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路从公司下到地下停车场,连笑仿佛也从DL成立一路走到了晗一的今天。
谁说喝多了酒记性差?她们挣到第一个10万时,全部换成现金,只为能体验数着钱撒欢的感觉;到她们挣到第一个1千万,花重金租下如今的写字楼整层,既心疼又自豪的滋味,全都历历在目。
出了电梯右拐没一会儿,连笑就看见了方迟的车。
方迟坐在车里等她。
还是那张平静的脸。
之前觉得他不动声色是老谋深算,令人佩服得不行,如今却觉得这人缺失同理心,都不能显得——稍微担心她一些么?
车中的方迟见她突然停下不动,等了片刻,她依旧没有要过来上车的意思,方迟不禁一蹙眉,不得不下车朝她走来。
待他站定在她面前,连笑终于找着了撒气的地儿:“你怎么不在办公室外头等我?”
语气几乎是质问的。
方迟的眉心不由得蹙得更紧,除此之外,依旧是张风平浪静的脸,依旧是那静若止水的声:“我以为你并不希望我听见你和廖一晗的对话。”
连笑当即没了声。
也确实,她并不想被任何人听见廖一晗用那样的语气质问她。
可是抬眸看他,依旧忍不住一脸埋怨。
方迟无奈摇了摇头。
知道她郁结在心,得借这番无理取闹发泄。但她既然需要发泄,那方迟显然更希望是是这样——
他朝她张开双臂。
面对连笑蹙眉看他的样子,方迟相顾无言,只点了点头。
连笑犹豫了一下,张开双臂环抱住他的那一刻,他也双臂一合,轻拥住她。
那一刻,连笑终于找到了靠山一般:“在廖一晗眼里我就是多余的。”
哭也哭不出来,笑更笑不出来,只是闷。一方面怨及廖一晗竟然这么看她,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廖一晗说得对。
她确实从没为晗一付出过什么,自然就陷入自我否定之中,无法自拔。
方迟紧了紧怀抱。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在我眼里你永远不多余”这种俏皮话。
他知道她有多坚强——
很早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见识过。
坚强到,甚至能带他走出阴霾……
“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连笑脑袋埋在他肩头,马鞭草的味道,清冽,一如他此人。
连笑用力点了点头,因人在他怀中,就仿佛猫儿在蹭他肩膀:“对,明天会好起来的。”
但显然,明天并没有变得更好。
清晨在自家床上醒来时,连笑人还没起,已第一时间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博。
“容悦假货”的热搜虽然已经撤了,但相关话题的讨论量一直在飙升。
晗一和容悦都低估了自媒体的影响力,假货事件经过一整晚的发酵,加之晗一和容悦各自在业界树敌颇多,两家的公关速度压根比不上丑闻的传播速度。
晗一虽按盈利和规模来论资排辈,在本地企业里排不上什么号,无奈名声大,传统媒体也开始追踪报道此事。
可连笑原本以为顶多是众多门户网站有兴趣追一追这消息,却不料,地方台的早间新闻也报道了此事——
连笑一刷新话题,就实时出现了一条来自S市地方台的早间新闻截图。她傻看了两秒,腾地坐了起来。
翻来覆去地看,确定了不是PS的图片,连笑下了床,都顾不上穿拖鞋,已赤脚往客厅去。
准备开电视看看。
可她人刚来到客厅,脚下又生生一顿——
方迟正端坐在她家客厅中,看着电视。
神情严肃。
连笑这才想起来,凌晨方迟送她回家没一会儿,又按响了她家门铃。
一群人在方迟家喝得五迷三道,客厅、客房、主卧全被占了,他无处可去,问能不能来她家借宿。
看在他还带着哈哈哈和三只小祖宗的份上,连笑也就勉强收留他了。
方迟真就只是乖乖借宿,住在客房一宿没动静,以至于连笑一觉醒来,差点忘了他还在她家。
此刻的连笑也没多余时间纠结于这个男人的登堂入室——
她正站在电视屏幕的斜后方,看不见屏幕,但能听见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说道:“据悉,晗一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的货源来自于……”
方迟一抬眸,也发现了她,表情并未见任何变动:“你醒了?”
“……”
方迟下巴点一点电视屏幕,目光又回到她身上:“我正犹豫要不要叫你起床看新闻。”
这么自来熟的样子,真像是同居已久的……
情侣。
这两个字刚从连笑脑中飘过,她的神思就再度被电视机里传出的女主持的声音吸引走了。
连笑都来不及坐到沙发上,径直走了两步来到电视机正前方杵着。
确实是地方台的早间新闻,截了一些微博上的新闻稿,在说晗一涉嫌售假一事。
这么大的消息,晗一内部不可能没收到消息,却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她——
电视机中,女主播已经开始播下一条新闻,连笑才得空摸出手机查来电记录。
确实没有任何人打电话给她,工作群里也安静得不像话。
“消息都已经上新闻了,晗一怎么都没一个人来通知我?”
连笑顶着满头问号,颓然地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再看一眼晗一的高层微信群,依旧安静得异常。
连笑赶紧回到微博页面,刚要把自己起床时刷出来的那则新闻截图转到微信群里,方迟却伸手挡在了她手机屏幕上方。
方迟看了她一眼。
见她如此焦急,方迟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晗一肯定得知自己上新闻了,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
“……”
“你是说……”连笑喉间一涩,没再说下去。
不过方迟看她此刻陡然僵硬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他的话里有话——
应该是廖一晗下达了命令,这件事不再让她插手。
哪是什么风平浪静?只是一切都再与她无关而已。
“呵……”
连笑忍不住自嘲出声。
“照这架势下去,她是不是过两天就要回购我的股份,让我彻底滚出晗一了?”
第42章
“别冲动。”方迟虽然不认同廖一晗的做法,但也能理解,“她不希望你掺和这件事,这点很明确。但并不意味着她会为了陈璋和你彻底撕破脸。”
他这话连笑越听越不对付,忍不住扭头瞪他:“你怎么一直帮廖一晗说话?你喜欢她啊?”
方迟真没想过她会这样质问自己,不免失笑:“你这可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浅浅一笑,就把她的迁怒化成了绕指柔。
静下心来想想,也确实如方迟所说,廖一晗不至于为了陈璋和她彻底翻脸——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必须乖乖听话的前提下。
连笑俨然一滩烂泥,又瘫坐了回去:“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遵从自己的内心。”
得!又是说了等于没说。
连笑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直到她脚边那只怎么蹦也蹦不上沙发的香主张牙舞爪地第无数次栽倒在地,连笑依旧毫无头绪,索性把香主抱过来蹂躏,如果万事都能如这只猫崽子似的任她摆布可多好。
“我不想失去廖一晗这个朋友,可我也不想让陈璋逍遥法外。”
方迟见她揉着香主毛茸茸的脑袋,垂着的眼眸、挺翘的鼻尖、微抿的唇,落在地上是一道落寞剪影——她敢这样不刷牙不洗脸,如此素面朝天的面貌面对的异性,估计也就他了。
突然有那么一丝冲动,想要揉一揉她睡得炸毛的脑袋,千忍万忍才勉强忍住,正色道:“那就借刀杀人吧。”
连笑耳尖一凛,豁然抬头,连猫都顾不上撸了:“什么意思?”
方迟回视她,张了张嘴——
连笑见状,恨不得凑过来听。
“亲下我我就告诉你。”
他说得,还挺认真。
本来绷紧了弦的连笑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能不能正经点?”
方迟却直接把脸往她面前一放,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连笑被他眼对眼,鼻对鼻地直视着,忍不住咽口唾沫:“我……没刷牙。”
“我不介意。”他答得飞快,并勾着笑补充,“我刷了。”
连笑刚想以他没刷牙为由把他推一边去,就这么被他一语断了后路。
“亲……哪?”
这还用说么?方迟食指点点自己的唇。
见他如此肯定,连笑只能硬着头皮,一点一点靠近。
靠近到一半,却又停了。
只因突然意识到,万一他不只是亲一亲,而是深吻……
那可怎么办?
就算遭已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可言了,但这点底线,还是要坚守的吧。
可一个直男,哪能读懂一个女人心里的这点小算盘,见她欲近不近,他狠狠一挫眉:“真是磨人……”
话音落下同时,拽过她来,吓得原本坐在二人之间舔爪子的香主矫捷地蹦下沙发——
当即对着她的唇落下半天求而未得的吻。
却在这时,方迟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了。方迟压根就没听见,满心满眼都在描绘这近在咫尺的唇形。连笑却比方才蹦下沙发的香主还要矫捷,一把抓过手机拍到他脸上。
手机莫名贴脸,方迟动作一滞。
连笑则已经趁机连连退后,嘴上还假模假样地抱怨着:“谁这么讨厌,偏偏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方迟看一眼来电的是谭骁,想想还是接了。
余光瞄见连笑默默起身,一副准备朝卧室逃窜而去的架势,他也并未阻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接个电话而已,她能逃哪儿去?
连笑只是想趁他接电话的工夫,回去刷个牙而已。
她不是不想亲……
刷完牙再亲不行吗?
这可是身为一个女人的底线!
却在起身欲逃的那一刻,被他手机里突然传出的那道饱含惊恐的声音生生钉住原地。
“不好了!”
谭骁的声音刚炸出这么三个字来,方迟就迅速而不容人察觉地把手机侧边的音量键按小,以至于连笑再也听不见谭骁的后话。
只是从方迟的脸色判断,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方迟神情紧绷地说了句:“我马上过去。”就把电话挂了。
起身对连笑道:“我有急事先走了,猫先放你这儿。”
连笑哪还顾得上偷溜去刷牙?
一路跟到玄关,帮他拿鞋开门。
他穿好鞋出了门,连笑刚要带上门,他却又一闪身回来了,神情急中有序:“差点忘了……”
连笑还以为他落了什么东西,刚要扭过头去看看沙发上有什么被他遗漏的,他却猛地环搂住她肩颈,凑过来响亮地吻了吻她的唇。
这就是他遗漏的……东西?
“借刀杀人,借容悦的刀,让陈璋滚蛋。你装作全不知情就好。”方迟迅速说完,放开她,这回是真的彻底走了。
眼前的门已被他自外关上,连笑杵在门边呆了片刻,心跳这才后知后觉漏跳半拍。
方迟急忙赶回了自己家。
谭骁在电话里吓得不轻,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上个厕所命都快被吓没,洗手间里一片血迹,走廊也是,一路延绵至次卧,齐楚则躺在次卧的地板上,受了伤,还有气息但不见醒来。
谭骁还以为昨夜有人喝醉行了凶,可昨晚来参加派对的全是熟人,谭骁自己都还是宿醉状态,自然不敢报警,只能急呼方迟回来收拾乱局。
实际情况虽然没有谭骁在电话里描述的那么夸张,洗手间和走廊上的血迹均是星星点点,方迟的脸色却做不到缓和半分。
他进了次卧,关上门,把谭骁锁在门外。
齐楚也已经醒了,靠墙坐着,低着头,尽量把刀片往身后藏。方迟猜都不用猜,直接把她的手从背后拽向前,掰开她手心,拿走刀片。
两指夹着那刀片,点到齐楚面前。
齐楚无奈低头。
“你明明跟你的心理医生说你已经不再自残了。”他说得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恨铁不成钢。
齐楚说得轻描淡写,内心也确实没把它当回事:“我昨天喝得有点多,没忍住……”
“放心,我早就不往要害上割了,都是痛一痛就好的地儿。”
在这方面她的确是老手了。
手背、大腿外侧,钝一点的刀片,疼是真疼,但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方迟知道她怎么想的,多年前的他不也是这样,希望借由身体的疼痛带来心理的解脱?
方迟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齐楚身上,带着齐楚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齐楚倚着他站了起来,感受着他的温度。
有了酒精的麻痹,那点痛算不了什么,若能换来这点温暖,值。
可方迟下一句说得却是:“把你心理医生的电话号码给我,你需要去复诊。”
因他此话,骤然而来的那点温暖,顷刻间又冷了。
齐楚对心理医生一向抗拒,甚至推开了方迟,宁愿自己倚着墙壁:“你当年不也没去看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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