到路,她的方向感一直以来就不是很好。
找到了山脚下的那座破败的小庙,柳三月寻着羊肠山路往上爬去,可能是因为干了一阵子的农活儿,体力好了许多,这次爬起来并没有上次那般累的要死要活的。
也是因为陆淮不在,柳三月就没有那么快的将东西给变出来,一路都是空着手,省了不少力气。
直到快能看到农场大门的时候,柳三月才把要给柳苏识的东西给变了出来,厚实的冬衣冬被,老大一包肉干,塞在鼓鼓囊囊的冬被里,还有几双鞋袜、围巾、手套、帽子,就是秋衣秋裤都变了两套出来。
这么些柳三月就几乎快要拿不下了,又把她写的信也给塞到了被子里,这才抱着一大摞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往农场那处走去。
到了农场门口,柳三月发现今天在门口值班的两个人她不认识,不是上次那两人。
柳三月抿了抿唇,心下忐忑起来,这两个人没有见过她,不知道会不会愿意帮她通传。
不过她是要把这东西交给邓指导员的,借着邓指导员的名头,应该没问题的吧。
多想无用,柳三月咬了咬唇,心下一定,抱着东西便往农场门口走去。
还未靠近,就被其中一人上前抬手拦下,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声音冷硬,“干什么的?”
柳三月梳着两根辫子的脑袋艰难的绕过她搂着的那一大坨东西,伸出去对来人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同志你好,我是邓指导员家的邻居,他家里人托我给他送些过冬的东西。”
说完她僵硬的将笑脸扯的大了些,意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无害。
那人也没说什么,打量了柳三月一眼,言简意赅说了句:“等着。”便转身进去了。
柳三月站在原地,也不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都是衣裳被褥什么的,落地就该脏了。
就这么站了好久,她两条手臂都快废掉的时候,那人终于小跑着出来,一板一眼的对柳三月说了句:“东西给我吧。”
“哦。”柳三月愣愣的,把怀里所有的东西一股脑递给了对面那人。
那人伸出手接了过去,也在被子后头伸出了脑袋,“邓指导员让我给你带句谢谢,你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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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就这样就可以了?
连邓指导员都不让她见吗?
她本来还寻思着跟邓指导员说两句好话,说不定又能跟爸爸见一面的。
不过柳三月也不敢抗议,老实巴交的说了句,“那就麻烦您了。”便一步三回头的转身走了。
算了算了,下回还是让陆淮带她来吧,只要东西送进去了就好。她是真不会跟这里的人打交道,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反正年前京城那边的回信应该也能到了,过年的时候她再带着陆淮来一趟就是。
蔫了吧唧的下了山,等回到队里才下午一点来钟,今儿连农场大门都没能进去,比着上次省了不少时间。
家里没人,林铭还没有回来,,柳三月随便弄了点儿吃的吃了,开始把堂屋里暂时堆着的二班桌椅往新教室里面挪。
晒了大半天的太阳,新教室的泥巴墙身已经干的差不多,桌椅搬进去后,柳三月又把早几天已经做出来的新黑板也给搬了进去,在最前面架好后,这教室还真像那么回事了。
紧接着她又把新菜园子给整理了一番,忍着恶心给施上了粪肥,全忙活完,没歇上多久,队里便下工了。
柳三月又开始忙着生火做饭,等陆淮和唐平回来,几人吃了饭洗了碗筷,几乎都快上床睡觉去了,林铭才踏着夜色回来。
她身上穿的是来时穿的那件洁白的的确良衬衫,这件衬衫自从她来了这儿就没见她穿过,下头配了条及膝长裙,露出白生生的两条细瘦笔直的小腿。
脚上穿的一双女式漆黑皮鞋,鞋边沾了一些泥土,鞋面上却是锃光瓦亮,亮的几乎能照出人影。
堂屋忙活的唐平见她回来,特意问了句:“你吃饭了没?没吃我就去给你做点儿去。”
林铭眉目舒展,抿唇对唐平斯斯文文一笑,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小白花的模样,轻声满语的说:“不用,我吃过了回来的,谢谢。”
“哦。”唐平憨憨应了一声,便也没再多问,自去继续忙去了。
林铭挎着一个小包,聘聘婷婷回了屋子,看到没睡的柳三月,打了个招呼,“你还没睡呢啊?”
“嗯,还早。”柳三月从书里抬起头,看了林铭一眼,看到她这一身打扮,心中微动,问了句:“昨天晚上你住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铭走到柜子前,将她的小包收进了柜子,“我去见朋友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
“你在这儿有朋友?”柳三月看着林铭的眼神不由闪了闪,一个京城人,在南湖乡下哪儿来的朋友,这会儿又不跟以后似的,有网络,四海之内皆能交朋友。
“嗯,”林铭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心情看着相当不错,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跟前几天就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边城里有一个认识的朋友。”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带信的,除非跟她一样,穿越了,重生了,上辈子就是在这南湖生活,不然怎么可能。
打扮这么漂亮,夜不归宿,还撒谎,心情也明显的不是好了一星半点,绝对的不正常,绝对的有古怪。
柳三月狐疑的眯起双眼,这姑娘不会是为了调去城里所以做了什么吧。
不过这种事可不是轻易可以问的,柳三月非常识相,不再多问,只说了句:“那你下次记得早点回来,这里偏僻的很,太晚了不安全。”
“嗯,我知道了,”换衣服的林铭特意停下了动作,回身扬着笑脸看向柳三月,很认真的说道:“谢谢你,三月。”
柳三月不觉打了个寒颤,林铭这态度让她好没底好害怕啊。
“不用不用,应该的。”柳三月打着冷颤说道。
不过林铭心情这么好,应该是心想事成了。
说不定没几天就要走了。
柳三月心头不由又涌上了一丝淡淡的愁绪,虽然林铭有时候挺气人,不过到底人不坏,大家又一处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也是有点儿感情了的,突然要走,还真有那么点儿舍不得。
这里可就她们两个女孩子。
怅然的把书放去一边,柳三月翻了个身睡了。
第二天继续上课,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
就这么过了几天,柳二月和那位退伍军人的婚事定了下来。
两人年纪都已不小,两边家长都不想再多耽搁,算了下最近适合结婚的好日子,便定在了过年的时候,大年初一。
男方来大垮子东生产小队接亲,接到城里后,婚礼就在城里举行。
柳三月不由感叹,这速度可真快,前前后后全部加起来半年都不到,绝对算的上闪婚了。
紧接着,李秀芬也不再天天闷在家里了,即便双眼和腿脚都不太好,却仍是成日里喜气洋洋的到处帮柳二月张罗着,虽然家里穷到并没有什么好张罗的。
让柳三月稀奇的是林铭,那天林铭的巨大变化,让她以为林铭很快便要离开,但是并没有,一天天过去,她仍是每天乖乖的给孩子们上课。
也就是成日里心情都很好一到周末就不见人影,别的什么改变也没有。
这叫柳三月很费解,难道她猜错了?林铭是真的碰到认识的朋友了?不会这么巧吧。
想也想不通,柳三月便也就放一边去不想了,反正走不走的,她也拦不住。
很快,一年就这么过去,四个知青到这儿也有整整半年了,队里难得的闲了下来,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大年。
柳二月的婚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柳三月时不时的会偷偷变些精粮和肉什么的,周末的时候进城私底下找渠道给卖了,就这样,手上也有了一些钱。
她想给柳二月买些什么,又不知道买什么合适,后来还是和林铭商量以后,决定给柳二月买一块儿手表。
这个时候不都流行什么三响一转嘛,程浩,也就是柳二月的结婚对象,家里就有自行车和收音机,送的结婚聘礼是缝纫机。
她再给送个手表,齐活儿了。
“你有买手表的工业票吗?没有工业票,有钱可都买不到。”林铭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给脸上擦霜,一边提醒柳三月。
“有的,我从家里带了一张来着一直没有用。”柳三月说。
不就是工业票嘛,要多少她就能有多少。
顿了顿,柳三月对林铭说道:“明天我就进城去买去,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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