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熹吃掉一个果子,人也清醒了,向青枝道:“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已经午间了,奴婢刚才正要叫三奶奶起来呢!”青枝答道,御宴在午间办,好在这个季节日头还没有那么大,吃过御宴之后可以在这边游玩一番再离开。
“奴婢替三奶奶理一理头发吧,也该到前面去了。”宁熹点点头,坐着让琉璃给她整理头发,理好了头发,青枝又给宁熹理了理衣裳,才起身往回走。
宁熹为了躲清静直接去了桃林深处,往外走,便陆陆续续碰见些人,快走出小桃林的时候,便见着宁珍与几个同龄的女子一道,正与几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对诗,那男子中领头的正是宁珍的未婚夫,第一才子李讼青。
第一才子在京城里的名气跟白夜歌差不多,只不过白夜歌还有个第一美人的头衔,而第一美男子的头衔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李讼青头上。这位第一才子宁熹都见过几回,毕竟为了拿到第一才子的美名,李讼青常年出席各种文会、诗会,满京城的闺秀也没几个不认得他的。
宁熹对李讼青没什么好感,没什么愤世嫉俗的理由,就是单纯的厌屋及乌,若不是宁珍在,宁熹都懒得跟人打招呼。宁珍今日穿了那一日买的渐变色布料做成的衣裳,当时宋绾也喜欢,担心时间不够做不好才放弃了,到宁珍自然也没本事将衣裙做得完美,渐变色的布料不必绣花,但做成寻常款式就完全没了优势,还不如制作精良的普通布料。
宁珍这身衣裙昨日才赶出来的,试穿了一回就发现远不如她想象的好看,只是宁家这些年没什么起色,在吃穿用度上多少是要结约些。以前上巳节这种要出门的节日,都是周氏贴钱给女孩子们做的,总不好宁熹穿得花枝招展的,跟姐妹们相差太大。但今年宁熹出嫁了,周氏又没有儿媳妇,自然不会再管,宁珍拿到出门穿的衣裳很是不满,这才求了蒋氏重新做,虽然效果不如人意,可宁珍也是好面子的,自己大张旗鼓的做了,最后穿了公中给的,不是让人笑话?到底穿了自己做的新裙子出来。
此时遇到宁熹,宁珍首先就看宁熹的衣裳。先前宋老夫人让白氏给宁熹裁衣裳,在宋老夫人面前,白氏是不敢阳奉阴违的,新裁的衣裳才送了两身过来,但都是材质优良做工精美的,尤其今日这一身。宁熹是新妇,新裁的衣裳都是艳色的,这一身是水红的底,绣了大片的花朵,外面罩了洒金纱衣,宁熹长相绝美,半点没有让这一身华丽丽的衣裳压了下去,更衬得艳色逼人,让宁珍顿时觉得自己披了一身草皮在身上,让盛开的牡丹映衬的颜色全无。
第一卷 第十九章 白夜歌
宁珍看宁熹是哪哪都不顺眼,但宁珍自诩才女,也知道她恃才傲物可以,但若是目无尊长在别人眼里便不同了,压下心里的不满,宁珍调整了表情,道:“九姐姐好,九姐姐也来这边赏花?”
宁熹看了眼周围的人,心知宁熹在这些人,尤其是李讼青面前要注意形象,不可能放出毒牙怼她。宁珍不招惹她,宁熹也不想惹来别人的目光,点点头,道:“听说这边景致不错,就过来看看。不过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十妹妹自便。”
跟宁珍走在一起的,都是自诩才女的小姑娘,便是猜出了宁熹的身份,也没人上来结交,自认为品性高洁,不能屈服于世俗的权势,只等着宁熹钦慕她们的才华主动结交。宁熹瞧不出几个小姑娘心里的想法,也没有花心思琢磨,直接绕过几人,从来时的小道往外走,不多时就瞧见了碧波粼粼的曲江池。
此时比早先已经热闹多了,湖边撑开了不少遮阳伞,小巧的桌边围着说话、嗑瓜子、玩游戏的十分热闹。宁熹直接绕过许多小桌子,走到宋三夫人身边,小堂妹宋绮便迎上来,抱着宁熹的胳膊,道:“三嫂,你去哪里了?绮儿都没有见到你!”
宁熹笑着摸出一枝桃花,塞到宋绮手中,道:“绮儿喜不喜欢?”
宋绮拿着桃花左右把玩,她年纪太小,母亲不敢放她出去乱跑,来了这么久,就坐在这里吃点心听大人说话了,收到小礼物也很开心,道:“谢谢三嫂,绮儿很喜欢。”
宋绮的娘兰氏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笑起来十分温柔漂亮,见宋绮喜欢,她也高兴,笑道:“侄媳妇有心了,绮儿太小,我也不敢带着她到处跑。”
宁熹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早晨出来太早,我就在桃林里躲懒了,这会儿过来才顺手摘了几枝桃花,也算应应景。”
兰氏闻言便笑了,心道这个侄媳妇说精明比不上大侄媳妇杨氏,但要说头脑却要比杨氏更明白些。镇国公府如今没什么出头的人,但也不乏赶上来交好的,杨氏自以为交游广泛,扩大了宋家的交际圈,却不知她结交的人大多跟天家的几位皇子都有些关联。现在倒是有来有往让人捧着,等将来站队的时候才是焦头烂额的。
这些话别说兰氏这个婶娘,便是宋老夫人都不好明着给孙媳提,全看自己能不能理会,否则她今日何必非得带着女儿跟亲娘腻在一处,还不是担心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眼中的事实。听宁熹这么一说,兰氏也点点头,道:“爹和娘早年就是在曲江相识的,所以到了现在,爹不能行走,娘不爱出门,每年上巳还是会到曲江来走走。因不爱热闹,才每年都早早的来,那时没什么人,娘就陪着爹去宏远桥那边赏景游玩,阿熹将来就习惯了。”
宁熹听兰氏这么说,心里有些触动,道:“祖父和祖母感情真好!”
兰氏点点头,道:“是啊,这些年,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爹和娘的感情呢!就是阿缜的爹娘,当年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只可惜……阿熹,阿缜平时说话不客气不讨人喜欢,可心地素来是好的,你和阿缜婚前也没见过面,日后相处多记着他的好,总有你的福气。”
这话在兰氏说来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但兰氏确实是心疼宋缜,兰氏跟宋三爷定亲早,两家又是世交,兰氏出嫁前就常往宋家走动。那时宋缜的父母才过世没多久,宋缜夜里哭着要娘,白天还要一派老成的宽慰祖父母,让人心疼不已。如今宋缜长大了,看上去似乎早已没有了早年的可怜模样,但兰氏还是希望宁熹这个新婚妻子能对宋缜好一些。
宁熹不知道这么许多,但不说宋缜性格好不好,但相比品行恶劣的王家辉来说,宋缜那点小性子实在可爱多了。宁熹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她的亲事虽然定得匆忙,但显然宁琤和宁一洵是做过一番调查的,父子俩都认为王家嫁得,显然王家辉是个善于伪装的,可这两回言止轻浮,究竟是气傻了破罐子破摔,还是觉得她这个弱女子太好欺负了?
兰氏见宁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她只是婶娘,再多说就过了,何况人家小夫妻屋里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时日长了自然都明白了。
宁熹摘了几枝桃花回来,拿着逗宋绮玩,不多时将附近的几个小姑娘都引了过来,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拿着桃花枝摆弄,还要宁熹给她们评判谁摆的好看。宁熹跟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听到杨氏的声音,还让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杨氏同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妇走来,见宁熹抬头,便道:“没想到弟妹这样喜欢孩子!”
宁熹笑着将手里的小金球递给插花摆得最好看的小姑娘,同杨氏打招呼,道:“大嫂几时过来了,我跟绮儿她们玩,都没有留意到。”
杨氏笑着拉着那少妇坐下,宁熹却注意到杨氏的眸光暗了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张扬的笑容,道:“这是白家表妹,先前还差点做了三弟媳妇呢……哎,瞧我这嘴,说这个做什么!白家表妹是母亲的亲侄女,便是没嫁到家里来,弟妹也要叫一声表妹呢!”
宁熹没在意杨氏这些话几分真意,又有几分恶意,只微笑点头同白夜歌打招呼道:“白家表妹好,久闻白家表妹大名,倒是头一回见到真人。”
宁熹本意是说白夜歌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的大名,倒是没有讽刺白夜歌的意思,可在白夜歌听来,就觉得宁熹是在讽刺她与宋缜的婚约,脸色顿时就没那么好了。尤其宁熹通身的打扮,更刺得白夜歌眼痛,她如今作了妾,连侧妃都不是,便是世子偏爱她,许多布料和物件却是她不能用的。想到这个白夜歌就怄得很,她看中的是福王将来反了如今的景穆帝,跟了福王世子日后一步登天,何曾想过会落到做妾的地步。
第一卷 第二十章 落差
杨氏瞥了白夜歌一眼,先前非要跟了来,来了吧,又摆出这一番做派给谁看,谁还巴着她一个没名分的宠妾说好话不成!杨氏对白夜歌没有什么好感,她虽是宋纩的妻子,可宋勇和白氏的打算自不会对她说,在杨氏看来,白氏将内侄女嫁给宋缜,无非就是用白夜歌笼络住宋缜,把控国公府的内院罢了。杨氏是个精明的,如今就在从白氏手中抠权力,想到白夜歌若过了门,白氏自然要拢了白夜歌一路,这当家还有她的份?是以宋缜没娶成白夜歌,娶了家世弱了一层的宁熹,她挺高兴的,真的。
“早前没见过宁家妹妹,没想到宁家妹妹是个这样的美人。”白夜歌很快调整的情绪,宁熹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她若是语气不好,反倒落了下乘,只是到底心里别扭,话里忍不住带了些酸气。
宁熹以前出门交际的机会不多,也没有跟白夜歌接触过,不清楚白夜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白夜歌话里的酸气,她是听出来了。为什么泛酸,无非就是宁熹顺风顺水的做了世子夫人,她白夜歌却只能委委屈屈的做妾。宁熹虽不知道白夜歌当初是怎么想的,但这件事上,宁熹并不觉得她对不起白夜歌,最委屈的人明明是宁思,白夜歌来这里做什么姿态!
“白家表妹过奖了,谁不知道白家表妹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听说我那姐夫心疼白家表妹,连我那姐姐都抛在一边呢!”宁熹是娇惯的千金小姐,会看人脸色懂识时务,可对于没有威胁又惹她不开心的,她向来是直接怼回去的。
白夜歌一直觉得自己重生的时间太晚,她跟宋缜都定亲两年多了,她已经十七了,若非兄长意外没了,她早就做了宋家妇。这个时候她若是提出退亲,不说宋家怎么想,便是白家都不会同意。可她怎么可能走一遍老路?前世她用尽力气讨宋缜欢心,处处为宋缜着想,连亲姑姑都得罪了,可宋缜非但没有感激,还将她往内院一扔就是十年。
十年,一个女子有几个十年可以蹉跎?白夜歌对宋缜的恨就生在那十年当中。不能退亲,不愿嫁入宋家,她用心筹划了一个多月,才定下了计划,至于宁家姐妹俩因为她的介入会如何,宁熹一辈子默默无闻,能嫁到宋家还有什么不满?而宁思,落魄国公府的女儿,凭什么享受那么多好处?又哪里配得上注定会翻身的福王世子。白夜歌精心筹划,唯一不满的就是如今妾室的身份,宁熹偏偏指着她说宠妾灭妻的话。
“宁家妹妹说笑了,世子妃可是世子的正妻,我怎敢与世子妃比肩……”白夜歌脸色变了变,抿着唇道,便是不服气,也不得不这么说,否则明日福王世子宠妾灭妻的话就要摆上皇帝的案头了,呵呵,当今圣上可是很喜欢百官弹劾福王府呢!
“我刚刚就想说了,”宁熹微微皱眉,“你我都已经身为人妇,我不好叫你如夫人,你也该称我一声宋夫人或是表嫂才是,怎么好称我宁家妹妹?我从前与你又不熟。至于说世子宠妾的话,并不是我说的,旁人都这么说,白姐表妹也不必同我解释。”
白夜歌脸白了白,似是不可置信的模样,起身便匆忙往另一处走去,宁熹朝她走开的方向看去,宁思坐在包氏旁边,正同包氏说话。宁熹见状皱起眉头,白夜歌不会冲上去跟宁思动手吧,她别无意间坑了宁思才是。
白夜歌还有些理智,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对宁思动了手,不说宠妾灭妻,便是她目无规矩都算是坐实了。离开了宁熹,白夜歌也冷静下来了。她本意是想看看占了她位置的宁熹过得有多么悲惨,可见到宁熹面色红润,又同长辈小辈有说有笑的模样,她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恨。论才貌、论家世宁熹哪里及的上她?凭什么她被冷落排挤十年,宁熹却可以得到宋缜的宠爱?别问她从哪里看出来的,女子的威信、女子的地位,靠的无非是丈夫的爱重,否则不用主子们,下人们的挤兑就能让人寸步难行。
宁熹瞧着白夜歌走到宁思前面两三米,又换了个方向绕开了,那边的宁思也看到了,留意到白夜歌脸色的变化,宁思差不多也猜出了前后,远远地向宁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宁熹见状便也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宁熹那句话确实不是自己胡说的,先前跟宋绾出去逛街就听见了,更别说那日在凉国公府,许多人都在说道这件事。
宁熹还以为白夜歌知道这件事,还沾沾自喜,毕竟这些事都是白夜歌的丫鬟在外面说的,这才传了出来,否则宁思又不傻,怎么会专门将这件事往外面传。倒没想到福王府正因为种种的缘故,在规矩上还更为严苛一些,白夜歌便是受宠,轻易也不能出门,也是上巳游春不拘身份,白夜歌才有机会出来走动,那些闲话白夜歌还真没听到过。
坐在包氏身边的宁熹见白夜歌转身走了还有些遗憾,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可这种事她便是等着看刘敬棠和白夜歌的笑话,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否则不管真相如何公婆都会觉得她不懂事。
包氏了解女儿,刚刚母女俩也在说这件事,包氏就生怕宁思一个冲动跑去找刘敬棠和白夜歌闹,有理也成了没理,正教导宁思不可冲动,见这模样就猜出宁思的意思来了,忍不住叹气道:“思思,娘知道你委屈,可她不来闹也好,到时她丢人不假,可福王府丢人,你也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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