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二十多年没和外人交流的司徒凌云对田谧生出强烈的倾诉欲望,缓缓讲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自从顾亦城到我家,我一直很喜欢他,也很器重他,信任他,像对亲儿子一样对待他。一年后,就把很多生意交给他打理。从那时起,他开始明里暗里的劝我收手,改作正当的生意,他说为了嫣然,也不能一直过这种日子。可是我根本不能接受,因为我做了一辈子这个行业,辛苦打下的江山不能说放就放,我给儿子起名叫继业,也是希望他把我的事业版图扩张下去,但女儿不同,我从不让她知道,生意上的任何事。”
田谧坐在旁边静静地听。
“后来突然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这个小渔村里,而且还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听村上的人说,是有人把我送到这里的。”
“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我在这个小渔村里,平静地生活了二十几年,直到前一个月,我才逐渐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昏迷前顾亦城对我说的话。”
“他说,他知道我对他好,而且他爱嫣然,他不能亲手把我送上断头台,所以,就给我吃了一种丧失全部记忆的药,如果,我还能活二十几年,可能还有机会想起往事,如果不能,就忘了自己的从前安享晚年。”
“这些话,是他在把军队带到我家里之前和我说的。当时他给我服了药,我只能听,不能说也不能动。”
“他说,他明知道不能给嫣然幸福,可还是爱上了她,最不该的是在送走嫣然的前夜毁了她清白。他的身份决定了我们对立的局面,他的任务就是要除掉我,让我的帝国彻底覆灭,所以命中注定他这辈子都无法面对一心爱他的嫣然。”
“他说他以司徒继业的名义为嫣然买了巨额保险,两年之后,嫣然拿到的钱就是完全干净的,那个时候,他们兄妹可以以此为本金,东山再起,以继业的天赋,他们能生活的很好,让我不用担心。”
“他说他并不希望我死,但司徒凌云必须消失,他要让我失去全部记忆,但可以安然地活着,可是这样,他又没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而且他还将我名下很多的财产都已经转移了,以便让嫣然将来还有富足的生活,这样的做法,对于他的组织来说,无异于叛变。”
“后来我就昏迷了,醒来之后就在这个渔村里,这二十多年,也不知道顾亦城到底怎么样了……”
田谧的脸颊湿漉漉的,湿咸的海风怎么也吹不干,她似乎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境。
虽然他没有杀死司徒凌云,但却必须让他消失,他先是对组织不忠,又对司徒家,特别是对嫣然不义,再加上长期卧底的精神压力,司徒全家对他钟爱有加,尤其是对司徒嫣然想爱不能爱的感情,让他在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刻彻底崩溃,选择用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来她的父亲,是如此深爱着她的妈妈。
“外公,妈妈告诉我,我的父亲是顾亦城,她说一直知道父亲喜欢她,但却不肯靠近她,所以去西京的前夜,她就给我爸爸用了药……那个晚上,就有了我。”
“那顾亦城……?”
田谧正犹豫着要怎样开口,肚子却开始一阵阵收缩着疼了起来。
“外公……”突然袭来的剧烈疼让她跌坐在沙滩上。
“别怕,我去叫人帮忙……”
田谧哪里知道,双胞胎通常很少怀到足月,她一直以为还要一个月才生,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到了医院,她不停地嘱咐托尼,一定让医院保存好孩子的脐带血,然后第一时间空运到她写的地址那里。
经过整整六个小时的折磨,产房里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
“哦,是个男孩儿,3。0千克,50厘米。”
听到医生的话,田谧瞬时眼眶发热,也跟着要哭,医生马上制止,柔声说道:“注意休息,保持体力,还有一个,加油!”
对哦,还有一个呢!
八分钟后,又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动静比第一个还大。
“啊,还是个男孩儿,和上一个一模一样,3。0千克,50厘米,这个是弟弟,套上一个小手环,不然一会儿妈妈也分不清呢……”
田谧看着抱在护士怀里粉嫩嫩,还有点儿皱巴巴的两团,空荡荡的心,再次被幸福填的满满的。
一直为了丫丫的病在外奔波的陈云静突然接到省人民医院的电话,说他们收到一份空运过来保存规范的脐带血,让她赶紧回来带丫丫做配型。
一路上,陈云静绞尽脑汁,分析是哪里来的脐带血,如果是冷焱孩子的,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医院的配型非常顺利,匿名者提供的脐带血竟然与丫丫的血型极为吻合,有了这份宝贵的血液,丫丫的白血病就能彻底治愈了!
生完孩子的田谧一直劝外公回弗罗伦萨与儿子和女儿团聚,可是老爷子像个老顽童一样,说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已经是白捡的了,儿子女儿早些见还是晚些见,区别不大,不过,这刚下生的重孙可大不一样,若是几天不见,他们该不认我这个太姥爷了!
司徒凌云还坚决反对田谧和她舅舅联系,一直说他们四人要突然之间从天而降,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田谧并没有反对,她妈妈和舅舅都不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儿,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们。
同时对于两个宝贝的名字她也犯了愁。
孩子要随谁的姓呢?要让孩子姓冷吗?
干脆先大宝二宝的叫着,等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再说。
一个月后,楚漓在省人民医院足月产下一名女婴。
这个孩子,额头宽阔,眉毛疏淡,眼睛细长,五官上找不出半分那晚的人的影子,可楚漓依旧执拗地相信,那晚和她发生关系的,的确是和冷焱长相完全一样的男人。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个月,十二月份。
医院在脐带血里提取出的造血干细胞,成功地治疗了丫丫的白血病,这三个月里,手术后的丫丫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陈云静看着重生后的女儿粉嫩的脸颊,内心复杂。通过对脐带血的分析,她确定了这份匿名的脐带血,一定来自冷焱的孩子。可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脐带血来自境外,难道他们在国外生的孩子?
不管他们在哪里,都挽救了丫丫的生命,看来也知道了真相,不需要她再隐瞒,她应该当面说声谢谢。
她到御景园去了几次,也没见到人,她只好求助钟小米。
“你你你你再说一遍,你说田谧生了冷焱的孩子?”钟小米听到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的,你们没有联系吗?”
“可他们一月份的时候就分手了呀!”
“分手?为什么?”陈云静心头慌乱,难道莫云聪那个小子真和田谧说了什么?这个孩子会是冷焱和别的女人生的?
“我也不知道,一开始,田谧还和我有联系,后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难道一个人藏起来生孩子去了?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具体事情和你说不清,你要是找不到田谧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陈云静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钟小米一个人顿足捶胸,甜妞儿啊甜妞儿,你真傻到带球跑,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给他生孩子?
这边田谧的心还没操完,钟小米接到老妈的电话。
老妈说,到年底她的学业也该结束了,让她做好回国准备,过了年就二十五了,白家的公子白振宇也二十七了,他们两家订了娃娃亲,尽早回来,和白振宇见个面。
一提这事儿钟小米就头大,老妈还以为她在米兰学服装设计呢,其实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呢。
还娃娃亲,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白振宇,管他阵雨还是阵雪的,眼前一个白雨辰还拎不清呢。
看着那么深情专一的冷焱都能抛弃田谧,那天在饭店里跑出来,她本是毅然决然地要在中盛辞职,坚决和白雨辰划清界限,没成想他死皮赖脸地追上来,绝不松手,又是表白又是发誓,见她坚决不同意,不由分说,按在墙上就吻。
那个晚上,饭店旁边的角落里,钟小米弄丢了自己的初吻,这个吻像一块石头投入她原本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层层的涟漪,久久不能消散。
不过虽然白雨辰一直很投入,她却一直守着心,守着身。虽然也经常心旌摇曳,但牢牢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她才不要为了莫须有的感情赴汤蹈火,步田谧的后尘。
现在可好,爹妈又给弄出个门当户对的白振宇来添乱,那种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儿,哪有什么好人!
看起来深情专一的冷焱,不也是那个德行!
思绪又拐到田谧身上,这个死丫头,跑哪去了,连小米都不要了吗!
她翻出早先冷焱送给她的黄金名片,拨通冷焱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竟然接通了。
“你好,钟婉婷小姐。”听筒里响起冷焱低沉好听的声音。
一听有人叫自己的真名,钟小米升起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紧张什么,她现在是要兴师问罪,给田谧讨个公道呢!
她清清嗓子,壮壮胆色,色厉内荏地说道:“冷总,你知道田谧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我一直在找。”
“现在才想找,那你当初为什么和她分手?”
“钟小姐,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
“你们怎么好都和我没关系,可你伤害了田谧就和我有关系,她一个人在外边给你生了孩子,你知道吗!你现在还在找,早干什么去了……”钟小米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多亏是在电话的两端,要是和冷焱面对面,谁知道她敢不敢这样说话。
听筒里似是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钟小米幻听般地听到了压抑的抽气声。
她也为刚才的口不择言心惊肉跳,对着听筒,试探地叫了一声:“冷总……?”
“她和你联系了?”冷焱的声音并没有发怒的迹象,钟小米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她要是和我联系我就不找你了,我听陈云静说的。”
冷焱挂断电话,浑身都在颤抖,田谧竟然生了他的孩子!看来她是不知道他们莫须有的堂兄妹身份的,那她当时为什么一言不发,一句不问地就离开了他,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他顾不上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摔疼的胳膊,直飞西京,他要马上见到陈云静。
陈云静在办公室见到冷焱时,神色很淡然,丫丫的病已经好了,对于眼前的男人,她已经毫无所求。
“你怎么知道田谧生孩子了?”
“她为我寄来一份脐带血,治好了丫丫的白血病,我化验过脐带血,确实是你的孩子。”
“我孩子的脐带血,为什么能治好你女儿的病?”冷焱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这是医学常识,因为丫丫和田谧的孩子同父异母,配型吻合。难道这件事情不是你告诉田谧的吗?还是你现在也没想起我?”
饶是冷焱再聪明,也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
“平安夜在御景园门前,我才第一次见到你,你的丫丫怎么成了我的女儿?”这是冷焱这辈子以来听到的最冷的笑话。
“看来你真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可田谧是怎么知道的呢?”陈云静也弄糊涂了。
“陈小姐,如果你再这样信口胡言,我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的!”冷焱的语气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陈云静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拿出一摞厚厚的材料。
“你自己看吧,所有的检查,亲子鉴定报告都在里面,你不用有什么疑惑,田谧提供的脐带血与丫丫的配型完全吻合,这一点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同胞……”
“把当时的包裹给我,我要看地址。”
“没有地址。”
“这个你不用管,我再说一次,丫丫不是我的孩子,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一切等我找到田谧以后再说!”
冷焱刚要离开,李远的电话打了进来,一听他正在省人民医院,当下把他叫到他的办公室。
“老大,我终于查清了你出生那天,值班的医生是王静华,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前前后后几天的值班记录都不见了,我为了打听这事儿,都要被医院给调到离退休办公室……”
“只有她自己?”冷焱打断了李远的话。
“能有人回忆起她就不错了,都二十八年了,还没有值班记录,不过这个名听着挺耳熟呢。”
“嗯,她是田谧养母,脑出血后一直植物人,你还去看过她。”
“老大,我费了大半年的功夫,找出个已经成了植物人的医生,我……你别拦我,我哭会儿……”
李远还没哭出来,冷焱就离开了。
按照包裹上邮戳的蛛丝马迹,冷焱按图索骥,将目光锁定了挪威罗弗敦群岛上的雷诺镇。每天都在小渔村里喝鲜鱼汤的田谧奶水很足,已经满三个月的大宝二宝长得白嫩嫩,肉嘟嘟,两个粉团子般的小包子简直成了村里的大名人,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有空就过去看他们,希望能沾到福气,也生出一对儿这么健康漂亮、招人喜爱的双胞胎。
已经渐渐长开的大宝二宝眉目、脸型活脱脱是两个翻版小冷焱,不过性格却大相径庭。
大宝不仅外貌像,神态表情也像,整天就是满脸高冷,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吃饱喝足要不就呼呼大睡,要不就自己啃手,对旁边所有的人都不屑一顾,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二宝完全相反,黑亮的大眼睛跟着人四处乱瞟,吃饱了就露着秃牙床不停地笑,一会儿冲着托尼舅舅抛个媚眼,哏儿哏儿笑两声,一会儿又冲着太姥爷吐个唾沫泡泡,接下来还没忘了和妈妈呵呵两声,把满屋子人哄得团团转。
这两个宝在外形上真看不出任何分别,有时候,忙乱的田谧会喂两次二宝,忘了大宝,大宝也不哭,颇为不快地紧锁眉头,把小脸憋得通红。田谧发现后,又忙不迭地冲泡奶粉,大宝吃得不情不愿。
要是忘了二宝,那麻烦就大了,他总要闹得满村子人都知道,妈妈喂了两次大宝,忘了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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