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现在如临大敌,他们明白纸包不住火,钟唯懿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们承受不住雷霆之怒,杜家也就就此完了。他们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趁着杜之琳龙心眷顾时,让杜之琳生一个龙子,这样看在孩子的份上,钟唯懿可能会对杜家网开一面。
所以他们不管杜之琳在宫里究竟是怎样的举步维艰,也不管钟唯懿把杜之琳抬这么高是迷惑谁的眼!他们沉溺在如此靡艳华丽的宠爱下带来的一切——那是烈火烹油般短暂又绚烂的权势与荣耀。
杜家被浅薄的权耀迷了眼,以为她在后宫是真的受宠。杜之琳现在没有孩子没关系,只要皇上还临幸她,她怀孕是迟早的事。而他们最愚蠢的想法,还是以为一个孩子可以和天下社稷相提并论。
杜之琳想,他们都以为钟唯懿是多情的人所以会为了昔日的情分妥协,但他们都错了,他们忘了钟唯懿是齐岚的主,是万民的皇,没有什么比他的天下重要。
所以想要保全杜家,第一这个孩子不能就此无声无息的没了,她要把杜家即将来临的灾祸转移一部分。这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钟唯懿放在她身后,让她充当屏障保护的——朱樱宝。
☆、文之一百二十四 千山万径都灭绝了踪迹
所以想要保全杜家,第一这个孩子不能就此无声无息的没了,她要把杜家即将来临的灾祸转移一部分。这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钟唯懿放在她身后,让她充当屏障保护的——朱樱宝。
杜之琳有孕之事很快传遍后宫,朱樱宝听闻初时的心痛过后,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也许是失望太多,现在习惯成自然了。
她只是有点遗憾,可能没有办法给朝朝一个有着亲近血缘的同胞手足。
此时天气渐渐转凉,没了夏日的燥热,还下了几场雨。
朱樱宝不爱出门,只带着朝朝在后苑散心。
朝朝原本很喜欢花花草草的,可是在玉皇山误食山李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不敢在树下久待,更不敢吃任何与山李相似的东西。
朱樱宝只好尽量让朝朝避开这些东西,想着等时间久了,朝朝应该会好一点。
可惜后宫很难真正的消停下来,虽然她不再处于风口浪尖上,但只要她还在后宫,就难以避开后宫的热潮,避开依旧能触动她心弦的人和事。
杜之琳要封妃了。
朱樱宝虽然渐渐放权不管后宫的事,但身为后宫里品级最好的人,还是需要出席这种隆重的场合。况且有些人也不想放过这种嘲笑旧人的好机会,自古以来只听新人笑,她们烦了,他们也跟想听听旧人哭。
杜之琳的封妃大典在天启殿举行,当天朱樱宝穿着得体,没有刻意打扮喧宾夺主,也没有颓唐不堪,这样平静甚至有些出尘夺目的样子,倒是叫受过朱樱宝责罚的人略感失望。
朱樱宝安静地坐在御座的左边,双眸没有一丝波动。
直至杜之琳出场,她还大方的笑着祝贺她。杜之琳看着这样的朱樱宝,心里很是复杂。可是再看前方逆光站住,身形挺拔,修长清劲,如玉树皎然的钟唯懿,她狠狠压下心里的犹豫,款款走了过去。
朱樱宝看着钟唯懿与杜之琳并肩而行,一股酸楚突然涌出。她还是心痛,还是感到彻骨的悲哀和绝望,于是她只好在心里想象微笑的模样,却绝不敢,绝不敢想钟唯懿如果放开杜之琳的手,转身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如何,是流着泪跟他拥抱,还是任性的再推开他……
还好,还好钟唯懿直到离开她的视线都没有回头,他一直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稳稳走去了没有她的方向。
朱樱宝清亮的瞳子渐冷渐暗,你会发现在她眼里千山万径都绝灭了踪迹。
钟唯懿的眼睛深沉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今日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开心。
他看见座上的朱樱宝依旧是气质纯净,且明且艳,甚至还对杜之琳笑了笑,没有为他的移情半分难过。
她不知道,在看见她的笑时,他仿佛见到月破云来,动人至极。这一瞬间,他冲动的想要甩开杜之琳,带朱樱宝离开这里,告诉她,她不相信他也没关系,他会更努力一点,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他的感情。
他也不舍得看她心痛,看到这份感情就此断绝。
然而脑海里空旷得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一点点吹凉他的热情,让他明白一个残忍的事实:朱樱宝真的决定放弃他,她——不愿意触及有关他的一切,所以不肯施舍给他一点的期望。
刹那间他体会到诛心之痛,没有人注意到他突然阴暗的面容,当然他还是得不动声色的走下去。
向芳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灯火:“宫里多了一位琳妃。”
向芳洲裁剪花枝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所以说最绝情的还是皇上,他们争的富贵荣华,最后还不是握在皇上一人手里。”
“是啊,留在宫里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向芳滟叹息道:“姐姐,你不想离开吗?”
向芳洲沉默,手里剪错了一节花枝,她看了看也没法再修剪,遂把花枝放到窗台上,跟向芳滟一起看窗外。
“离开这里,怎么离开?”向芳洲怅然。
向芳滟劝她:“姐姐,李牧不可能一辈子留守皇宫,他是将军,是要去战场厮杀的人。你已经和他错过了前半生,难道后半生你还要把自己困在冷宫,看他孤苦一生?”
向芳洲茫然摇头。她知道李牧迟早要离开,她从来不敢想李牧离开后她要怎样?自由,这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向芳洲还想说什么,向芳滟却先一步道:“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向家还在,我就不会有事。姐姐,你已经跳出了向家这个泥潭,你是自由的了,你要想想你和李牧的未来。”
向芳滟目光灼灼的看她:“姐姐,只要你想,我一定帮你离开。”
许是向芳滟话里描述的画面太具诱惑力,向芳洲心头一动,“你打算怎么做?”
向芳滟说:“姐姐你也知道,齐岚皇宫原本是依山而建。而离山脉最近的宫殿,就是这广清宫了,我查到广清宫的最西边,有一处断崖,这断崖虽险,下面却是出锦城的捷径。锦城秋季多雨,断崖很容易崩塌,介时姐姐找个时机跌下断崖,崖塌石落,谁又能寻到姐姐尸骨呢?而且……”
向芳滟听着,眼里升起冥冥亮光。
——
杜之琳封妃后就蜗居在宫内“养胎”,钟唯懿偶尔会去看她。虽然这个孩子是个意外,钟唯懿也还没狠心到扼杀自己的骨肉。
册封大典之后他再没有见过朱樱宝,心里的悸动也慢慢平复下来。新政平稳的推行,他却开始夜不成眠。他不再借酒消愁,因为这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他就是心里萧索,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也许时间长了就淡了,他想,总不会越陷越深。
今晚还是个难眠之夜,钟唯懿揉揉眉心,打开了边关加急送来的密件。
原本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在看到密件里的内容后变得正经。
然而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到看到最后,他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强烈的震怒令他一脚踢翻了案几:“常林士,宣杜之昌进宫!”
杜之昌就是杜之琳那愚蠢的兄长,他进宫前给杜之琳递了消息求救,想也明白,杜家东窗事发!
杜之昌畏畏缩缩的进了御书房,钟唯懿正闭目养神。他不敢发出动静,低头站着。然而还是太过恐惧,站了没多久他就受不住腿发软,他抬头偷看钟唯懿,他正好睁开眼,看他的目光杀机强烈。杜之昌猛地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杜之昌。”钟唯懿阴森道,“与北魏签订的合约,你再给朕说一遍!”
杜之昌满面冷汗:“皇……皇上,臣奉旨与北魏商讨,未料梧越皇商也横插一脚,他们开出的条件比我们优厚,所以北魏一直摇摆不定。某天北魏突然设宴请了我们与梧越皇商,宴上也不提商贸之事,只灌我们喝酒。臣喝多了也不记得跟北魏商定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北魏就送来了合约与定金。
与臣一道的梁大人以为事情已经谈妥,就收下了定金并回禀了朝廷。臣清醒过后仔细一看合约,才知道签订的是出售精铜矿给北魏。
皇上,臣打死也不敢背叛齐岚,令投他国啊!臣是被算计了,梧越和北魏设了个圈套利用臣,臣死不足惜,可解决与北魏的合约之事才是当务之急。求皇上明鉴,给臣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照着杜之琳交代的,把事情三分实七分虚的说出来。反正皇上也不清楚签谈合约的具体情况,他把责任推脱部分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钟唯懿眯了眯眼,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话。“你说,梧越皇商也与北魏签了合约?”
杜之昌硬着头皮回答:“……是啊,皇上,他们明面上与齐岚修好,暗地里却与北魏接触,给我们下绊子……”
钟唯懿幽幽道:“现在北魏要齐岚给他们运送精铜矿,可是送给他们岂不是给猛虎投食,自寻死路。杜之昌,你去谈,说齐岚愿意赔付双倍的定金,但是与北魏的合约作废!如果谈不妥,你就提头来见。这是朕给你和杜家的一个机会,明白了?”
杜之昌哪有那个本事,他还想找借口不干。
钟唯懿剜他一眼:“嗯?”他登时就泄了气,惨淡谢恩。
北魏自然没那么容易妥协,就凭杜之昌那点能力,只会是把事情越搞越砸。
纵然齐岚肯赔付双倍定金,但是还不足以与能炼制兵器的精铜矿相比。北魏方面不肯松口,杜之昌没辙,还是求杜之琳拿主意。之前替她查梧越皇帝与朱樱宝的关系,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这次杜之昌有难,杜之琳怎么能袖手旁观。
杜之琳虽然恨杜之昌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他们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杜家受难她也不会好过,她不得不冥思苦想,替杜家谋一条生路。
☆、文之一百二十五 时间和新欢
北魏不肯放弃这次重创齐岚的机会,如果齐岚不肯履行合约,那他们就有了进犯齐岚的借口。
她告诉杜之昌,让他向钟唯懿提建议:求助梧越。
梧越与齐岚有姻亲,之前梧越就在与北魏的合约上黑了齐岚一把,那这次齐岚有麻烦,梧越理应帮忙。
梧越的铜矿不比齐岚的差,齐岚愿意出钱买进梧越的铜矿再出售给北魏,只希望能让这次的危机化险为夷。
杜之琳能有什么办法呢?杜之昌不能指望,那就只能祸水东引,试试加一个梧越震慑一下北魏,齐岚已经让步很多,北魏也该适合而止。
想必钟唯懿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杜之昌提出这个建议后,他没有马上否定。
与此同时,北魏又在施压。
于是考虑了三天之后,钟唯懿派人前往梧越,向越刺桐说明情况。
杜家的商贸出了纰漏,导致齐岚与北魏对峙上了。
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可是世家大族都是知道的。
杜之琳声势一下低落不少,宫里的墙头草又对宝妃、琳妃两位的前程呈观望态度。
对于杜之琳如今的情况,朱樱宝略有耳闻。
她没什么趁机复宠的想法,只要她身后还有梧越和亲公主这层身份在,钟唯懿就不会动她;同样的,只要杜家还有利用价值,那杜之琳就不会没落,她是平衡牵制世家势力的一个关键。
她近日有了新兴趣,朝朝对书籍很喜欢,也许是与朱樱宝强制让她写字有关。
她很喜欢看带有图画的书,尽管看不懂,但就是喜欢,睡前抱着花花绿绿的书也不撒手。
朱樱宝把碧萱阁有图画的书都给她抱了一遍,现在她开始认书了,抱着啃过的书还不要呢。
朱樱宝想找找其他的书,但是宫里存书最多的地方就是南书阁了,朱樱宝不太想去,就拜托常林士帮她找几本。
可是常林士似乎没有时间,过去了四五天也没有把书送来。她派冬何如问了问,原来是常林士在处理杜家的事分不开身。
他道了抱歉送来腰牌,请朱樱宝亲自去南书阁挑。
前朝与后宫朱樱宝自然分的清孰轻孰重,于是她清点了一下书目,带着绿蕙去了南书阁。
南书阁离御书房很近,估计是为了方便皇帝。
里面的书真的很多,各种题材都有。
朱樱宝还是喜欢看异文传记之类的,她让宫人带着她先去挑了带有图画,色彩艳丽的书,然后去找自己感兴趣的。
《搜神记》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朱樱宝已经看的差不多,而且南书阁里比这还有意思的志异小说足足摆了五层,外加各种地质风土,前人典故佚事的书籍……
朱樱宝到了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绿蕙啊,你先带着书回去吧!我再看看。”南书阁毕竟是皇室专用,常林士给她开了后门她也要见好就收,先借部分给朝朝新鲜一下就够了。想看书,在这里就可以,反正她也没有男盆友,不用忙恋爱。
绿蕙带着书先回去碧萱阁,朱樱宝就靠着书架,席地而坐,痴迷的看起来。
初秋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打在人身上,安逸又慵懒,看了半本书朱樱宝就舒服的睁不开眼。
她索性放飞自我,四仰八叉的仰趟在地上,枕着古书正好眠。
不担心有人到来看见她这样,有宫人替她把风呢!
然而悠长的呼吸之间,还是有客姗姗而来。
钟唯懿早看见朱樱宝来了南书阁,没有他的首肯,常林士岂敢放她进来?
然而他注意这边多时,也不见朱樱宝出来。他忍不住想过来看一眼,就一眼,他也很久没有来过南书阁了。
未料他进来寻了一大圈,才找到这个在地上枕着金贵的古书,睡得一脸满足的人。她脸上印上了书印,似个慵懒的猫。
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说的一点没有错。
钟唯懿走到她面前,紧绷的脸上出现轻微的松快,他蹲下,手指在她脸上划了划,指尖触感细腻柔滑,像圆润的玉脂,看起来也很可口,他忽然想尝一尝。
他想到做到,居然就此头一低,向她脸上吻去。
朱樱宝忽然皱眉,似是不喜欢这个打扰她好眠的东西,她的睫毛颤了颤,倏地睁开。
眼前空无一人,并没有梦中感觉到的熟悉气息。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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