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借口找她弟媳走开了之后,另一位妇人又凑了上来,这回说起刚刚走开的那位夫人来,太子妃暗暗咋舌,便是东宫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侧妃、良娣,她了解的都没有那么多。正惊叹间,一直稳稳坐着的顾氏突然起身,一脸喜气的出门去迎什么人,大约今日顾氏一直表现出自己是老大的架势,她跑去迎的人,大家都好奇的看过去,太子妃还十分感叹了一句:“也没见她对我这般礼遇,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宁熹也好奇,太子妃没有表明身份,顾氏自然不会对她这么客气,不过也没听说什么了不得的贵妇人到秦州来啊!不多时,顾氏挽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妇走来,那少妇一身玫红色的锦衣,姿态高傲,细细看去,与顾氏还有几分相似。顾氏挽着她进来,先见过常老夫人,便引到宁熹这边,道:“宁妹妹,这是我妹妹顾烟,是太子府的侧妃呢!”
“……”宁熹慢慢地移过目光,看太子妃的表情,差点没脱口而出:你家小妾混这里来了!太子妃疑惑的模样,似乎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道:“哦,顾良娣……”
顾烟这才看到太子妃,原本娇艳的脸顿时煞白,被太子妃冷眼一扫,战战兢兢地站稳了身子,呵呵笑道:“是我姐姐听岔了,我只是区区一个良娣,哪敢自称侧妃……”
在场的人敏感的察觉到其中有故事,但侧妃也好,良娣也罢,到底是太子府的人,旁人哪敢追问这么多,见顾氏姐妹的脸色不好看,都窃窃私语,有跟顾氏不对付的,假装小声说话:“我道是皇后娘娘来了呢!搞了半天,只是一个妾啊!”
“别乱说话,那是良娣呢,跟普通的小妾能一样吗?”另一人顺着就接口,这种场合出席的都是正妻,便是正妻在不得宠,让小妾出门交际都是让人耻笑诟病的。做正妻的有几个能跟小妾姐妹情深的,瞧着顾氏对一个做妾的妹妹比对她们还礼遇,谁能有个好脸色。
常老夫人本来是寿星,偏今日顾氏不忙着操办寿宴、招呼客人也就罢了,看着顾氏肚子里的大孙子,常老夫人也没想折腾。结果呢,顾氏这是借着她的寿宴,给做妾的妹妹铺路,虽然是太子府的人,可若是个侧妃也就罢了,还只是个良娣。常老夫人只略微识得几个字,不懂良娣是个什么身份,却知道除了太子妃,其他人也都是妾室,当下对顾氏和顾烟也没了好脸色,不阴不阳道:“顾良娣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顾良娣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顾氏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她妹妹来,她自然是高兴的,听说妹妹就要升做侧妃了,自然想着显摆一番。顾氏娘家跟常家是同乡,都只是寻常乡绅罢了,常知府算是极难得的有出息的人,当初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表姐。后来她表姐过世,她在长辈的安排下做了继室,当时人人都说她走了大运,可顾氏是不服气的,她表姐的父亲只是个秀才,她兄长都是举人了,难道还有哪里比不上早逝的表姐吗?
丈夫的官越做越大,从县丞、县令到如今做了知府,顾氏高兴的同时,也不得不听着夫家的嫌弃,嫌她娘家普通,又没有生下子嗣。可如今不同了,她有了身孕,妹妹虽然是做妾,可太子的妾室与寻常人家的妾室怎么同,何况妹妹说了,很快就能做上侧妃。秦州离京城不远不近,但谁会留意太子后院里谁谁是什么位分,反正妹妹很快就是侧妃了,顾氏便毫无负担的介绍了妹妹侧妃的身份,哪里想到会让人说破。
但就算如此,顾氏依然觉得婆婆这话说得不好听,常家本来也不过是小地方的乡绅,如今,也就是丈夫做了个四品知府,但太子府可是天家,将来太子登基,妹妹就是皇妃,哪里是常家能相比的。正欲相争,却被顾烟按住了手,冲顾氏摇摇头,自从见到太子妃,哪怕知道京城的局势对太子已经大大不利,顾烟也不敢在太子妃面前造次,无形当中人也收敛了许多。
“这顾良娣倒也乖觉。”太子妃瞧着顾良娣拽着顾氏老实坐下,点评了一句。
宁熹微微皱眉,找了个去净房的借口,拽着太子妃从摆宴唱戏的园子出来,到了空旷没有人的地方,才低声道:“你们太子府的小妾,可以随便出来探亲吗?还独自一人跑秦州那么远。”
“怎么可能!”太子妃瞥了宁熹一眼,这种说法完全是对她从严治家理念的侮辱。然而在这里见到顾良娣,太子妃眸光一冷,看来,那位四皇子殿下不仅仅在中州折腾啊!太子妃有心叫宁熹查探一下京城的情况,但想到宋缜不在,宁熹既要给宋缜打掩护,还得保护他们母子,她实在不应当这样为难人,叹了口气,道:“阿熹,你能不能想法子把顾良娣弄到府里来,我怀疑京城出事了。”
宁熹当然出事了,但宁熹只知道大的趋势,太子和太子妃那个时候都不在京城,自也没有太子府如何了的说法,如今也只有顾良娣这一条线索。虽然顾良娣如今作为常家的座上宾,太子妃又没有标明身份,但宁熹细细一想,这事也不是不能办,当下点点头,道:“我会尽快让人去办的。”
太子妃点点头,她能想象到京城那边情况不妙,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只能一面等消息,一面尽可能不损失更多。
顾良娣这事不好办,宁熹细细思索了一回,最后还是决定不走光明正大的路线,让人悄悄地传话给常家,说顾烟不是因为受宠,得了探亲的恩赏,而是惹了事来秦州避难的。这话传过去,却没给半点真凭实据,但常家想想,顾氏是顾烟出嫁了的姐姐,顾烟便是探亲,也该回娘家去才是,何况太子府的预备侧妃出门,能只带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就跑出来吗?京城到秦州可不是一点路程,就不怕途中出事?有了这些猜疑,顾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不用常家老太太力排众议,顾氏就将妹妹赶了出来。
宁熹的人早就等在外面,顾烟才从常家出来,就被请到了刺史府上。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密
顾烟前一刻还在埋怨顾氏势利不念亲情,才走出知府府邸,就被一个麻袋盖了个天昏地暗,重见天日时,太子妃已经端着茶坐在前面,而随她出来的丫鬟和婆子并不在身边。顾烟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日在常家见到太子妃时,顾烟心里就开始紧张,太子妃那个眼神不要她声张,她便也没敢声张,直到当晚宴席结束了,太子妃跟宁熹离开了,她才安心了些。
顾烟能在东宫混下来,还让人看到利用价值,人自然是不傻的,见太子妃一副寻常打扮,便猜想太子妃是隐姓埋名来到这里的,想来也没有工夫寻她的晦气,几日都没见到什么动静,顾烟便也放心下来。谁知道那个时候,她犯了事出来避难的消息便传到了常家,原本常家人对她就不算热情,这一来,连一向恭维她的姐姐都变了嘴脸,将她从常家赶了出来。
顾烟还没来得及咒骂世态炎凉,接着就到了太子妃面前,顿时就明白了,那些话多半就是太子妃让人传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盘算着如何从这个泥潭里脱身。
宁熹就坐在太子妃旁边,如今在人家府上,太子妃就没想着瞒着宁熹,反正人家随便问一声便知道了前后,还不如刷一刷好感,见顾烟眼珠子转啊转,不知道想什么,不由冷笑道:“想好了没?想好怎么跟本宫解释,你一个东宫妾室,是如何在本宫和殿下都不在京城的情况下,回乡省亲的!”
顾烟缩了缩脖子,小小声道:“太子妃娘娘饶命,贱妾、贱妾不敢啊!是、是四皇子控制了皇宫,宫中一片混乱,又没有殿下和娘娘主持大局,贱妾胆小,生怕、生怕无辜丢了性命,这才逃出来的……”
宁熹手里也捧了一杯茶,太子妃为了表示坦荡,喊她过来听她审问,但宁熹觉得,她只要安静的做个背景就行,但见到顾烟东张西望,不知道还想怎么编,宁熹就来了火气,一杯水泼顾烟脸上,道:“编谎话也编像样些!你一个弱女子,就带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从京城逃出来还能光鲜亮丽的跑到常家招摇撞骗?”
太子妃赞同的点点头,她带着儿子从中州跑到秦州,路程比从京城过来近,因为本来就出门,她身上也带了钱,就这,母子俩还搞得跟乞丐一样。太子妃深刻反省过自己,自己确实娇生惯养,没什么出行的经验,以至于走了不少弯路,但至少一眼看上去,顾烟也不比她强多少,没道理她搞得跟乞丐一样,顾烟还能光鲜亮丽的招摇撞骗。
顾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咬牙,没想到这位刺史夫人却是个精明的,看来轻易糊弄不了,正想换一套方案忽悠,太子妃随手一扔,一块令牌落到顾烟面前,太子妃有些慵懒的声音,道:“瞧瞧,四皇弟府上的令牌,顾良娣,莫非,你要告诉本宫,你跟四皇弟府上的谁还有交情?”
见到令牌,顾烟惊呆了。她确实有这么一块令牌,当初四皇子找上她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就给了她这么一块令牌,方便她出入四皇子府。但顾烟也不是个傻的,事情办好了,四皇子叫她先回老家避一避风头,顾烟虽没有精明到走一步看三步,但也并不完全信任四皇子,所以出了京城之后,她并没有像她跟四皇子说的,回老家避风头,而是绕到了秦州,到姐姐顾氏这里暂避,而那一块令牌,在她离开京城之后,就特意远远地扔掉了,怎么会、怎么会落到太子妃手中。
“看来,本宫没有猜错,太子府出今日之事,你就是那内鬼!”令牌当然不是从顾烟身上搜出来的,但太子和她的事都是四皇子操纵的,她当然可以猜测京城的事也与四皇子有关,这块令牌不过是拿来诈一诈顾烟罢了。
“贱妾什么都可以告诉娘娘,但有一个条件……”
“一个阶下囚也敢谈条件!”宁熹呵呵一声,“娘娘,不如咱们用刑吧!听说衙门里面,官老爷一用刑,下头的人就什么都招了!”
“屈打成招是昏官才用的。”太子妃感叹了一句,在顾烟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时,又接着道:“不过咱们也不是官,她也不是外头的百姓,当然也不算屈打成招了,你说对吧!”
宁熹自然连连点头,并准备起身安排人手去办,顾烟吓呆了,连忙喊道:“别、别用刑,我说,我什么都说!”
宁熹挑了挑眉,冲太子妃一笑,太子妃瞪了宁熹一眼,没好气道:“说!”
顾烟抖了抖身子,没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连留着保命的底牌,一些跟四皇子往来的书信都交出来了。太子妃面色清冷,正打算让人将顾烟带下去,宁熹微微皱眉,道:“等等!”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太子妃有些不解道。
“顾良娣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讲?”宁熹盯着顾烟。
“没,没有了……”顾烟连忙摇头。
“若是没有,你一个东宫的良娣,太子没有冷落你,太子妃亦不曾苛待你,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背叛太子,帮四皇子做事?莫非,四皇子许诺了你,事成之后纳你做侧妃?”宁熹说着笑笑,“别说你相信这种许诺啊!你逃跑还知道改道秦州呢,难道会傻到相信四皇子会纳了兄长的妾室?还不得被人笑死!”
太子妃点点头,总算想起来哪里违和了。女子确实可以改嫁,但毕竟不多,到了皇家就更不可能了,别说侧妃,做个有名分的妾室都得被劝谏的折子压死,四皇子既然有那野心,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被看出来了!顾烟顿时惶恐了,可对上太子妃和宁熹凶恶的眼神,顾烟的脸扭曲了片刻,说就说,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当下也不再犹豫,还冷笑了一回,道:“是你们让我说的,这就怪不得我了!”
头一回,宁熹有点不想听下去了,但顾烟哼了一声,说:“当然是因为不能不跟他们合伙。哦,为什么不得不跟他们合伙啊!因为我听到了他们的秘密!你们不是好奇那么多皇子公主,太子殿下还是嫡子呢,为什么太后娘娘只偏心四皇子一个吗?因为四皇子不仅是太后的孙子,还是太后的外孙子!”
“……”什么叫做不仅是孙子还是外孙子?宁熹反应了一回,终于反应过来了,缓缓偏了脑袋看太子妃:我都是为了你才听到这种秘辛的啊!你可千万要保护我啊!
太子妃也缓缓偏过头看宁熹:我也不想听啊!咱们都要守口如瓶啊!
顾烟看到此情此景说不出的畅快,接着爆料:“哦,那一晚殿下去了周良娣的屋子,我就闷得慌了,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东宫一处空置的屋子,结果听到有人说话。原来啊,太后娘娘当初失宠之后,深宫寂寞,就跟一位侍卫搞在一起了,趁着侍卫当值幽会,又刺激又恩爱。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那侍卫随先皇秋狩,意外死了,偏就在那时,太后娘娘发现有了身孕,然后一冲动,就把孩子留下来了。”
“当然,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太后就在担心了,孩子养在身边变数实在太大了,万一长得像生父怎么办?身份权势捞不着,还要连累她和儿子,于是,太后决定假说死胎,将孩子送走。当然,太后也舍不得将孩子送得远远地,女孩生下来之后,就假托是宫女生的,就养在宫中,就想着等长大些,就说是合眼缘了,要到身边来,等长大了嫁出去。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不明真相的女儿长大了,想要穿金戴银的好日子,爬上了龙床。”顾烟偶然听到了密语之后,显然又花了不少力气去查证,这故事说得十分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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